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伟大的抗日战争中，有千千万万的烈士仁人，为着祖国的独立、民族的解放、人民的幸福，英勇地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年仅十三岁的放牛郎王二小，就是其中真实的一个抗日民族小英雄。

　　——题记

　　鬼子打来了

　　晋察冀边区涞源县的上庄，坐落在河北省的西北部，上庄北头的奶奶庙里，住着外来户王贵，是十几年前逃荒来的。当年，他挑着一副担子，一头筐里是大儿子石头，一头筐里放着破棉絮和衣服。他给本庄地主刘家当长工，妻子给人家做针线活儿，一九二九年生下二小这孩子，七岁以后也给刘家放牛。

　　一天下午，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照着，没有一丝风。上庄的一群放牛娃在北山坡上放牛。十岁的王二小，胸前围着红布兜，腰间别着一副榆木弹弓。他掏出弹弓，瞄准树上的麻雀，不一会儿，就打下来三只。

　　二小的好朋友王文说：“打鸟算啥？有种俺们比摔跤！”

　　二小挺了挺胸脯，说：“就跟你比！”

　　二小一点儿也不示弱。他猛地抓住王文的衣襟，使出吃奶的力气和王文在坡上周旋。放牛娃们鼓噪叫好。正当王文挎了二小的腰，将要摔倒他时，二小突然一转身，来了个豹子勾腿式，用脚把王文的腿一勾，竟使他嘴啃泥趴在地上了。众人无不叫好：“二小，真棒！”孩子们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正笑着，一个小伙伴以手背遮阳，朝村前大道上一瞅，喊道：“别闹！看，大路上来了好多人，俺们下去看看！”

　　大伙儿委托铁旦看着牛，其余的孩子一溜烟地下了坡。一群身背行李、手拎包袱的男女老少，打北边慌忙地走进村里，对人说：“不好啦！张家口的鬼子兵往这边打来了，你们怎么不逃啊？”

　　歪戴草帽的龚村长大声地说：“乡亲们，不要惊慌，日本人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俺们老百姓，谁来了也得支差纳粮啊！”

　　王文扯了扯二小的布衫：“别怕，俺们回家去说一声。”

　　王二小一家住在奶奶庙里。由于年久失修，奶奶菩萨早没了，屋顶漏雨，墙壁灌风。二小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对躺在炕上的王贵说：“爹，日本兵快打来了，俺们也逃难去吧！”

　　王贵犯了黄疸病，长年累月地躺在炕上。他脸色发黄，有气无力地说：“逃难，逃到哪儿去？！”

　　二小娘说：“你爹病得不轻，经不起折腾。”

　　二小哥石头说：“小鬼子侵犯，不安好心。依俺看，拾掇一下也好。”

　　说着，他拿斧子把门打严实，将一张破桌子收拾好，靠在后墙根，再把零碎的东西放进篓筐里。二小赞成大哥的话，但心里还是忐忑不安。

　　祸从天降

　　天黑下来了。村里富有的人家套车往外搬，殷实的人家在挖地洞、藏粮食，大多数穷人唉声叹气，不晓得咋办才好。

　　后半夜，伸手不见五指。有一支部队从庄上向南撤去，惊得庄上的狗乱吠起来。

　　四更天的光景，庄里的人在熟睡着。几十个日本鬼子，带着迫击炮、机关枪、长枪，如狼似虎地开到村边，对着农民的破屋炮轰、扫射起来，庄里庄外像开了锅一样。

　　一颗炮弹轰着了奶奶庙，王贵被一根塌下来的横梁压牢，二小娘也被瓦砾、烂土埋住了。

　　石头从椽木和泥土中爬出来，从桌子底下拽出二小，一起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娘，给她喝了几口水。他们再去救爹时，爹已经被横梁压死了，哥俩忍不住恸哭起来：“爹呀，可怜的爹呀！”

　　凄惨的哭声震惊了村巷。号哭之声岂止这一家，伤心落泪的岂止这一户？这是上庄自古以来的大灾难啊！

　　陷入了地狱

　　太阳升得老高了，不知好歹的小鸟们，还在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叫着。

　　正当二小盛粥给娘端去的时候，忽听得街里传来当当的锣声，石头问了一声“为啥敲锣”，龚村长领着几个日本兵和赶车的村丁，来到王二小家门口。他贼头贼脑地指着挂刺刀的鬼子军官，对二小哥说：“石头，你听着，这是皇军的黑田中队长，马上要修炮楼，一家出一个劳力。”说罢，黑田右手一挥，两个鬼子兵用绳子把石头两手绑了。二小的眼里射出仇恨的光芒。

　　两个村丁冲进破庙里，把两个装粮食的圆缸端出来，往大车的布袋里倒。二小像发了疯似的冲过来，牢牢地抱着缸口吼道：“俺家交了租，就剩这么点粮食，不准你们拿走！”

　　黑田见这个小家伙吼得这么凶，用穿着高筒军靴的脚用力蹬了他一下，二小倒在了地上。二小咬着牙齿，含着眼泪，看着大车走了。

　　二小不停地哭泣，一只有老茧的手推了推他：“别总是哭，哭有啥用？”二小一看，是王文。

　　二小说：“家里一粒粮食也没有了，哥哥、娘不得饿死呀？”

　　王文说：“走，俺们一块儿剥榆树皮、拣野菜去，老天饿不死人！”

　　二小提了个篮子，拿了把镰刀，跟着王文到坡上去了。他们来晚了，不少榆树皮被人剥走了，倒是采了不少蕨蕨菜。机灵的王二小发现树上有鸟窝，王文爬不上去。二小把袖子一卷，噌噌噌，像个小猴子一样爬到树上，从窝里掏出六个麻雀蛋。他分给王文三个，王文说：“你家里更困难，你留着吧！”

　　二小急冲冲地回到家，见娘从布袋里划拉了一点儿棒子面，给哥哥熬粥，他洗了蕨蕨菜，让娘一起熬了。

　　二小拎了半罐粥，把三个鸟蛋留给娘，朝着炮楼工地走去。

　　哥哥砸死了鬼子

　　二小来到炮楼工地，天已晌午了。工地上有一百多个民夫，四下都有日本兵监视着。

　　二小寻了许久，看见石头哥和几个青年农民一人背一块长方形的石头，一步步地朝炮楼底座走去。他们满脸大汗，背心和土布褂都被汗水浸湿了。

　　鬼子小队长还嫌民夫背石头的速度太慢，急忙跑过去，朝石头的身上猛抽一鞭，石头一个趔趄，背上的石块掉在了地上。小队长又在他的头上、身上猛抽。小队长一转身见其他民夫站着观望，又在每个人身上猛抽了一鞭，吼道：“不要停的……快快的干活！”

　　王石头不由得怒火中烧，心想：今天俺和你们拼了！说时迟那时快，他抱起一块大石头，走到小队长的身后，朝他的脑袋砸去，小队长当即倒在地下。

　　王石头高声喊道：“乡亲们，俺们不给鬼子干活，快跑、快跑啊！”

　　民夫们放下手里的活儿，拿起铁锹、扁担，纷纷向四处逃散。十几个鬼子兵端枪射击，不少青年倒在地上、河川里。二小见哥哥跑过小河汊，爬到山上树林里不见了。

　　二小发愣地望着哥哥的背影，一个鬼子兵的大手抓住他的肩头：“小孩，那边的去干活！”

　　二小指着粥罐说：“俺……先喝粥。”不等鬼子兵许可，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喝起来。哦，菜粥里有六个鸟蛋。娘呀，你怎么一个也不留，全给哥哥吃？想到这里，他的心像被针扎着一样，一口粥也喝不下。

　　鬼子兵拉二小去背石头。还好，几位大哥哥见他人小，让他背小一点儿的石头。

　　这样一连干了三天，二小把野菜粥喝光了。剩下的三个鸟蛋是留给娘的，自己不能吃！如果再干下去，不被鬼子打死，也要活活饿死！哦，今儿夜里没有月光，俺要寻找机会从工地上跑出去！

　　逃到南边去

　　天黑以后，二小有意在靠近铁丝网的砖堆里睡下。等鬼子兵巡逻过来，走远以后，他悄没声儿地钻出铁丝网，撒腿跑了起来。鬼子兵听到动静，立刻跑过来开枪射击。二小仗着路熟，翻滚到坡下，不久就抄近道闪进奶奶庙里，他的心怦怦地跳着，简直要跳到地上来啦。

　　庙里黑咕隆咚的。他终于摸到火柴，点燃了豆油灯。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看见娘一动不动地躺在炕上。他用手去抚摸，娘身上冰冷，心脏早已停止了跳动。他忽然觉得天旋地转，全身发颤，不禁悲声哭了起来：“娘啊，你怎么走得这样早？娘啊，你是活活给饿死的！”

　　二小的哭声，震惊了齐振存大叔和小王文。他们都劝二小不要难过，人死不能复生。齐振存招呼王文，从他家里抬来一口薄棺材，把二小娘收敛入棺，刨开庙后王贵的坟茔，和二小他爹并葬了。

　　齐振存拉着二小回到屋里，说：“二小，你哥砸死了鬼子兵，你又从工地上跑回来，鬼子会来抓你的。我看，你就往南边跑，那边是俺县八路军的巩固区。”

　　二小说：“叔叔，俺走……走！”

　　齐振存搂着二小说：“天下的好人还是多的，你就出去闯一闯吧！”

　　他们把二小送出村，送到一条小路上，二小说了几句告别的话，走进了一道黑黝黝的山沟里。

　　找到了亲人

　　黑色的帷幕降下来，二小在泥泞中艰难地走着，雨水淋湿了他的全身，身子在夜风中发抖。四五天来，他一直在野外奔波，担惊受怕，腹中空空，他太疲乏了。在困顿中他涉过一条小河，沿着山坡爬上去，走上铺石子的街道，走不多远，他被一块石头滑倒，人事不知地躺在街上，任霪雨淋着、寒风吹着。

　　这里是涞源县二区南马庄乡狼牙口村。夜里，农会主任高林山开过村干部会，在回家的路上，发现街边躺着一个孩子，身上还有热气，只是神志昏迷了。他把这孩子抱回家中，叫妻子烧火热水，给他擦洗后，喂了开水、热粥。这孩子渐渐苏醒过来，惶恐地问：“大叔，这是啥地方？”

　　高林山说：“这里是狼牙口村。你晕倒在街上俺把你抱回来啦。你叫啥，从哪儿来的？”

　　二小听到这样的问话，心里非常难过。他把父母双双死亡、哥哥下落不明、自己逃出来的经过说了一遍，高林山和蔼地说：“孩子，你甭愁。俺们这儿是巩固区，俺们农会能照顾你。你在上庄干啥营生呀？”

　　二小答：“俺给地主放牛。”

　　高林山说：“好，俺家里有牛，村里还有六七家有牛，你就给俺们放牛吧！”

　　从此，二小就替狼牙口村七户人家放牛，轮流在这七户人家吃饭、睡觉。牛主人对他都不错，这家送他几件衣服，那家大娘给他做双鞋袜。寒露一过，眼看寒冬就要来了，高林山特意让妻子给二小做了棉衣棉裤，二小笑着说：“俺在家里，还没穿过这么好的棉衣哩！”

　　他入了儿童团

　　二小明显感觉到，狼牙口村和上庄不一样。这里有农会、妇救会、青救会、儿童团，还有民兵队。儿童团有个团长叫雷娃，岁数不大，把二十来个团员一集合，他就站在队前讲话，多神气啊！团员们轮流在村口放哨，手里拿着一杆红缨枪，检查来往的行人有没有路条，多精神！

　　一天傍晚，二小放牛回村，看到儿童团在禾场上下操、练歌，他闷闷不乐地回到高林山家。高林山问道：“二小，有啥事，这么不高兴呀？”

　　二小说：“村里的娃娃都入了儿童团，就俺不是……”说着，差一点儿哭出声来。

　　高林山听着呵呵地笑起来：“你想入儿童团，要自己提出来！工作嘛，要积极干，懂吗？”

　　没过几天，二小在坡上放牛的时候，雷娃来告诉他，他申请入儿童团，大伙儿同意了。

　　二小有点吃惊，睁大了眼睛问：“真的？”

　　雷娃说：“当然是真的，骗人是小狗子。”

　　二小高兴得跳起来，和雷娃抱在了一起。

　　一天后晌，有个鬼头鬼脑的家伙走到村口东张西望，打听这儿住没住八路，雷娃和站岗的儿童团员向他要路条，他说有啊有啊，可是却找不到，说是弄丢了。雷娃带他到村公所去，半路上他撒腿跑了。雷娃一边追一边喊：“抓坏蛋呀！”

　　王二小正在坡上放牛，听到雷娃的喊声，朝南河沟里一看，一个穿白布褂的家伙正没命地向北跑，他从坡上猛地跑下沟去，拦住了他的去路，冲过去逮住他。

　　雷娃赶过来，和二小一起押着他来到村公所。经过高主任的审问，原来他是日本鬼子的探子。

　　“俺要报仇！”

　　一天后晌，王二小放牛回村，见大槐树下的空场子里，八路军老一团三连骑兵排的战士在驯马。马队惊人的技术，让他看得发呆啦。

　　三十多匹战马，按红、黄、白三色排成三个队，每匹马由一个战士牵着。

　　肖连长喊“休息”的口令时，马和人一样听话，将四条腿齐叉开；喊“卧倒”的口令时，所有的马咕咚一声卧在地上；喊“冲锋”的口令时，所有的战士都上了马，在空场上围着圈子奔跑起来；肖连长喊“休息”的口令时，战士们一起下马，牵着马在场子里遛了起来。

　　王二小从筐里抓了一大把青草，去喂一匹大红马。大红马刚要张嘴吃，被牵马的战士阻止了：“现在不能喂。”

　　王二小问：“为啥？”

　　那战士说：“马跑得正喘气，遛完才能喂。”

　　王二小说：“叔叔，我帮你牵着遛吧！”

　　战士让王二小牵着遛马，自己跟在后面走着。王二小遛了一会儿马，觉得不过瘾，央求道：“叔叔，俺也要骑马，你让俺骑一会儿，过过瘾吧！”

　　战士犹豫起来，孩子不会骑马，摔下来怎么办？肖连长走过来说：“你让孩子骑吧！”

　　战士扶王二小上马。王二小骑在马上，手握着缰绳，两腿夹紧马肚，双目正视前方，口里哼着儿童团的团歌，好不得意。

　　骑了十多分钟，王二小下了马，向战士一鞠躬，表示谢意，然后背上草筐，蹦蹦跳跳地跑回牛主人家中去了。恰好肖连长坐在炕上喝茶，二小向他立正、敬礼：“报告连长，俺王二小当骑兵啦！”

　　肖连长直摇头，笑道：“你算啥骑兵，人还没有马高哩！”

　　二小噘着嘴说：“俺骑的是部队的马，又遛了弯，还不算骑兵呀？”

　　肖连长哈哈大笑：“那是过瘾，不算骑兵。”

　　他们幽默的对话，听得牛主人也笑了起来。

　　二小朝肖连长身边一靠，仰起小脑袋说：“叔叔，说正经的，你让俺参加骑兵排吧！”

　　肖连长说：“骑兵排要打仗。你还小，长到十八岁，我介绍你参军。”

　　王二小张大嘴，激动地说：“连长，鬼子打死俺爹，饿死俺娘，抓俺哥修炮楼，如今生死不明……俺要报仇，要参军啊！”说着两肩一抽搐，泪珠滚了下来。

　　肖连长搂住他说：“你是个好孩子。仇是要报的，八路军就替你报仇。儿童团也有抗日工作，你就好好干吧！”

　　从此，王二小成了骑兵排的常客，每天收工回村，必送一筐鲜草来。肖连长送他一支自来水笔，战士们有的送铅笔、本子，有的送他子弹壳，大伙儿都很喜欢他。

　　小柳大姐

　　一九四〇年秋天，华北敌后的八路军发动了威震敌胆的百团大战。

　　百团大战以后，日本侵略军加紧了对华北各抗日根据地的“扫荡”，实行“治安强化运动”。

　　南马乡往南一百几十里的阜平，是晋察冀边区政府所在地，是鬼子“扫荡”的一个主要目标。边区政府有一部分干部，暂时隐蔽到狼牙口村来。其中有一位小柳大姐，拖着两根长长的辫子，不但识文断字，还能歌善舞，一来就教儿童团唱歌、学文化。有一回学完新歌以后，小柳大姐把二小带到她的住处，拿糖、花生给他吃，紧搂着二小说：“我知道啦，你是个孤儿，鬼子把你害得好苦啊！以后，你就把我当你的姐姐吧，有啥困难别憋在心里，大姐好帮助你呀！”

　　这些贴心的话，温暖着二小受难的心，感动得他的眼眶发潮了。

　　小柳大姐问道：“二小，听说你没上过学，是吗？”

　　二小点点头。

　　小柳大姐握住他的两只手，对他说：“人不学，不成器。人要聪明，就得学文化。二小，你白天放牛没时间上学，以后你每天晚上到我这儿来，我来教你认字吧！”

　　小柳大姐拿出一个练习本，在本子上写着：

　　我是中国人。

　　我热爱祖国。

　　我是儿童团员，

　　要为抗日出力，

　　军民联合反“扫荡”。

　　二小跟着小柳大姐念，念了十几遍，都会背了。一写字就记住啦。小柳大姐告诉他字的写法，说：“你回去做个沙盘，放牛的时候，抽空就练字！”

　　二小很积极，上山放牛都带着沙盘，练了个把月，写字也有点模样啦。

　　把粮草送到前方

　　涞源县是晋察冀边区第一分区的铁大门，好些保卫晋察冀边区的硬仗都是在这里打的，日寇不断地在这里损兵折将。在著名的黄土岭战役中，他们的“山地战专家”“名将之花”阿部规秀中将，就是在这里被击毙了。对于涞源县这颗钉子，日寇处心积虑地要铲掉它。

　　十月间，南马庄乡一带的庄稼都熟了，农民们都上坡收秋，坡上和川里都是放倒了的玉米秸、谷捆，一派丰收的景象。

　　一天清晨，三连一排和骑兵排在打谷场里集合。战士们都带着枪，胸前的子弹带都是鼓鼓的，腰间也多别了几颗手榴弹。肖连长在队前队后跑着。高主任领着民兵和妇救会的人，给战士们分送贴饼子、窝窝头、咸菜和梨。雷娃、王二小领着儿童团员给战士们送开水，把每个水壶都装得满满的。

　　战士们出发打仗去了。

　　第三天清晨，高林山早早起了床，坐在炕沿上，拿起旱烟袋，吧嗒吧嗒地吸烟。

　　王二小转过身坐起来问：“大叔，这么早起来，有啥事呀？”

　　高林山说：“部队走了两天，到这会儿还没回来。”

　　二小说：“跟鬼子打起来了吧？”

　　高林山说：“没开火。开火俺这儿能听到枪声。”

　　二小说：“部队带的干粮不多，骑兵排也没多少草料。”

　　高林山说：“是啊，俺也想到这一层。上午，俺叫妇救会家家烙点饼……”

　　二小接过他的话茬说：“俺找雷娃去，让每个儿童团员割一筐青草。”

　　高林山说：“部队埋伏在狐山关，不能动，缺粮缺草不行。上午俺们准备好，头晌赶紧送去。”

　　王二小一路小跑着来到雷娃家，和他商量为骑兵排割草的事。他俩又各自去了前后街，寻找儿童团员们。二小找到了三桩、小英子和其他一些团员。

　　王二小找了个人替他放牛，背着大筐来到谷场上集合，二十几个团员全来了，雷娃喊道：“出发，走快点！”

　　儿童团员们背着筐向山坡行进，然后分散开来，大家放下筐，迅速地割起青草来。

　　王二小把上衣脱了，裸露着上身，右手拿镰刀，飞快地割着青草。不久，就割了一大堆，几个小抱，都放进筐里。

　　在二小一旁割草的小英子看得眼花了：“二小哥，你割得飞快呀！”

　　二小嘿嘿地笑着：“在上庄，东家叫俺一边放牛，一边割草。”说着，他帮小英子也割了不少草，放进她的筐里。

　　晌午时分，高林山领着民兵队员挑着干粮和米汤，儿童团员背着草筐和饲料，向南山沟走去，行进在陡峭的山岭上。

　　王二小靠近高林山问：“大叔，到狐山关有多远呀？”

　　高林山答：“少说也有二十来里，那儿可是个重要的山口。”

　　二小说：“那俺们走得快一点儿！”

　　高林山说：“二小，你又急了。走得太快，有些男娃娃女娃娃就受不了啦！”

　　二小脸红了：“大叔，你说得对！”

　　说归说，行军的速度加快了。

　　狐山关是灵丘县与涞源县交界的一个山口。在两条交叉的沟口，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山峦，恰似铁铸的金刚，挡住了向西、向北的通道。骑兵排的战马和战士，匍匐在狐山关山峦之后，随时准备出击。一排的战士们扎在小峦之巅，构筑好了工事，搬来了成堆的石头，便于大量地杀伤敌人。

　　肖连长站在一处关口上，从望远镜里发现了狼牙口村送粮草的群众，他首先下山去迎接他们：“欢迎你们，乡亲们！”

　　战士们热烈地鼓起掌来。

　　高林山大声说：“全村每家烙了点饼，请同志们尝尝吧。”

　　王二小跑到骑兵排战士跟前，高声说：“叔叔们，每个儿童团员割了一筐青草，还带了不少精饲料，让俺们的战马吃得饱饱的好打鬼子兵！”

　　战士们喜形于色。

　　肖连长说：“儿童团员们，乡亲们，你们看，咱们三十多匹军马，就隐蔽在山旮旯里，两天多没吃草了。人饿了，能忍忍，军马饿了，就不能战斗啦！孩子们，你们立了一大功！我代表三连向你们致谢！”

　　儿童团员们听了这些话，快活得蹦起来了。

　　战士们吃着干粮，军马吃着青草拌黄豆的饲料。

　　便衣侦察员向肖连长报告：“鬼子兵一个中队向狐山关冲来了！”

　　肖连长问：“距离这儿有多远？”

　　侦察员说：“四五里地吧！”

　　肖连长命令道：“一排、骑兵排注意，做好战斗准备！”他转身对高林山说：“大叔，战斗就要打响了，你带领民兵、儿童团回村去吧！”

　　高林山带着民兵、儿童团员撤到一个山崖前，从狐山关传来了激烈的枪声、炮声、手榴弹的爆炸声，大伙儿十分兴奋。枪声和炮声响了半个多小时，又归于沉寂。

　　民兵队长说：“高主任，战斗结束了。鬼子被消灭啦，俺们去帮助打扫战场吧！”

　　高林山接受这个建议，队伍又向狐山关行进。快走到狐山关时，肖连长骑着大红马飞奔而来，说：“乡亲们！鬼子兵被消灭得一个不剩，咱们打赢啦！没有你们送来的口粮和草料，这个仗是不可能打赢的！”

　　民兵和儿童团员们欢喜得鼓起掌来。

　　高林山领着群众帮助部队打扫战场，搬运战利品，一起回到狼牙口村来。

　　王二小化险歼敌兵

　　一九四一年的秋天，鬼子侵略军得知，涞源县南马乡一带驻扎着晋察冀军区八路军的一大批伤病员，还有不少枪械弹药、军需被服。于是，他们出动几千敌伪军，向这里进行穿梭式的“大扫荡”。

　　狼牙口村的群众参加反“扫荡”不止一次了。他们按照区里的要求，家家户户早就挖好了洞，粮食和细软也都拾掇好，一旦有情况，就把它们坚壁起来。人离村时，牵着牛驴就成了。

　　西石场山沟离狼牙口村四里地，是本村采石、打石头的场地。这里山高林密，沟深洞大，平常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是跑敌情、藏粮食的好地方。

　　狼牙口村后街有三十多户人家，一百几十口人隐蔽在这里。有男人、女人，也有老人、娃娃。高主任一家、雷娃和小英子一家，也隐蔽在这里。

　　王二小将七头牛赶到山坡上吃草，也和大伙儿聚在一起。雷娃伸着脑袋问：“鬼子‘扫荡’，会不会扫到这条山沟来？”

　　李大婶说：“这个西石场，只有俺村的人打石头，外村人都不知道。俺才不信，小鬼子有本事找到这儿来！”

　　高主任把眼一瞪，说：“别把话说绝了。鬼子里头有伪军，还有汉奸带路，俺们得防备点。”

　　快嘴小英子说：“鬼子来了，俺们就钻山洞。”

　　王二小说：“俺常到这儿放牛。俺知道，这一带山洞最多。”

　　有的群众提议，现在就钻山洞。这时候，敌人踩响了沟口的石雷，二十多个鬼子和伪军，在汉奸的带领下已经走进西石场，钻山洞来不及了。

　　日寇小队长指挥两个机枪射手，将一挺重机关枪架在山坡的高处，把群众聚结在两面山下的沟里，沟口有鬼子兵和伪军守着。

　　日寇小队长站在一块石头上用日语讲话，站在他身旁的汉奸翻译说：“日本太君讲，你们良民的干活，皇军不杀你们。就是一件，这里有八路军的伤员、干部，还有枪支、粮食，你们要老老实实说出来！”

　　群众纷纷说：“俺们是老百姓……俺们确实不知道哇！”

　　汉奸向日寇小队长翻译后，小队长暴躁地吼道：“你们不说的，良心的没有……统统死了死了的！”

　　汉奸翻译道：“太君说啦，再不说出八路的伤兵、枪支，皇军把你们统统毙了！”

　　一片沉默。

　　日寇小队长抓住一个中年农民：“你的说……八路伤兵、枪支、粮食在……哪里？”

　　中年农民喊着：“噢、噢、噢……”

　　高林山说：“太君，他是哑巴，听不见，不会说话。”

　　日寇小队长走过来，一把抓住高林山的衣襟：“你的……不是哑巴……你的说！”

　　高林山什么话也不说。

　　日寇小队长嘀咕了几句，举起了手枪。

　　汉奸骂道：“再不说，太君就开枪啦！”

　　王二小站起来说：“太君，俺知道八路的伤兵、枪支在哪里！”

　　日寇小队长问：“你怎么……知道的？”

　　王二小答：“俺天天放牛，看见伤兵、大枪都藏在山洞里。”

　　汉奸翻译小队长的话：“小孩儿，你敢带皇军去？”

　　王二小说：“他们都有枪，皇军要一起去！”

　　汉奸把他的话翻译后，日寇小队长乐了：“呦西……开路的！”他一挥手，日伪军都集中起来。

　　汉奸翻译把王二小推在前头：“你带路！不老实，就毙了你！”

　　王二小领着汉奸和日伪军，向西石场南边一个山沟走去，手指着一个山洞，对汉奸翻译说：“你瞅见了吧，就是那个山洞。”

　　汉奸翻译后，日寇小队长走过来，拍拍王二小的肩头：“你的良民……皇军会赏你！”

　　王二小把日伪军带到山洞前。日寇小队长吆喝了一声，日伪军把枪端在手里，将子弹推上膛，如临大敌一般。

　　王二小机警地说：“太君，俺先进洞看看。”

　　日伪军也跟着走进山洞。

　　王二小钻洞往里走。洞里很黑，他用手摸着洞壁走。走到一个小洞口，他缩着身子爬进去，一个急拐弯，他找到了出洞口。

　　日伪军用手电筒照着，竭力往洞里走。走到那个小洞口，没有一个人进得去，急得哇哇叫。

　　王二小钻出山洞，上气不接下气地跑着，跑到西石场山沟，对大伙儿喊道：“乡亲们，你们快离开这儿，鬼子还要来的，快钻山洞呀！”

　　高主任指挥群众撤离，大部分人钻进了附近的山洞里。

　　三连骑兵排的战士们巡回到这里。肖连长听了高林山的介绍后，迅速让队伍占据了有利地形，骑兵们登上了半山腰。

　　日寇小队长和日伪军钻不进小洞口，气急败坏地返回西石场山沟，遭到骑兵排战士密集的扫射，鬼子小队长带着残兵没命地向沟口逃窜。骑兵排的战士冲下山来，把他们歼灭过半，结束了战斗。

　　隐蔽在山洞里的群众，陆续地走出来，回到狼牙口村里。

　　高林山、李大婶和儿童团员们，把王二小围了个密不透风。李大婶搂着二小说：“好孩子，你今天救了你大叔一命！”

　　高林山笑着说：“二小，你真行，今天当了土行孙，从地道里钻出来啦！”

　　王二小听着也笑了起来。

　　军民联合反“扫荡”

　　一九四二年的九月，日寇的情报人员得知，晋察冀边区政府一部分干部从阜平城撤退到了南马庄乡的农村里，于是决定抽调几千重兵，到这个地区实行“铁壁合围”战术，进行毁灭性的“扫荡”。

　　九月十六日这天清晨，狼牙口村公所的院子里，聚集了大大小小的村干部，连儿童团的雷娃、王二小也来了。

　　肖连长骑着大红马从区上来到村公所，一下马就对干部们说：“鬼子得知咱们南马庄乡一带藏着边区政府的干部，对咱们进行‘铁壁合围’，下午就可能来‘扫荡’，大伙儿要做好准备！”

　　范村长说：“各村各户已经把粮食、被服、细软坚壁起来了。民兵上午到各路口埋了石雷。村里能派五六辆车，帮你们转移军用物资。”

　　肖连长说：“你们干得好哇！咱们骑兵排护送伤员干部到西边山里去，一排二排埋伏在村庄前面两个大山上，狙击敌人的进攻！”

　　高林山看了看天色，说：“时间不多了，大伙儿行动起来吧！”

　　人们渐渐走出村公所。

　　王二小走近肖连长，仰头问：“叔叔，又要打仗啦？”

　　肖连长说：“二小，鬼子要来，就让他来吧！咱们留两个排在这儿，准备狠狠地揍他一顿！”

　　王二小说：“叔叔，俺明白了，不让鬼子捡便宜。你给俺啥任务呀？”

　　肖连长说：“二小，你还放牛去，得保护好耕牛。要打仗了，你要多加小心，放机灵点！”

　　王二小立了正，说：“叔叔，俺记住啦，俺放牛去了。”说罢，走进大槐树下的空场子，赶着牛群上山。

　　二小拿起牛鞭，接连在空中打了几个山响。牛群听着响声，看着鞭尾的指向，陆续走上崖沟岭。岭上的青草、树叶，全是浓绿的颜色。天空飘浮着缕缕白云，太阳照得有点灼人。饿得发慌的牛儿自动地散开，大口大口地嚼起青草来。

　　二小在心里不停地骂着日本鬼子：要不是你们来“扫荡”，小柳大姐能走吗？她要是不走，俺们村的抗日小学就办起来了，俺可以进小学读书，成为一名正式的小学生啦！高主任、李大婶、雷娃、小英子……对俺多好啊，要是和和平平地闹生产，庄户人家的日子还能差吗？……唉，可恨呀，这些好事情，都被鬼子破坏啦！

　　日头升高了，他觉得肚子有点饿，拿出雷娃送他的贴饼子，就着咸菜吃起来。

　　突然，随着一阵激烈的枪响，一群鸟儿忽地从岭上飞过去。二小辨得，枪声来自东边的山岭，距离这儿最多十来里。哦，那儿的八路军、民兵队正在和鬼子交战、拼杀。用不了多久，鬼子就会“扫荡”到这儿来。

　　诱敌进入我军埋伏圈

　　轰隆的炮声又响起来，而且响声越来越近了。

　　二小目不转睛地望着东方，心里有点紧张。鬼子开炮、开枪杀人，他见过；八路军练投弹、射击、刺杀，他见过。两军真正交战，枪对枪、刀对刀地打，他没见过。打仗是很可怕的事情，要是当一名八路军战士，拿起枪来和鬼子作战，那是多么光荣、多么了不起啊！二小啊二小，你快快长大吧！

　　枪声、炮声又停下来，一切归于沉寂。太阳还在照着，南河的水还在流着，地球上好像没有发生什么事情。

　　王二小坐下来休息、喝水、吃饼，准备着一切。

　　太阳西沉的时候，传来一声石雷的爆炸声，是鬼子兵踩响了民兵队埋的石雷，二小的心乐得开了花。

　　二小隐蔽在松树后面观望，进狼牙口沟的路上尘土飞扬，一支四十多个鬼子兵的中队，向南河河滩开过来了。

　　可是，崖沟岭挡住了他们的去路。四周都是又高又大的石头山，河滩上有三条小路向外通着，要走哪一条路才能到达狼牙口村，消灭八路军的伤病员，挖出他们的粮食、枪械呢？……他们迷路了。

　　高崎中队长在河滩上急得乱转，嘴里不停地骂八路军。一个大胡子军曹向他报告，发现崖沟上有一个放牛的小孩，高崎立刻下命令：“快把小孩抓来！”

　　王二小被抓到河滩上来。高崎问他：“小孩……你的……什么干活？”

　　二小答：“俺是放牛的。”

　　高崎又问：“小孩……八路在哪里？”

　　二小答：“俺不知道。”说罢转身就走。

　　高崎说：“你的……不要怕。你的……告诉……八路在哪里……皇军给你……金票……”

　　二小沉默不语。

　　大胡子军曹吼道：“小孩……你要是不说……死了死了的！”

　　王二小心想，不带路是不行了。也好，这里的路俺都熟悉。八路军两个排正埋伏在石岭子、香炉石山上，把他们带进埋伏圈，尝一尝八路军的厉害吧！他装作又害怕、又高兴的样子，说：“俺想起来了，晌午有不少八路军，从这里开到南马庄去啦！”

　　大胡子举起拳头问：“小孩……你的……不会撒谎？”

　　二小说：“反正俺看见了，信不信随便你。”

　　大胡子一把抓住王二小的肩膀，恶狠狠地说：“小孩……狡猾的不好……你的带路！”他用力推了二小一把，让二小走在前头，高崎和鬼子兵也跟着走起来。

　　二小沿着南河边的沙滩地向西走去。沙滩上摊着数不清的大小石头，一些鬼子兵已经滑倒了几次。

　　他带着鬼子兵，绕过了河滩向南走去，左边的石岭子、右边的香炉石两座石山，都显得异常高耸、伟岸，而河床和滩地渐渐变窄了。走到这两座大山之间，正是我军射击的有利地形。石岭子山上一排战士开枪了，步枪、轻机枪射出的子弹，使七八个鬼子兵倒在河滩上。其他的鬼子兵立刻朝石岭子山崖下跑去，躲避这座山上射来的子弹。他们哪里知道，香炉石山上的二排战士，又向他们射来更密集的子弹，从山上扔下来的集束手榴弹，也在鬼子人群中爆炸了，鬼子兵死伤的人更多了，不少人倒在地上鬼哭狼嚎……

　　他的鲜血染红了蓝天

　　趁着鬼子兵在混乱之中，王二小来了个急拐弯，撒腿向西面的山沟跑去。高崎正在为受骗而恼火，见二小没命地向西跑去，紧紧地追上去，掏出手枪朝他的后背射去，二小一个趔趄，倒在南河边的石滩上。高崎跑过来，用战刀砍去他的左手，大胡子军曹用大枪刺中二小的胸部，把他高高地举起来，摔在河旁一块两米见方的大石头上，二小的鲜血染红了碧蓝的天空。

　　多么野蛮、多么残忍的日本鬼子！

　　司号员吹响了冲锋号，号声响彻了整个山谷。肖连长喊道：“同志们，冲啊！”他带领着一排、二排的战士，从西岭子、香炉石山上，如同猛虎一般冲下河滩，对准顽强抵抗的鬼子射击，有的战士把两颗手榴弹捆在一起，拉出引火线，用力扔出去，炸伤一大片鬼子兵。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战斗，军曹和四十多个鬼子兵全部被消灭在山沟里。

　　战士们在打扫战场。

　　机警的肖连长看出在鬼子的尸体中，没有中队长高崎。这个杀害王二小的魔鬼，怎能让他跑了！他掏出盒子枪，打开扳机，进了西沟，向四处搜寻，终于看到高崎正在一个山洞口向里爬。他举起盒子枪，扣动扳机，一颗复仇的子弹结束了高崎的狗命。

　　肖连长回过头来，在沟里寻找王二小。几个战士擦着眼泪，向他报告：“连长，王二小被鬼子用刺刀挑死啦！”

　　许多战士悲伤地哭了起来。

　　肖连长从大青石上下来，用悲愤的语气说：“是王二小把敌人引进俺们的埋伏圈，他为俺们反‘扫荡’、歼灭敌人立了大功。残暴的鬼子杀死他，俺们要为他报仇雪恨！”

　　当时的晋察冀日报，刊登了小英雄王二小英勇牺牲的消息。作家方冰、作曲家李劫夫，满怀深情地写下了《歌唱二小放牛郎》的歌曲。这首哀婉豪放的歌曲，一直在边区、在全国广泛流传着。

　　每到清明节，少先队员们手执星星火炬的旗帜，排着队来到王二小的墓前，扫地、清除杂草，排队向小英雄王二小行少先队员队礼，唱起那首悠扬而动情的歌曲：

　　牛儿还在山坡吃草，

　　放牛的却不知哪儿去了。

　　不是他贪玩耍丢了牛，

　　那放牛的孩子王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