1公主的纯情暗卫
作者:林又木
发布时间:2023-05-18 01:25:46
字数:8097
我的未婚夫是邻国那个早有心上人的太子殿下。
对此我乐得自在。
却不想在父皇下旨的那一刻,这便已是一盘必败的棋局。
我和那个如影魅般的少年,最终只能沦为棋局里的弃子。
客死他乡。
1.
父皇下旨将我封为远安公主那日,我端着身子,心下虽冷笑不屑,面上却浅笑吟吟地领旨谢恩。
便是连长姐明里暗里地讽刺我,我也毫不在意。
毕竟演戏嘛,谁不会呢?
独自生活在这深宫之中十五载,这破宫墙里的事我见的多了。
我作为一个最不受宠的公主,突然间得了父皇的亲自封赏,自然免不了遭人嫉妒。
那日夜里风有些凉,我侧身躺在塌上,屋檐上泄下来的月光照在我的发簪上,在地上折射出我的影绰身姿。
我便就着夜光半眯着眼假寐。
好不惬意。
前些日子我偷偷听到大臣们在下朝后议论说,云州城将破,南岳大军一旦南下,只需再攻破西楚一座城池,数十万将士便可直直攻入京城。
一举拿下西楚。
算算日子,应该也快了。
夜寒风凉,更深露重。
宫人前来将快要睡着的我唤醒。
公主,夜里寒凉,早些歇息罢。
我点点头,起身兀自回了屋里。
紫云是昨日得封时父皇刚赐给我的贴身丫鬟,小丫头平日里总是怯生生的,低垂着个脑袋用软软糯糯的声音喊我公主。
发髻上几条墨绿色的流苏晃晃悠悠的。
倒是可爱。
2.
南岳国攻破城池的速度比我想象中还要快。
不过三日,南岳大军便已南下,对西楚最后一个关线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西楚领队的将领接到父皇的圣旨,战场上西楚升起求和旗帜。
西楚割让三座城池以表求和之诚。
两国谈判成功,西楚最终决定送一个公主去南岳和亲,以求得两国之安宁。
后来发生的一切便都理所当然了。
被送去和亲的公主当然,也只能是我,不然我那十余年来未曾见过几面的父皇,又怎会将在宫中不受待见,无依无靠的我破格亲封为远安公主呢?
我早便猜到了,只是我还好奇着一件事情。
于是夜里,我把父皇派来教我规矩的老嬷嬷和紫云一同支了出去,一把拔下别在发间的尖锐发髻,毫不犹豫地朝着白皙的脖颈刺去。
凌厉风声吹熄了摇曳烛光,暗处的影子突然闪现在我身前。
他两指锢住我的发簪,一双本该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竟隐隐流转着几分惊惧。
甚是有趣。
于是我装作害怕地后退两步,眼角一滴泪恰到好处地落下。
在宫中无趣时我曾对着铜镜仔细端详过自己的容颜,我知道自己这副模样最是楚楚可怜。
“你..你是何人?为何夜闯公主府…?”
他将从我手中夺过的发簪缓缓地在衣衫上擦拭干净,而后又轻轻地将它放在了桌上。
他看向我的眼中隐有几分动容浮现,声音也不由得放缓:“公主不必害怕,属下是陛下派来保护公主的暗卫。”
“真的吗?你是父皇派来保护我的?那此番去南岳路途遥远,你可得好好保护本公主才是!”
我拭去泪水,走上前几步一把抱住了他。
“公…主…?”
我能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猛然僵住了。
而后他一寸寸地剥开我紧紧抱住他的手,缓慢却执着。
在与我拉开一段安全距离后,他恭敬地朝我行礼:“公主日后莫要再做出…”
他似乎难以启齿,顿了一会才继续道:“做出如此出格的行为。”
我装作不解:“噢?什么行为?”
他被我呛得说不出话,憋得涨红了脸,须臾,只得换了话头。
“公主日后可莫要再伤害自己了。”
我看着他的眸子,只佯装乖巧地点头。
我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知道父皇派他前来并非只是为了护我周全这么简单。
只是他又怎会知道,我手中紧紧握着的发簪,离着死穴,还差上整整三分。
便是他不出现,我也不会死。
我转动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不由想起那具拥抱时僵直如死人一般的躯体。
兴致缺缺。
父皇派来的暗卫,也不过如此嘛。
真是白白地浪费了我今夜摆的一出好戏。
3.
和**子最终被定在了初五。
那日,我一袭红衣曳地,头戴鎏金色发髻,在紫云的搀扶下坐上了父皇为我准备的马车。
和亲队伍走到半路,一支呼啸而来的箭飞速刺入我的马车帘幔,打断了宫人们弹奏的喜庆乐声。
我正准备掀开帘幔,就听见马车周围的侍卫抽出长剑的声音,他们大喊着保护公主殿下。
下一秒,箭雨袭来,其中有好几支刺破了我的马车帘幔,好在我反应迅速,躲闪及时,这才未伤到我。
马车却忽地狠狠摇晃了一下,随即被重重地放在地上。
恍惚间,我只看见一个人影飞身进入,他喘着粗气道,这里快要撑不住了,公主快随属下先行离开。
黑衣少年牵着我的手,另一只手用长剑为我们生生地杀出一条血路。
他将我紧紧护在身后,自己却因躲闪不及硬生生地挨了一箭。
他疼的倒抽一口凉气,握着我的手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我的眼睛不知何时被吹进了风沙,刺的我生涩难耐,差点没忍住掉眼泪。
被人护在身后的感觉,好像也不赖。
4.
好在我们运气不错,很快便在山中找到了一个较为隐蔽的山洞,少年直到此刻仍旧紧紧握着我的手,似乎怕我下一刻便离他而去。
在彻底踏进山洞的那一刹那,他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他的唇色惨白地可怕,我指尖颤抖地去探他的鼻息,这才确认他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晕了过去。
我微微松了口气,借着山洞外的稀疏月光,用带在身上的小刀割下一块衣衫,趁着他还在昏睡中,咬咬牙直接把箭拔了出来。
一瞬间血流不止。
血水染红了他的黑衣。
我从衣兜里摸出金创药,一股脑胡乱地倒在他的伤口上,然后再用刚刚准备好的布帛简单地帮他包扎了下。
又废了好大的劲才把昏迷的他拖进了山洞的最里处。
做完这些,疲惫至极的我倚靠着石壁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第三日,一连下了好几天的大暴雨,上山的路被断树拦住。
少年一直没有要醒来的迹象。
直到第五日,我早辰睡醒,冷不丁撞入少年一双平静无波的眸子,他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
我顿时会意,连忙将昨日接的,还喝剩一点的雨水递给他,他接过去一饮而尽。
须臾,看了眼被包扎好的手臂,他缓缓开口,“多谢公主。”
许是多日未开口,他的嗓音很是干涩难听。
我却忽地起了坏心思,调笑道:“你要如何谢我?不如以身相许吧?”
少年的耳尖微微泛红,他不自然地别过脸,竟紧张到同手同脚地往洞外走:“属下,马上去给公主找东西吃…”
我轻啧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过不了几日,定会有人寻至此处,公主不必太过于忧心。”
他颇有些笨拙地开口安慰我。
我笑:“你是如何看出我忧心半分的?”
“……”
“对了,我还没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回公主的话,属下,名唤林琰...”
“阿琰?”
他耳尖泛红。
5.
我没想到前来找我的竟会是我未来的夫君,那位南岳的太子殿下,慕容复。
他找到我时,我正在河边和林琰烤鱼吃。
鱼是林琰刚从河里抓的,有些焦糊的烤鱼香味扑鼻,这让几日都没吃上一顿热食的我被馋的口水直流,不停地催促林琰。
他便是在此时走到我们面前的,从他毫无波澜的眼眸里,我看不出他的神情。
“夫人真是好雅致,本宫多日来寻你不得,原竟是躲在此处逍遥自在了。”
我一下子便猜出他的身份,刚拿到手里的烤鱼瞬间变得有些烫手,担心他误会林琰,我慌忙地同他解释:“林琰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我...”
慕容复不耐地打断我:“夫人既已无大碍,便即刻随我回府罢。”
他根本不在意我做了什么,或者我同林琰之间是否真的有什么。
我想,慕容复和父皇一样,都只希望我循规蹈矩地嫁到南岳国,成为南岳的太子妃。
其他的事,通通都不值得他们关心。
不过好在慕容复还算体贴,他亲自把我抱上了马背,又随即坐在我身后,挥动了手中的缰绳。
我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看见林琰正坐在一匹白马背上,慢慢地抚摸着它的毛。
慕容复见我分心,忽地让马加速。
我冷不丁被吓得一个激灵,差点整个人没从马背上摔下去,我回过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少年却笑得爽朗开怀。
6.
慕容复将我带回东宫,径直带进了他的房间。
他在看了眼我身上破烂不堪的嫁衣后蹙了蹙眉,挥手招来手下侍卫带我去换一身干净的衣裳。
那侍卫不懂这些,转头便把我带到浣衣舫,交代了掌事的嬷嬷几句便离开了。
我被带进一个内间,终于得以舒服地洗了个热水澡。
我半眯着眼睛,很是享受,几日来的疲惫似乎都在此刻一扫而空了。
然而当我看到嬷嬷递过来的衣裳时,头顶却倏地划过几条黑线,耳尖不禁微微泛红起来。
果然是南岳养的都尽是些蛮横之人,这才...竟如此地急不可耐!!
我冷的打哆嗦,便也只好穿上那件嬷嬷拿来的不蔽体的薄纱。
嬷嬷将我扶上马车,又送回了慕容复的阁间。
慕容复掀开车帘,看见我这般模样,登时大怒:“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
送我来的嬷嬷被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慕容复脱下自己的呢绒大衣,披在我身上,抱着我下了马车。
在我打量的目光中,他将我轻轻地放在了塌上。
可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沉默地,拥着我睡了一整夜。
第二日我醒来,慕容复竟然还在。
他翻阅着手中的书册,见我坐起,也只是漫不经心地扔过来一块布帛。
我接住一看,竟是一块干净的白喜帕。
慕容复走到我身前,递给我一把小刀,“本宫听闻你们西楚的女子娇弱,若是你不敢下手,本宫便亲自帮你。”
“不必了,殿下。”
我拿着小刀,毫不犹豫地往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素白的帕子上很快染了血。
慕容复先是震惊,而后眼里自然地流露出些许赞叹来:“夫人倒是一点不似西楚女子。”
我拿出金创药止血,闻言没有回答慕容复的话。
我的母妃并非西楚人,若是算的细些,我应当只算半个西楚人。
想到此,我便忍不住思念起母妃来,那个一舞倾城的异国舞姬,只一支水袖舞便引来各国帝王争夺,最后却因叛国罪被钉在城门的柱子上,血尽而亡。
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慕容复见我神色不对,拿过帕子嘱咐了一句好好歇息便出去了。
7.
林琰便是这时候出现的。
自那次山洞一事后,林琰便时不时出现在我身边。
他看着我还在沁出血珠的手臂,紧紧蹙眉:“属下去唤大夫!”
我拉住他的手,抬眸看他:“林琰,欺君之事,你想人尽皆知吗?”
林琰一时缄默,他扯下自己腰间的布帛,低垂着头走到我身前,“那属下来帮公主包扎罢。”
少年垂头认真帮我包扎的模样养眼至极,我一时竟看的入了神。
“好了”
我回过神,看着那包的跟猪蹄子般的手臂,瞬间失了笑:“真丑。”
8.
自那日将我带回东宫之后,一连几日,慕容复再没来过我的院子。
我本就对他疲于应付,一个人呆着倒也乐得悠闲自在。
无事时,我常常喜欢倚在院子里那棵陈年梨树下,一个人独饮那香醇的桃花酒。
那是和亲时父皇赐予我的嫁妆,原本已在和亲队伍遭遇行刺后便被打碎在西楚街头,可父皇竟在听说我被慕容复带回东宫之后,又让人送了新的桃花酿过来。
这点让我甚是欢喜。
这可是西楚才有的特产,是我自小到大最爱饮的桃花酿。
我嫌一个人饮酒无趣,偶尔也会邀林琰同我一起饮酒,但他只是摇了摇头:“饮酒伤身,公主还是少喝些酒为宜。”
我仰头又灌了一大口桃花酒,很是不在意地冲林琰摆摆手。
听说慕容复前几日从边塞带回了个女子,我偷偷听府里的下人们聊天才得知,那是慕容复的白月光,南岳国赫赫有名的常胜将军秦昭。
真真的巾帼不让须眉。
他们青梅竹马,两情相悦。据说年少时慕容复曾为了求娶她跪在殿前整整三日,陛下气极,一怒之下把他心爱的女子贬去驻守戍边。
这一去便是三年。
慕容复自此食之无味,夜不能寐。
东宫的下人们私下道太子殿下想秦将军想得几乎发了疯。
后来他曾多次跪在大殿之上,乞求陛下收回成命。
可天子之命,岂有收回之理?
慕容复被陛下下了禁足令,在东宫思过整整一月,此后他学乖了,再也没有向陛下提及此事。
9.
直至西楚战败,南岳要和西楚和亲,慕容复这才再度寻着了机会。
他主动向陛下请命求娶我,而唯一的条件便是大婚过后将心上人秦昭从边塞接回京城。
陛下同意了,于是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想必这也是他在我失踪后亲自带人苦苦寻我多日的原因吧。
我借着酒劲好不容易爬上了房檐,听故事听得正起劲,余光却远远瞥见慕容复牵着那高挑女子的手缓缓朝我的院子走来,吓得我一个踉跄直接从房檐上掉了下来,顾不得摔得生疼的屁股,飞速逃回了屋内。
慕容复与秦昭不偏不倚地停在了我的院门口,二人不知在说些什么,秦昭爽朗地大笑。
我有一肚子的话想同人讲,可慕容复之前答应派给我的丫鬟还没到,我只能拉过身边唯一一个大活人——林琰的手,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下,强拽着他一起蹲在门后偷看,看得起劲时还把手中没喝完的桃花酒递给他。
“喝点?这可好喝了。”
“公主,属下不能饮酒...”
“害,真没意思,你这不喝酒可少了不少乐趣”,我指向门外,示意他看:“你瞅瞅,这南岳国的女子是个个生的高挑,又善骑马射箭,还长了一副天生的好容貌,哪似我们西楚来的女子,日日的尽是学些什么琴棋书画,真是无趣极了...秦将军可是常胜将军,多威风啊......真想寻上一日找她喝个尽兴...”
“公主生得极美,不必妄自菲薄。”
红晕悄悄爬上了林琰的耳朵,他偏过头去,不敢再看我。
我心思却全都放在门外人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他的异常。
只在桃花酒喝完之后让他再去取一罐来。
10.
平日里的日子也是百般无聊,我曾有一次偷偷溜出府,想去看看这南岳的街市与西楚的有何不同,又有何好玩之处。
结果却是让我大失所望。
倒不是说他们南岳的街市如何寒碜,只是他们南岳人说的话我压根不懂,一个词儿的尾音七拐八拐,我听的懵懵懂懂。
于是那次偷溜出去后,我便再没有出过东宫的大门了。
日日如此,向来好动的我根本耐不住寂寞,于是拉着林琰让他教我武功。
这乱世,没点武功傍身可不太行。
林琰却不肯,他苦心劝我:“公主不必学那些,属下自会保护好公主。”
我看着林琰义正言辞的模样,嬉笑着拿出那把小刀,在手中把玩:“你教我武功,我把这个还你,如何?”
“此物…”林琰眼睛猛地瞪大,看着我眼中满是不可置信,“公主是何时偷去的?”
“就是第一次见你那回,怎么样,你教是不教?”
林琰无奈地叹气,“公主先把它还我。”
我把手中的小刀扔给他:“阿琰,教我在战场之上如何一刀毙命可好?”
我抬头时无意发现他的耳垂通红。
11.
可惜还没等我学会林琰教我的招式,我便毫无征兆地病倒了。
慕容复寻了太医来为我瞧病,太医看过后却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至极:“太子妃,太子妃是中了噬心散啊!!”
屋内的人齐齐变了脸色,噬心散意味着什么,没有人不知道。
噬心散,毒如其名,中毒者不出十日,便会承受噬心之痛而亡。
无一幸免。
我心下烦闷,便让慕容复领着全部人出去,唯独留下林琰。
床榻前,我努力地支起身子,看他:“阿琰,你可知道是谁下的毒?”
往日里我唤他阿琰他总会悄悄就红了耳朵,今日却没有,他侧过身子去,再不忍看我。
噬心之毒无解,中毒之人七日之内必将承受万蚁噬心之痛而亡。
我的父皇啊,我的好父皇,怎得如此狠心,知道我最爱西楚的桃花酒,便将毒藏进了酒里。
几车的嫁妆,我便只挑了那几壶桃花酒来饮。
怎么偏偏是那上好的桃花酿呢?
好好的桃花酒,竟是给这般糟蹋了。
“你早便知晓,故而那日才不饮桃花酒,对吗?”
一滴清泪于我眼里滑落,刺得我的心生疼。
12.
南岳皇彻查了东宫,却依然没找到幕后的下毒之人。
无奈之下,南岳皇只能下令封锁消息,可不知怎得,西楚还是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南岳下毒谋害西楚和亲公主为由,起兵攻打南岳。
西楚作为三国之首,怎会甘心被小小南岳压过一头,就算是暂时的服软,也不过是为了更猛烈的进攻。
这场和亲不过一场彻头彻尾的骗局。
我早便该想到的。
在我中噬心之毒的第二日,身子骨已经彻底垮掉,走得稍微远一点点便累得不行,必须要停下来歇息一阵才能继续走。
秦昭来寻我,一见我便跪倒在地,不停地向我磕头:“林姝,我求你,我求求你了,你救救殿下吧,我知道你已经自顾不暇了,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殿下他,要被打死在大殿上了.......”
我连忙俯下身,扶起这位威名赫赫的女将军。
我沈林姝,不过一将死之人罢了,有何资格让堂堂国之将军向我下跪?
“带我去吧,此事本便与他无关。”
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慕容复最后因我而死,毕竟扪心自问,他待我算是不错。
闻言秦昭猛地抓住我的手,又怕我疼很快松开了,却一直不停地向我道谢。
大殿之上,慕容复被打的只剩半口气,奄奄一息。
我披着件貂皮大衣,跪在殿外求见,秦昭和林琰就跪在我身旁。
陛下听到是我求见,很快唤人传我进殿。
我侧头看了慕容复一眼,他此刻正恶狠狠地盯着我,怨恨的目光恨不得将我烧出个洞来。
许是陛下怜悯我,有了我的求情,他很快便让人将慕容复抬回府去。
秦昭站在殿外,郑重地向我鞠躬道谢,“若是你以后......”
她突觉说错话,忙补救道:“若是你有什么心愿,我秦昭定倾尽所有,为你实现!”
见她抱拳认真地承诺,我不由笑道:“说起心愿倒是有一个,我此生最是敬佩像将军此般的女中豪杰,若是有机会能与将军一同痛饮一次,林姝此生无憾。”
只可惜后来战火纷飞,民不聊生。
秦昭作为常胜将军,被陛下派往各座城池。
我再没等到她回东宫。
直到死去也没能和她畅饮一场。
这成了我后来巨大的遗憾。
13.
在我中噬心之毒的第五天,西楚已经攻破南岳的城门,直朝南岳京城攻来。
刀剑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慕容复被陛下派来驻守南边的城池,我恳求了很久,他终于同意将我给一并带上。
我站在城墙上,看着四处逃窜的人们,瘦弱的孩童跪在母亲尚未冷却的尸身旁,哭的撕心裂肺,下一秒却被西楚士兵的尖锐刺刀挑起,顿时哭声戛然而止,鲜血飞溅。
我垂下头去,不忍再看城墙之下。
再抬头时,却见那战场之后,一身黑衣的少年迅速救起两个受伤的孩童,把他们送到了安全的地方后马上折返回去。
再救起受伤的孩童,再折返。
循环往复,不知疲倦。
亦如初见般,那个隐没在黑夜中的影子。
那个如影魅般的少年。
我的眼睛忍不住湿润起来,口中喃喃道:“阿琰...”
片刻过后,林琰换了身干净衣服来到城墙上,他给我披了件呢绒袄子,“夜里寒凉,公主早些躺下吧。”
我正欲说话,口里却忽地涌上一股腥甜,我猛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直接倒在地上,林琰忙上前将我扶回榻上。
我有些吃力地用帕子将脸上的血污擦干净,虚弱地朝他道:“阿琰,我死后,你便回西楚去,和你的亲人团聚吧。”
我知道我中毒之事与林琰无关,却还是忍不住怄气,一连几日都想不同他讲一句话,直至今日,看见城墙下血流成河的尸体群,看见纷乱逃窜的人们,看见他于战场之中救起受伤孩童的黑色身影,我才开始原谅他。
即使我知道错本就不在他。
既是父皇设下的局,又怎么会让他一个小小的暗卫知晓。
可谁知我此话一出,林琰很是惶恐地跪在地上,有些可怜地乞求我:“属下没有亲人,属下愿意一直陪伴在公主左右。”
“若是公主愿意,公主便是属下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我艰难地抬头看向他,眼神里满是空洞:“可是阿琰,我很快便要死了......”
14.
中毒以来我便时常难以入睡。
可奇怪的是,这日我竟沉沉睡去了,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心脏处却忽然抽疼得厉害,我两手死死地抓住床幔,企图通过这种方式缓解一丝丝疼痛。
直至我的手被指甲掐出血来,我也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好痛,真的好痛......
我的嘴唇也被我死咬出血来,豆大的汗珠混着泪水一起从我额间滑落。
我真的好疼啊。
阿琰,阿琰......
这才第五日,便已经疼成了这般模样,我无法想象第六日第七日,甚至是第十日,我该有多痛。
疼痛似乎过去了,噬心之毒带来的心脏抽疼是一阵阵的,过完了这阵,不知道下一次又是何时。
我的手松开床幔,拿起手帕擦了擦满头的汗,虚弱躺在榻上。
我目光呆滞地望着床幔,而后缓缓起身,走了好久才走到城墙上,看着城墙下遍布的尸体,抬头却忽地望见月亮。
竟是圆月,原来,今天,是十五吗?
是本该团圆的日子啊,那我,便去同母妃团圆吧......
正巧我想我母妃了......
我不知从何处来的气力爬上了城墙,像只被拔了翅膀的蝴蝶一样,一跃而下。
身后传来林琰惊慌失措的喊声。
可惜他来晚了,连我的衣衫都没能抓着。
15.
我死了,但我的灵魂还没有消散。
按照凡间的说法,人死之后灵魂要在人间滞留七日才能去往奈何桥往生。
于是我飘在空中看着形形色色的灵魂,他们有些呆呆地在自己尸体旁边,有些漫无目的地和我一样飘在半空之中。
我看见我的尸体已经被摔成一坨肉泥,不由得连连掩鼻后退了好几步。
隔壁扎着两个啾啾的顽皮小孩取笑我:“姐姐,我们鬼鬼是闻不到的噢~”
我尴尬地笑笑。
16.
后来我看见一袭黑衣的少年对着我的尸体哭得几乎岔气。
他发疯般在战场上杀人,用的是那时候教我的一剑封喉的招式,可惜我直到死也没学会。
少年的脸上尽是血污,但他只是麻木地用着那个曾经教我的招式,在战场上不知疲惫地杀人,南岳最后一个士兵倒下的时候,他的最后一剑,对准了自己。
鲜血飞溅,我忍不住捂住眼睛。
却在片刻后听见少年愉悦的笑声:“公主,我就知道你还没死。”
傻阿琰,说什么呢,我们不都死了吗?
少年飞身上前,将我紧紧拥入怀中,狠狠地吻了过来。
“公主,我等这一刻很久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