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偶遇亨利·柯蒂斯
作者:(英)亨利·赖德·哈格德 著
发布时间:2018-05-26 07:06:46
字数:5763
去年55岁生日时,在我身上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我竟然拿起笔来尝试记载历史。我不知道自己写完曾经结束的这次旅行时,将会写成什么样的一个历史。可能由于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做事,所以对我来说,我的一生是漫长的一段旅程,在这个旅程过程中,我做过许多事情。当其他男孩子还在上学时,我就开始在老殖民地做贸易维持生计。我做过贸易、打过猎、参加过战争,之后甚至采过矿。然而,然而,仅仅在八个月前我才发了财。这是一笔巨大的财富,既然我已经得到了它,虽然我不知道这笔财富到底有多大,但我想我不必再去为获得它而经历过去15或16个月的事情了。即使我知道最终自己会安全,会到到大量财富,我也不会再去进行这样的旅行了。因为我是一个胆小的人,不喜欢暴力,而且,非常反感冒险。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写这本书,这并不符合我的生活习惯;我也不是一个文艺创作者,尽管我对基督教的《旧约全书》和《印戈耳支比家传故事集》情有独钟。我现在就列举几个原因吧,只是为了证明我确实有一些原因来写它。
第一个原因:因为亨利?柯蒂斯爵士和约翰?古德上校要求我来写这本书。
第二个原因:因为我由于左腿疼痛,在非洲的德班卧病在床,为了打发时间而写。自从那只该死的狮子抓伤我后,我就留下病根,经常寝食不安,经受难以忍受的疼痛,使得我比平时更加虚弱。一定是由于狮牙有毒,否则的话伤口刚刚愈合怎么又裂开来?像我这样一个曾经猎杀过65头狮子的人,竟然会被第66头狮子像嚼烟叶似的嚼伤了腿,这真是一件令人难过的事情。这件事情打破了常理。就算把其它事情放在一边,我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不喜欢过这样的生活。
第三个原因:我想写给我的孩子海瑞看。因为他想成为一名医生,现在伦敦医院里学习。医院的生活平淡无味,非常枯燥,有时甚至会切割一些死尸,让人恶心。我想要他有一些快乐的事情,好让他一周左右不胡闹。而这个历史记录并不平淡,无论它会怎样,都会让亨利在阅读我们的冒险时能够轻松一会儿。
第四个,也是最后一个原因:因为我要讲述的是一个我记忆中最为奇怪的故事。这件事情看起来非常古怪,尤其是故事中除了福乐塔外,没有其他女人存在。不,还有卡古尔,如果她是一个女人而不是一个魔鬼的话。至少她不是一个适宜结婚的人,因此,我不把她计算在内。无论如何,我敢肯定地说,在整个故事中没有一条“裙子”存在。
好,我现在就要讲这个故事了,但从哪里讲起感觉有点困难。不过,还是开始吧。
我是德班人艾伦?夸特曼,出生于纳塔耳的绅士,我发誓我所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在地方法官面前为可怜的科伊瓦和文特沃格乐的死作证。但是不知何故,我觉得用它来作为一本书的开始看上不太合适。此外,我是一位绅士吗?绅士应该是什么样子?我不是很清楚,但我仍然不得不与黑鬼发生关系,不,我把“黑鬼”这个词划去,因为我不喜欢这个词。因此,海瑞,我的孩子,你会说,在你开始讲这个故事前,我已经认识本地人,他们是绅士,我还认识带着很多钱刚从家里出来的卑鄙的白人。
无论如何,我天生就是一个绅士,尽管我的一生除了做过商人和猎人外,什么也没有做过。我是否还保留着这些因素,我也不太清楚,你必须对此进行评价。上帝知道我已经尽力了。在我的一生中,我杀了很多人,然而我从来没有杀过无辜的人,我的手上从来没有沾过无辜人的血,杀人只是为了自卫。上帝给了我们生命,我想他希望我们去保护他们,至少我总是这样做,我希望在我的有生之年不会再碰上这样的事儿。这是一个残酷而邪恶的世界,对于一个胆小的人,我也曾经卷入过残杀。我不能说它是正确的,但无论如何,但至少我没有偷窃过,尽管我曾经从一个卡菲尔人手中骗了一群牛。但是,之后他也对我进行了卑鄙的报复,从那时到现在这事儿一直令我十分烦恼。
从我第一次遇到亨利?柯蒂斯爵士和古德上校,到现在已经大约18个月了,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在巴芒瓦图远处猎象,运气十分差。在旅行中,一切好像都出了毛病,最糟糕的是我还发起了高烧。病刚好点,我就开始向钻石矿区艰难行进,卖掉了所有的象牙、货车及牛群,解散了我雇来的猎手,搭乘一辆邮政车到了开普。在开普镇呆了一周,我觉得宾馆里的要价太高,再加上也看了所有的东西,包括植物园和新的英国国会大厦,所以我决定乘坐敦克尔号回到纳塔耳。于是,我躺在码头上等待来自苏格兰的爱丁堡号船,订了一个卧铺。下午,从爱丁堡城堡来的纳塔耳乘客在此换船,我们也登上船,驶入大海。
在甲板上的人中,有两个人引起了我的好奇心。一个是大约三十岁的绅士,是我看见过的胸部最宽阔、手臂最长的人。他头发金黄,金黄的胡子十分浓密,面部轮廓分明,大大的灰色的眼睛深陷进去。我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好看的人,不知为什么他让我想起了一个古代的丹麦人。我并不知道多少古代的丹麦人,尽管我知道一个现代丹麦人让我失去了10英镑,但是我记得曾经看过那些绅士中的一些人的画像,我是说祖鲁族白人。他们用大大的牛角喝酒,背后飘着长长的头发。当我看到靠着升降梯站着的这位朋友,就想如果他再高一点,在宽大的肩膀上披一件链条衬衣,拿起一把大战斧和一只牛角杯,他简直就可以充当那副画的模特了。顺便说一下,这是一件新奇事,只是为了说明血液是怎样出来的。后来,我发现亨利?柯蒂斯爵士确实拥有丹麦血统,[科特曼先生关于古代丹麦人的想法看上去相当困惑.我们已经知道他们是黑头发的人.可能他说的是撒克逊人.—编者]他也让我强烈地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但是那时我又想不起是谁了。
站在那里和亨利爵士说话的另外一个人又矮又胖,皮肤黝黑,完全是另一个样子。我马上就猜想他是一个海军军官,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你很难不把他看成一名海军人员。在一生中,我曾经和几个这样的人打过猎,他们是我见到的最出色、最勇敢和最正派的人,尽管让人遗憾的是,他们中间有人有时会出言不逊。我曾经问过一两次什么是绅士,现在我就来回答这个问题:概括来说,皇家海军军官就是绅士,尽管他们中间会有一些败类。我认为只有宽阔的大海和上帝的风的气息才能够荡涤他们内心的痛苦,吹走他们思维中的黑暗,让他们成为真正的绅士。
好了,现在我们回过头来,再次证明我说的是对的。我发现这个皮肤黝黑的人是一个海军军官,一个31岁的海军上校,在服役17年后,从他具有最高权威的位置上,即指挥官的位置上退了下来,因为他已经不可能得到提升了。这就是那些为女王服务的人不得不遭遇到的尴尬:当他们开始真正了解自己的工作、达到人生的最高点时,就不得不被扫地出门,回到冷漠的世界中寻找生计。我想他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但是就我自己来说,我宁愿当一个猎手来维持自己的生计。可能半个便士的价值非常少,但是你不会被扫地出门。
查阅乘客名单,我知道了这个军官的名字,他叫古德—约翰?古德上校。他宽肩膀,中等身高,皮肤黝黑、非常结实,看上去是一个很好奇的人。他非常整洁,胡子刮得很干净,右眼总是戴着眼镜,看上去像长在上面似的。因为没有绳子,除了擦拭它时,他从来不把眼镜取下来。开始时,我认为他习惯戴着眼镜睡觉,但后来我发现事情不是这样的。他睡觉时,会把眼镜摘下来,和假牙一起放在裤袋里。
我们出发后不久,夜幕降临,恶劣的天气也到来了。从陆地上刮来刺骨的大风,山霭厚重起来,人们纷纷离开了甲板。敦克尔号是一个平底船,此时,船上的灯光亮了起来,船在风浪中使劲地摇晃着。看上去它好像总想起码着走,但却做不到。在上面不可能行走,因此我站在暖和的引擎旁,开心地观察着我对面的钟摆,当船摇晃时她慢慢地前后摇摆,每一次倾斜她都形成了一个角度。
“这个钟摆出问题了,它指示的有问题。”突然一个有点粗鲁的声音在我肩边响起。我向旁边看了看,发现正是那个上船时就引起我注意的那个海军军官。
“真的吗?你为什么这么认为?”我问。
“我就是这样认为的,根本没有想。因为如果指针向右转到了这个角度的话,船就再也不会摇晃了,就是这样。但是就象这个商船船长,他们总是这样疏忽大意。”
正在这时,正餐的铃声响了。听到皇家海军的军官关于这个主题的话,是一件可怕的事情。我只知道最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听到商船船长对皇家海军军官的率真观点。
我和古德上校一起去吃饭,发现亨利?柯蒂斯先生已经坐下了。他和古德上校坐在一起,我坐在他们的对面。上校和我很快就聊起了打猎等诸如此类的事情。他问了我很多问题,因为他对所有的事情都很好奇,我尽自己所能一一回答。不久,他就谈起了大象。
“啊,先生,”坐在我附近的一个人大声说,“你可找对人了,亨特?夸特曼能够告诉你关于大象的任何事情。”
亨利爵士一直非常安静地坐在那里听我们谈话,此时显然是吃了一惊,也开始说话了。
“对不起,先生,”他把身子向前探了探,声音低沉而适度,在我看来,这声音正从他那巨大的肺里发了出来。“对不起,先生,请问你是叫艾伦?夸特曼吗?”
我说是的。
这个大人物没有再说什么,但是我听到他在嘟囔“太幸运了”。
不久,正餐结束了。当我们离开公共大厅时,亨利爵士走过来问我是否能到他的船舱里抽袋烟。我欣然接受。他把我领到了敦克尔号甲板舱房,这是一个非常不错的舱房。船舱里有一个沙发,沙发前面有一张小桌子。亨利爵士让乘务员拿来一瓶威士忌,我们三个人坐下来,抽起了烟。
“夸特曼先生,”当乘务员拿来酒,点上灯时,亨利?柯蒂斯爵士说,“前年这个时候,我想你在德兰士瓦省北部一个叫巴芒瓦图的地方呆过吧。”
“是的,”我回答道。对于这个绅士看上去对于我的行动非常熟悉感到十分吃惊。据我所知,我的行踪并不会引起广泛的关注。
“你在那里做贸易,是吧?”古德上校急促地问道。
“是的。我运了一车货物,还在小村外面扎营,直到卖完了所有东西。”
亨利爵士坐在我对面的马德拉椅子上,胳膊支在桌子上。此时,他抬起头,大大的灰色的眼睛注视着我。看得出,眼神中带着一丝古怪的焦虑。
“你在那里遇到过一个叫内维利的人吗?”
“噢,是的,他在进入内地前,曾经在我身边卸下牛身上的器具,休息了两个星期。几个月后,我收到了一律师的信,问我是否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事儿,当时我尽我所能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在信中作了回复。”
“是的,”亨利爵士说,“你的信已经转寄给我了,你说那个叫内维利的绅士五月初和一个车夫、一个领牛群的男孩、还有一个叫吉姆的卡菲尔猎人坐四轮马车离开了巴芒瓦图,说并且如果可能的话,他打算把货物拉到因亚提,也就是马塔贝列乡间最远的交易站。他会在那里卖掉货车,然后徒步继续前行。你还说他确实卖了货车,因为六个月后你在葡萄牙商人那里看到了这些货物。那个商人还告诉你,他在因亚提从一个白人那里买了它,他忘记白人叫什么名字了,他认为这个白人和土著仆人出发到内地打猎去了。”
“是的。”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
“夸特曼先生,”突然亨利爵士说,“我猜想你知道或者能够猜到更多关于内维利先生向北旅行的原因,或者他旅行的目的地是哪里吧?”
“我听到过一些,”我回答道,然后就不再说了。这是一个我并不想讨论的问题。
亨利爵士和古德上校相互看了看,随后古德上校点了点头。
“夸特曼先生,”前者继续说,“我打算给你讲一个故事,向你寻求一些建议,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那个向我转寄你的信的代理告诉我,我可能要完全相信这封信,”他说,“因为你在纳塔耳闻名睱耳,受到大家的尊重,尤其是你的判断力众所周知。”
我弓了弓身,喝了一些兑水的威士忌来掩饰自己的惶恐,因为我为人向来低调谦虚。亨利爵士接着说。
“内维利先生是我的兄弟。”
“噢,”我说,刚开始见到亨利爵士时,他曾经提示过我。他的兄弟是个头矮小,胡子漆黑,我现在想到来了,我发现他拥有和他哥哥同样的灰色眼睛,眼睛同样十分犀利,还拥有非常相象的面庞。
“他是,”亨利爵士继续说,“我惟一的弟弟,五年前,我从来没有想到我们会彼此分开,哪怕只有一个月。但是,就在五年前,不幸降临在我们身上,就像灾难经常会降临在某个家庭中一样。我们大吵了一顿,那时我正在气头上,因此对我弟弟非常不公平。”
这时,古德上校使劲地点了点头,就在那里,船突然使劲摇晃了一下,一时间装在我们对面右舷上的镜子几乎晃到了我们的头上。我坐在那里,手放在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我能看到他拼命地点着头。
“我猜想你知道,”亨利爵士继续道,“如果一个人没有立下遗嘱就死了,除了土地、在英国叫作不动产之外没有任何财产,那么所有的财产都会由最大的儿子继承。碰巧就在我们吵架时,我们的父亲没有立下遗嘱就走了。他一直拖延着没有立遗嘱,最后已经来不及了。结果我的弟弟还没有学到一技之长,没有得到一便士就离开了。当然,供养他是我的责任,但因为那时我们之间的争吵得十分厉害,我没有主动去做任何事情,说到这些我感到十分羞愧(他深深地叹息着)。并不是我不能公正地对待他,而是因为我等着他主动让步,但是他始终没有。非常抱歉让你费神听所有这事儿,夸特曼先生,但是我必须把这事情说清楚,对吧,古德?”
“当然,确实是这样,”上校说,“我相信夸特曼先生会对这段故事保密的。”
“当然,”我说,因为我对于自己的谨慎行事颇为自信,就像亨利爵士听说过的,在这方面我确实有些名声。
“好吧,”亨利爵士继续说,“当时,我的弟弟帐上有几百英镑,他没有给我打招呼就取了出来,然后用了内维利的名字,出发去南非,狂热地希望在那里发财致富。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三年过去了,他杳无音信,尽管我写了好多的信寻找他。毫无疑问,他从来没有收到这些信,但是,随时时光流逝,我越来越担心他,夸特曼先生,我发现血浓于水啊。”
“这倒是真的,”我说,想到了我的孩子海瑞。
“夸特曼先生,我愿意拿出我一半的财富去寻找我的弟弟乔治,我希望我惟一的亲属安全健康,我能够再见到他。”
“但是可能永远找不到了,柯蒂斯,”古德上校瞥了瞥这个大人物,突然说。
“是的,夸特曼先生,随着时光流逝,我越来越急于知道我的弟弟是活着还是死了。如果活着的话,我要把他接回家。我开始进行一些调查,你的信就是调查的一个结果。就目前来看,情况还是令人满意的,只要按着这个线索,肯定会得到结果,它表明至少最近乔治还活着,但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活着。因此,长话短说,我决心走出来,亲自去寻找他,古德上校人非常好,愿意和我一起前往。”
“是的,”上校说,“你明白,我也没有什么别的事可以做。我在海军部的职位已经倒了出来,拿一半薪金也饿不死。现在,先生,你能告诉我们你知道或者你听说过那个叫内维利的绅士的消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