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恨我，恨不得我去死。

　　我哭着问他，「难道我不是你的亲妹妹吗？」

　　他冷笑，「我没有妹妹。」

　　那天晚上，我被突如其来的车撞死了。

　　他却疯了。

　　1

　　我死了。

　　林呦呦死在了最光鲜亮丽的十八岁。

　　剧烈的痛苦在一瞬间侵袭而来，我庆幸我死的很快。

　　可是尸体很不好看。

　　我飘在半空，看来来往往的路人一个个摇头叹息。

　　我跟着尸体去了医院。

　　走了个过场就把我推进了太平间。

　　医生翻了翻我破旧的衣衫。

　　看了里里外外也没找到证明身份的东西。

　　「真可怜啊。」

　　「漂漂亮亮的小姑娘看起来还没成年呢。」

　　「唉，不知道家里人知道了得有多伤心。」

　　哦，对了。

　　我的钱包和身份证，还有手机都在和哥哥吵架后跑出来被一个男人抢走了。

　　他还抢走了我一样东西，我忘了。

　　护士仔细地给我擦干净身体上的血污，流了几滴泪。

　　我在想，若是哥哥知道了。

　　不知道得有多开心。

　　我对着自己的尸体发呆。

　　在想，哥哥多久才能来认领我呢？

　　2

　　我飘回了家。

　　一栋精装的别墅矗立在郊区，黑暗中像是蛰伏的野兽，从未给我带来一丝温情的家。

　　台灯的光温柔地打在哥哥凌厉的眉眼，他正在处理公司的事情。

　　皱着眉。

　　他看了看手机的时间，神色有几分不耐，好像又是在生气。

　　过了不一会，他打开手机，尝试着给谁打电话。

　　好像没有接通，他骂了一声后挂断。

　　将桌子上的东西全部推倒。

　　哥哥的脾气一贯不好，我知道的。

　　「林呦呦，你长本事了。」

　　「居然把我电话微信都拉黑了！」

　　哥哥暴怒地摔着东西。

　　「有本事这辈子你再也别回来。」

　　「就死在外面。」

　　我的鼻子还是一酸。

　　即便死了。

　　听到这样的话，我也还是想哭。

　　「哥哥，你如愿了。」

　　「你的妹妹，林呦呦真的死在外面了。」

　　我看着远处的夕阳的余光一点点散尽。

　　仿佛把我身体里的最后一点热也给带走了。

　　3

　　哥哥这么恨我。

　　不是没有道理。

　　按他所说。

　　是我害死了妈妈。

　　也是我害死了爸爸。

　　妈妈快分娩的那几天突然心血来潮要去商场给我买衣服，被一辆车撞倒，送到医院人就不行了。剖腹产救下了我，但是却救不了妈妈。

　　她死在了我出生的那天。

　　尽管妈妈在爸爸的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好好待呦呦，告诉她，妈妈爱她。」

　　这句话，还是爸爸喝醉了，在我耳边说起的。

　　但是爸爸还是不肯理我。

　　除了醉酒，爸爸会偶尔在我耳边说上几句话。

　　其他时间，都是冷着脸不看我，仿佛家里根本没有我这么个人一样。

　　而在前不久，那个不理我的木头爸爸。

　　也死了，死于自杀。

　　爸爸留下一封信。

　　哥哥不让我看。

　　也不让我去参加爸爸的葬礼。

　　不去就不去吧。

　　反正爸爸的最后一面大概也不想见我。

　　4

　　哥哥很不容易，他比我大十岁。

　　因为爸爸自从抑郁了以后，家里的公司就开始走下坡路。

　　他学习很好，也在一直跳级。在二十岁便直接大学毕业，进了公司，开始接手。

　　从一个初入社会的毛头小子，变成现在林氏企业的CEO。

　　他经历的不算容易。

　　所以我很心疼哥哥。

　　在哥哥为了业务拼命喝酒到深夜的时候，我会给他煮上醒酒汤，再偷偷放在桌子上。

　　早上早起给他煮上养胃的小米粥。

　　哥哥疲惫的揉了揉眼睛，我立刻就用我攒了一个月的零花钱，将他书桌上那个刺眼的台灯换掉，还给他的桌子上放了眼药水和维生素。

　　我会将哥哥洗好的衬衫熨平，就像妈妈会做的那样。

　　我想这么默默地对哥哥好。

　　也算是变相的给他分担压力吧。

　　若不是他，也许我住不了这么大的房子。

　　不过，其实房子大不大我并不在意。

　　我在意的是家人。

　　我在意的是哥哥。

　　5

　　哥哥没有再给我打电话。

　　也是。

　　对哥哥来说，一通电话已经是对我最后的耐心。

　　记得第一次我和哥哥剧烈地吵架。

　　他手上暴起青筋，指着门外，那乌黑乌黑的夜色，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

　　「林呦呦，你给我滚出这个家。」

　　「我没有你这个妹妹。」

　　我抹着眼泪，冲他大吼。

　　「你以为我就想有你这么个哥哥吗？」

　　「林鹿鸣，我恨你。」

　　他给了我一巴掌，我的脸红红热热的地方肿了起来。

　　我跑出了门，瑟缩地躲在门外的马路边，期待哥哥会出来找我。

　　夜风寒凉，我穿着丝织的睡衣。

　　很快，便嘴唇发紫，人开始禁不住的打着哆嗦。

　　最后，我失落的发现，哥哥不会来找我。

　　他没有踏出房门一步。

　　后来冷的不行，又没钱，只能去了一个关系还可以的同学家。

　　住了几个晚上。

　　最后他给我打了电话。

　　我以为他终于关心我了，满心期待地等我的哥哥来接我。

　　我以为他见我第一面会给我一个拥抱。

　　没想到，是比之前更加用力的一巴掌。

　　我站不稳，摔倒在地。

　　捂着脸，眼中含着泪，有些费劲地抬头看他。

　　他高高在上，目光嫌恶。

　　「林呦呦，再玩失踪这一套，就永远都别回来。」

　　「你以为要不是爸爸，我愿意养着你？」

　　6

　　我看着陷在沙发里的哥哥黑着的脸上终于扬起了一丝微笑。

　　知道那是我的妹妹快放学的时间。

　　我上小学的时候。

　　这个没血缘的妹妹来到了我家。

　　据说是长得与我过世的母亲有三分相像。

　　所以，哥哥愿意对她好。

　　我常常在想，要是我能像妈妈一点是不是就会好点。

　　至少爸爸和哥哥，不会这么恨我了。

　　林小雅蹦蹦跳跳跑到哥哥的车前，穿着一身洁白的公主蓬蓬裙，眉眼弯成一个令人心疼的弧度，鼻尖微红，笑容灿烂。

　　倒真是一个被娇养到大的公主。

　　她很会哄哥哥开心，也会哄父亲开心，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别人的宠爱。

　　不像我，嘴笨，胆子小。

　　我不敢。

　　因为每次质问和哭闹，换来的都是哥哥更大的辱骂和暴力。

　　哥哥抱着小雅坐在自己的腿上。

　　蹭了蹭她的脸。

　　「还是我们小雅乖。」

　　「不像那个扫把星林呦呦，都一天了，还不归家。」

　　「一个女孩子，一点都不自爱。」

　　不自爱……

　　是啊，我不自爱。

　　我不过是哥哥的生日宴会上，哥哥的朋友在我身上摩挲的时候，我害怕的推开。

　　并扇了他一巴掌而已。

　　哥哥就回了我一巴掌。

　　「瞧瞧你穿的什么样子。」

　　「我朋友说是你勾引他。」

　　「没想到你这么不自爱，还撒谎。林呦呦你真让我觉得恶心。」

　　7

　　「别这么说呦呦姐。」

　　「她可能是在闹脾气。」

　　「都怪我，要不是我的话，姐姐也不会这么生哥哥的气。」

　　哈，林小雅熟悉的味道。

　　茶香四溢啊。

　　我怎么也没办法把面前的女孩和照片中温柔的母亲联系到一起。

　　真的像么？

　　「还是小雅大方，林呦呦对你那么差，你还总是替她说话。」哥哥摸了摸林小雅的额发，动作轻柔。

　　「爸爸当初的遗嘱上说财产我和林呦呦一人一半。」

　　「可是我看她疯疯癫癫的样子，怎么配做我的妹妹。」

　　「所以，我打算把遗嘱上的人改成小雅妹妹你。」

　　一种难以言喻的作呕感从我的胃里往上涌。

　　我想离开。

　　可是灵魂像是被禁锢了。

　　动都动不了。

　　脑子嗡嗡作响。

　　我的耳边还传来哥哥的声音。

　　「其实爸爸抢救过来的时候，是想见林呦呦的。」

　　「爸爸还和我说要善待妹妹，说对不起她。」

　　「爸爸这么快就原谅她了。」

　　「我可不会。」

　　……

　　林小雅抱着哥哥的手臂笑咯咯的。

　　这清脆的声音落在我的耳底，却很刺耳。

　　我却还能依稀在她白净的脸上，清澈的眼底看见恶毒。

　　脑海她带着其他女生在学校里霸凌我的画面。

　　我弯着腰想吐。

　　可是什么都吐不出来。

　　也是，我都死了。

　　8

　　林小雅刚来的时候，对我还算不错。

　　至少在家里的时候。

　　她会怯怯地跟在我的身后，笑意盈盈地喊我「呦呦姐姐」。

　　直到她发现爸爸不理我，哥哥对我差。

　　她才开始跟着对我不好的。

　　我才发现原来林小雅并不爱笑。

　　她曾经把我拦在学校的厕所里，让其他女生撕扯我的头发，把我按在地上。

　　在衣服挡住的地方，落下拳脚。

　　既让我痛，又不落下疤痕。

　　翻了翻，连淤青都找不到。

　　「呦呦姐，别恨我。」

　　「要恨就恨你哥哥吧，我这么对你。」

　　「他可都是默许的，不然你以为我一个养女，怎么会这么嚣张。」

　　是啊，若不是哥哥的授意。

　　她怎么敢欺负我至此呢？

　　原来哥哥是真的想我死啊。

　　到后来，我不会指望哥哥救我了。

　　我只求她，不要动手。

　　「疼。」

　　疼的我都喊不出声。

　　我想，终究是她更像哥哥的妹妹。

　　一样的残忍。

　　一样的没心。

　　9

　　无数次回去时候凌乱的头发和衣衫。

　　哥哥看见，只是冷着脸，拉着我问，「林呦呦，你是不是在外面乱搞了？」

　　「你还不到十八岁，你对得起妈妈吗？」

　　我忍住泪。

　　我止住声。

　　却止不住身上和心上的疼。

　　我想告诉哥哥。

　　可是林小雅伙同班上的男生，脱了我的衣服，给我拍了不堪入目的照片。

　　她美丽的面庞上扬起无害的笑容。

　　「林呦呦，你说了，我就把这个照片散播出去。」

　　「到时候，你看哥哥会怎么想你。」

　　说不说意义大吗？

　　我想不到。

　　我开始吃药。

　　大把大把的掉头发。

　　可是没用。

　　去了心理诊所。

　　阿姨摸了摸我的头，眼里是少见的温柔和关怀。

　　我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这样的善意和关心，我从来没见到过。

　　「呦呦，你还小，未来还很长。」

　　「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如果家人不能说，就告诉我吧。」

　　我最后的理智，抑制着让我破坏自己。

　　我无数次提起刀，想对我的手臂和手腕割下去。

　　可是我想，妈妈拼死都要给我生命，是要我珍惜的。如果她还能看见，应该会很伤心吧。

　　我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

　　我值得被爱。

　　我值得。

　　我是一个好孩子。

　　也本该是个被疼爱的小公主。

　　可还是很难。

　　10

　　生病了以后，我的脾气很差。

　　对待林小雅和林鹿鸣的态度也比以前差了。

　　那次月考，我因为生病成绩稍微考差了些，但还是在林小雅之前。

　　我很开心。

　　至少在学习方面，我比她强。

　　我抬起眼对上她憎恨的目光。

　　随即她的嘴角露出一丝阴狠的笑。

　　起初我还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直到，她带着几个人出去后。

　　回来不久，班上都散播着我是害死母亲的扫把星的谣言。

　　我课间回来后，就发现座位上被人塞了死蛇和毒蜘蛛。

　　桌椅被人换成了坏的不能用的那些。

　　肉体的羞辱还不够。

　　林小雅转为诛心了。

　　出校门的路上。

　　她冲我扬起得意的笑来，那双小鹿一样的圆溜溜的眼睛，为什么可以藏着这些污秽的东西。

　　我气急了，大脑一片空白。

　　用尽全力将手中看的课本扔向她，不偏不倚，砸到了她的头上。

　　她立刻蹲下，捂住头，哀叫。

　　我却觉得快意极了。

　　这一切刚好被哥哥尽收眼底。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把我推倒在地，冲我吼，俊俏的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愤怒。

　　大概就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吧。

　　「林呦呦你怎么这么恶毒？」

　　我头脑里乱哄哄的，心里堵得慌，我知道自己快发病了。

　　我快控制不住自己。

　　「是，我恶毒，我只恨刚刚怎么没砸死她。」仿佛是将胸口的最后一口气吼了出来。

　　音量之大，惊飞了远处电线杠上的麻雀，也落在了身边每个人的耳朵里。

　　林鹿鸣眼底的惊诧。

　　还有周围人的窃窃私语。

　　「你疯了。」

　　他神色不善，或许是觉得我有点丢脸吧。

　　可是我只是笑着和他说。

　　「是啊，我疯了。」

　　「林鹿鸣，如果你真的知道她对我做了什么，估计你也会疯的。」

　　「希望你知道真相，不会有后悔的一天。」

　　我头也不回，离开了学校。

　　算了吧。

　　这一切都毁灭吧。

　　我什么不在乎了。

　　哥哥的喜欢，宠爱，学习成绩，光明的未来。

　　屁都不是。

　　我那么爱学习，拼命的学习。

　　不过就是因为以前我每次考年级第一的时候，爸爸会摸摸我的额头。

　　而哥哥则会奖励式的从外面带个蛋糕回来。

　　我贪恋那么点温情。

　　11

　　在这难熬的时候，我遇见了她。

　　灵魂被撕扯到极限，身心俱疲。

　　嘴唇干裂，眼下乌青严重，头发稀疏又干枯。

　　我头脑发蒙，脚步虚浮。

　　不知道该去往何方。

　　最后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天桥停下。

　　我朝下望了望。

　　没什么人。

　　还好。

　　不会造成社会恐慌。

　　她后来说，「当时看见你，丑是第一印象。不是人长得丑，相反你很好看，就是状态特别差。」

　　「感觉就像是沙漠里快渴死的动物。」

　　「湖里快溺死的鱼。」

　　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你胡扯，鱼是溺不死的。」

　　她白了我一眼。

　　「就是那种感觉。」

　　「那种浑身上下散发着丧气，随时随地要死的感觉。」

　　我的笑容止住了。

　　其实那天下午，我是打算从天桥上一跃而下的。

　　只是她阻止了我。

　　「有火么？」

　　她嘴上叼着烟，和我说的第一句话。

　　我摇了摇头。

　　她像是听不懂我的话，开始坐在我的身边，絮絮叨叨的给我讲起自己的事情。

　　从小是个孤儿。

　　谈过许多男朋友。

　　被男朋友家暴过，分手，现在在一个酒店当驻唱。

　　「哎，你想听听我唱歌吗？」

　　我想了想，也不急着今天。

　　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阴差阳错。

　　没死成。

　　12

　　和林悦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快乐。

　　人如其名，她真的是一个给别人带去欢乐，让人身心愉悦的小太阳。

　　至少是我生命中的太阳。

　　我不止一次地对她说，「悦悦，没有你我早死了。」

　　她拍了拍我的手，「你这话比骗我的渣男说的还动听呢。」

　　我点了点头，我没撒谎。

　　她顿了顿后，捧住我的脸，认真的开口。

　　「那，以后没我的允许。」

　　「林呦呦，你不许死。」

　　我食言了。

　　其实我是很想遵守的。

　　和她在一起以后。

　　我的抑郁越来越轻，很快我就不用吃药了。

　　因为我的悦悦会带我去吃好吃的，会在我过生日的时候在蛋糕上写上，「祝我的妹妹生日快乐」。

　　会骑着拉风的摩托载着我去看江边美丽的夜景。

　　也会唱自己刚写的歌给我听。

　　她曾经很认真的问我，「呦呦，我没有家人。」

　　「要不，你就做我的妹妹吧。」

　　我哭着点头。

　　哭着哭着又笑了。

　　我有了姐姐。

　　是真的疼我爱我的姐姐。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做到了疼我爱我。

　　而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却恨不得我去死。

　　13

　　我死后的第五天。

　　哥哥的眉皱的越来越深。

　　神色也多了一丝慌张。

　　因为我以前离家出走时间最长也只有三天。

　　我现在开始期待他知道我死讯时候的模样。

　　和悦悦姐在一起以后，她告诉我，人要活的开心。

　　开心最重要。

　　所以我成绩下降的很快。

　　快到被学校的老师谈话，然后哥哥林鹿鸣被叫到办公室。

　　回家后，他不出意外冲我发了火。

　　「林呦呦，你已经18了。」

　　「能不能成熟一点，你是不是以为成绩下降来吸引注意力的方式很酷？」

　　从前的我为了博取爸爸和哥哥的关注。

　　我甚至把流鼻血也当做一种幸事。

　　至少这时候，哥哥和爸爸会围在我的身边，多看我两眼。

　　而如今对我来说，努力学习的意义失去，我只想随心，过的快乐点。

　　我不再和他辩驳。

　　只是低着头不说话。

　　他倒是像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也许是因为我的沉默，沉默就是反抗。

　　我们之间的气氛僵持着。

　　就在这时候，林小雅从一边的房间端着水果盘子进了来，白皙的手指上捏着叉子，上面是哥哥最爱吃的橙子瓣。

　　果肉晶莹剔透，让人垂涎欲滴。

　　「哥哥别生呦呦姐的气，她可能是因为我所以才厌学的。」

　　「说来说去，还是因为我的到来，让呦呦姐不开心了。」

　　「我没想到，呦呦姐会用自己的学习来赌气。」

　　她说着说着，眼泪盈在眼眶里。

　　那我见犹怜的模样，真是令我作呕。

　　我冷眼看着她的表演。

　　哥哥很吃这一套，果然更加生气，他指着我，语气恨铁不成钢。

　　「林呦呦，你用自己的未来去和小雅置气，你有病吗？」

　　是，我有病。

　　我有病才会真的以为他是我的哥哥。

　　我厌倦了他们的戏码。

　　「说够了吗？」

　　「说够了我进去了。」

　　14

　　悦悦姐从来不会让我一个人回家。

　　她带我出去玩，不让我喝酒。

　　她自己喝醉了，就会让关系很铁的朋友送我回来。

　　他们都很绅士。

　　比林鹿鸣那些西装革履的朋友要绅士许多。

　　我才明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是真的。

　　因为在林鹿鸣眼里我是脏的，所以他的朋友也觉得我是可以随便摸的。

　　而悦悦姐把我当做自己的亲妹妹，所以她的朋友都把我当做很好的妹妹。

　　也有个意外，有个男生说喜欢我。

　　从第一眼看见后，就喜欢我。

　　悦悦姐冲我使了个眼色，悄悄把我拉到一边和我耳语。

　　「林一可是个乖乖子，他从我认识到现在没谈过，出去玩也不乱说乱做。」

　　「要是喜欢，可以和他试试。不过女孩子尽量不要早恋拉。」

　　我和他在一起了。

　　林一。

　　我才知道一个男生疼爱一个女生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

　　含在嘴里怕化了。

　　捧在手里怕摔了。

　　林一开车送我回来的时候被林鹿鸣看到。

　　他阴沉着脸，站在门口。

　　看着我从林一的副驾驶上下来，也看见我和林一相拥，准备接吻。

　　那瞬间，巨大的拉力将我和他分开。

　　一巴掌落在我的脸上。

　　林一将他按在地上，疯狂揍林鹿鸣。

　　两个人扭打在一起。

　　我听见林一在喊，「我那么喜欢的女生，你竟然敢打她。」

　　「我揍死你。」

　　林一和哥哥进了警察局。

　　哥哥很快出去了，我被他拎着衣领带回了家。

　　15

　　「你要不要脸，林呦呦。」

　　「就这么想和野男人睡觉吗？」

　　我浑身气血上涌，眼前被一阵氤氲蒙上。

　　我用尽全力朝他挥了一巴掌。

　　哥哥的头微微侧着，白皙的脸上有清晰地印记。

　　眼中是难以置信。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反抗他。

　　因为我想彻底的离开这个家。

　　「哥哥，这是我最后一次这么叫你了。」

　　「养了我十八年，我也痛苦了十八年。」

　　「你不配当我的哥哥。」

　　林鹿鸣剑眉上挑，眼睛微微眯起，嘴唇紧抿。像是一头暴怒的狮子在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只是片刻，他俊朗的五官开始扭曲，抓住我的肩膀剧烈晃动。

　　「林呦呦，你真的发疯了。」

　　「等到你后悔了，我可不会原谅你，让你再进我的家门。」

　　我冷哼一声，直视他的眼睛。

　　望进他的眼底。

　　「求之不得。」

　　「这是我这十八年来，做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

　　我冲出了家门。

　　在哥哥的怒吼声中，奔向警察局，去找我的林一。

　　可是路上，我却遇到了。

　　一个男人。

　　我抱着头，有清晰的，马上就要破土而出的痛苦。

　　我想起来了。

　　那是一个刚刚从监狱刑满释放的强奸犯，他蒙住我的眼睛，把我拖进了夜色浓重的巷子里。

　　我甚至都没机会叫出一声救命。

　　在夜色之中，我没有看清他的脸。

　　他抢走我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也抢走了我很宝贵的一样东西。

　　我的初夜。

　　原本是想给我的林一的。

　　「求求你放过我。」我呜咽，祈求。

　　回应我的只是男人粗暴地扯开我的衣服。

　　灵魂在剧烈的震颤着。

　　我摇晃着脑袋想将刚刚痛苦的记忆甩出去，阴冷的恐惧感从脚底慢慢升腾，直到充斥着全身。

　　我不可抑制地颤抖，仿佛他粗粝的手还在我的身上摸索，我的身体还抵在冰凉的地面咯的生疼，还有即将要撕裂我的疼痛，贯穿着我的灵魂。

　　即便死了，我也会无法控制地害怕。

　　尽管我恨着哥哥，可是，我仍然将头转向家的方向。

　　因为我遇害的地方，就在家门外不远处的小巷子里。

　　只要哥哥出来就可以发现我的。

　　就可以救下我。

　　可是他没有。

　　像那次一样。

　　我绝望地闭上眼睛，泪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在身心破碎之后，我精神恍惚走到了马路的人行道上，被疾驰而过的车撞飞。

　　16

　　死后第七天。

　　林鹿鸣打算出去找我，第一次。

　　但是林小雅拦住了他，「哥哥，呦呦姐肯定是去了那个男人家里了。」

　　「你现在去找她，万一看见姐姐的男朋友……」

　　点到即止。

　　林鹿鸣就摔坐在家里的真皮沙发里，将宝马车钥匙扔在一边。

　　停止要去找我的念头。

　　我看见林小雅嘴角得意的笑。

　　不久后，林鹿鸣和他的好哥们打电话，抱怨起我来。

　　「林呦呦不知道去哪疯了，七天也没回家。」

　　「啧，你那个妹妹，我之前去酒吧见到过几次，身边都是些狐朋狗友，不干不净的。」

　　「估计现在不知道在哪个男人怀里。」

　　我冷着脸听着他和他的朋友诋毁我的清白。

　　原来在他的眼中，我居然是这样的女生。

　　她的妹妹清清白白。

　　在他眼里是公交车。

　　我飘向了远方。

　　看着天边亮起的万家灯火。

　　再也涌不起一点点的情绪。

　　我想到了悦悦，也想到了林一。

　　这世间还有她们在乎我。

　　可是，随即，我又有些难过。

　　如果知道我已经死了。

　　他们岂不是会难过吗？

　　我不想他们难过。

　　好人不该难过。

　　我很想见悦悦，也想念林一。

　　可是我死后这么久，却从来没去看过。

　　因为我再也不能出现在他们面前。

　　我害怕他们得知我的死讯。

　　17

　　可是我没想到。

　　悦悦会找上我家。

　　她很讨厌我哥哥，若不是有时候不得已要送我回家，绝不愿到这个偏僻的郊区。

　　可是我七天没有接电话了。

　　当林鹿鸣打开房门那一瞬，看清来人，锁骨上的纹身，还有个性的脏辫，眉头深深皱起来。

　　他刚想开口。

　　「你把呦呦关在哪了？」

　　林鹿鸣的眉皱的更深。

　　「她不是在和你们厮混吗？」语气鄙夷，居高临下。

　　一贯如此，他看不起所有和我关系好的人。

　　可是他可以诋毁我，我却不允许他诋毁我的朋友，我的姐姐。

　　悦悦的眼眶微微的张大，她愣怔了一会。

　　随即便冷了脸。

　　「林鹿鸣，你是人吗？」

　　「你的妹妹失踪了七天，你居然不找她？」

　　「你就不怕她出事吗？」

　　林鹿鸣握住门把的那只手有些苍白，我看见他眼底的恐慌，只是一瞬。

　　他便恢复了冷静。

　　「她能出什么事。」

　　「我巴不得她再也不回来。」

　　悦悦气的浑身颤抖，指着林鹿鸣，「有你这样的哥哥，难怪她会想自杀。」

　　原来悦悦都知道……

　　她知道我有抑郁症。

　　也知道，我那天想跳下去。

　　所以才和我这样一个陌生人说了那么许多。

　　最后邀请我去听她的歌，我没看见她眼中的紧张和祈求。

　　「什么？」

　　「呦呦她自杀……」

　　「怎么会呢？」

　　是啊。

　　我怎么会自杀呢。

　　我应该活着，好好活着，接受他日复一日的羞辱折磨。

　　只是哥哥，我的心也是肉做的。

　　我已经为你死过一次了。

　　不会再有第二次。

　　哥哥像是自言自语，又是呢喃。

　　莫名其妙地冲出了家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他开始在家附近寻找。

　　那个本该出来追我的夜晚。

　　他没有。

　　如今，天上地下，林呦呦都不会再出现了。

　　18

　　林鹿鸣无数次的想。

　　如果那天晚上可以追随自己的心出去找妹妹。

　　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可是到门边的脚步，停住了。

　　他想，林呦呦总会回来的。

　　无论自己怎么骂她，但是她是我的妹妹，我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不回来，又能去哪呢？

　　林鹿鸣去了警察局，报了失踪人口。

　　警察照常问了林鹿鸣，「失踪几天了。」

　　他有些心虚，「七天。」

　　「你是她亲哥吗？」

　　「你妹妹失踪七天，你现在才报警？」

　　警察的眼神在他身上来回扫视，语气不善。

　　有种不安的预感在他心里逐渐放大。

　　他根本无法去理智的思考。

　　一个声音在耳边循环播放着。

　　「你就不怕她出事吗？」

　　我飘在半空，看着哥哥，像是无头苍蝇四处乱窜。

　　倒是新鲜事。

　　他第一次因为我，这么紧张。

　　我甚至在想，还好我已经死了。

　　不然，被他找到。

　　第一件事，肯定是挨他一巴掌。

　　警察开始调附近的监控。

　　林鹿鸣就站在一边看着。

　　那天晚上，我和他吵架，哭着跑了出来。然后拉黑了他的手机和微信，擦着眼泪，没有看到路上有个鬼鬼祟祟跟在我身后的男人。

　　很快，我被男人拖进了巷子里。

　　几名警察和林鹿鸣，看着我在监控下被脱下了衣服。

　　我带着泪的眼睛哀求地看着家的方向。

　　视频「啪」的一声，被其中一名女警按下了暂停，她眼中隐隐有些泪光。

　　林鹿鸣木然的站着，脸上像是丧失了情绪。

　　从林呦呦的朋友离开后，他就一直是这样。

　　像是提线木偶，积压在他心中细细密密的恐慌，此时汇聚成了一条湍急河流，冲向没有防备的他。

　　一个呼之欲出的想法在他脑海中叫嚣。

　　他的妹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