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乘佛教与大乘佛教
作者:武向南 著
发布时间:2020-08-31 16:00:17
字数:7386
◎小乘佛教与大乘佛教
说到释迦学术思想的内容,也就是通常所谓佛学的概要,依照一般习惯,都以大乘、小乘来区分,中国的佛学与佛教,乃大小乘并列,而且比较偏向大乘,现在流行于西方的佛学,大多数只注重小乘,认为那是原始的佛教,尤其东南亚各国的南传佛教,大体都是以小乘为主的。
——《禅宗与道家》
在释迦牟尼及其弟子的弘扬下,佛教迅速兴起于印度。释尊灭度后,佛教弟子们继释尊之志,广弘佛法。并且佛教徒们在不同时期进行了多次经典结集,为后世众生,闻法修行,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南怀瑾先生指出,“结集”有记诵和编纂的意思。当时释迦即入涅槃,佛弟子们觉得导师已去,茫然无所依怙,众弟子商量,当前最重要的事业,就是结集佛的说法,汇为经典。于是在释伽逝世后不久,他的弟子们在摩揭陀国(阿舍世王时)举行佛教第一次大“结集”,结成佛教经典——“三藏”中的经藏和律藏,这是原始经典。因为这次结集在王舍城附近的七叶岩窟进行的,所以又称“王舍城结集”。
公元前386年,王舍城结集后一百年左右,有人认为东方僧伽(佛教僧团)所行十条规则非法非律,为排解教派纷争,以西方僧伽长老耶舍为首的七百僧众在吠舍离城召开佛教第二次大“结集”。会期八月之久,将正统派的达磨(经藏)和毗尼(戒律)部重新诵读,进一步修订了佛经。由于参加此次结集的多为佛教长老,故又称为“上座部结集”。对于上座部的决定,吠舍离的僧侣不服,于是另召集约有万人参加的会议。由于参加这一结集的人数很多,后世就叫他们“大众部”,称他们的学说为“轨范师说”。两派互不相下,这是佛教内部部派分裂的开始,此后,派别日益增多,佛教教义、学说和戒律也因部派不同而有许多歧异和变化。
阿育王时期,在首都华氏城举行佛教第三次大“结集”,为最后定型的佛教经典(经、律、论三藏)奠定了基础。此时,佛教不仅是阿育王帝国的国教,而且开始向国外传播,成为世界性宗教。阿育王为弘扬佛教,起到了不可磨灭的作用。在他执政期间,各地广修佛塔,佛教大兴于世。随着佛教规模的扩大,宗派也渐渐增多。其中主要部派有上座十一部与大众九部。上座十一部为:本上座部、有部、犊子部、法上部、贤胄部、正量部、密林山部、化地部、法藏部、饮光部、经量部。大众九部为:本大众部、一说部、说出世部、鸡胤部、制多山部、西山部、北山部、多闻部、说假部。这就是此后小乘著名的二十部派。
贵霜帝国(1世纪至3世纪曾存在于中亚的古代盛国)时,佛教分裂为小乘佛教和大乘佛教。大乘即宽广的解脱大道,小乘是大乘对早期佛教的贬称,即解脱之道狭小。两大派何为正统,或者说哪个更适合统治阶级的需要,这是帝国必需考虑的事情。于是迦腻色迦(贵霜帝国国王)举行了佛教的第四次大“结集”,编纂了经、律、论三藏经典,定大乘佛教为正统,并在首都富楼沙建佛塔和寺院。从此,大乘佛教居于主要地位。
南怀瑾先生指出,凡是世人所崇奉的教主和圣哲,大多不亲著述。释迦牟尼一生说法,但以身教言教为止,虽然他也是擅长语文而最会演说的高手,但他从来没有动手写作,留下片楮只字。他不想以藏之名山的事业而留得后世的盛名,这是一个事实。这个事实给予后人的启示很大,而且富于哲学教育的真精神。释迦牟尼的说法,后来成为经典,当归功一般具有高深修养,长于道德文学的佛弟子,他们全心集结,凡所亲闻,胥归载笔,加以文字富丽,义理精湛,对佛教的弘扬,乃因此而开展。这可以说“他本无心为教主,谁知教主迫人来!”而师门谊重也尤足钦羡。
印度佛教自兴起至衰落,前后约为一千五百年。公元前6世纪至公元前3世纪,为早期佛教时期,也称原始佛教时期。此时的佛教教义基本保持释迦牟尼生前所宣传教义的原始面貌。后出的大乘佛教称这时的佛教为小乘佛教。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1世纪,为部派佛教时期。公元1世纪以后,为大乘佛教时期。
“乘”,即车辆,乘载,也有“道路”的意思。学佛法者乘之行道以达到彼岸,“乘”是佛法传统的代称。
这里所说的小乘,是针对于大乘佛教所说的。释尊在世说法时,所说只有一个目的,是使一切众生得大解脱,究竟成佛。但是,弟子的根器不同,部分弟子未曾真正了义,自己只以声闻果、缘觉果为修行目的,不肯发心为利众生愿成佛,即是所谓不发菩提心。这一部分弟子最终所证的圣果,也自然不够圆满。自利既不究竟,利他自不能广大。所以佛教果称之为小乘。乘是渡众生到达彼岸的舟乘。自利不究竟,利他不广大的法,称为小乘。
那么,发菩提心,以为利众生愿成佛为根本目标的法乘,就称作大乘。大乘的体系形成较晚,这是因为大乘义理深奥,非大成就者,难以成其系统。正因为如此,佛陀所说的大乘法教,在一段时期以内,没有像小乘佛教那样,形成完整的体系。
直到公元2世纪,马鸣菩萨出世,为大乘佛教系统的形成,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公元3世纪,龙树菩萨出世,著《中论》、《大智度论》等诸大论典,广弘大乘法教,使大乘佛教系统真正形成。后大乘佛教又形成中观、唯识两大宗系。随着佛教的发展,逐渐形成了南北两大佛教体系。南传佛教,以小乘上座部诸派为主体。中心在铜牒洲,即现在的斯里兰卡。南传经典以巴利文书写。
自汉代传入佛教,我国才开始有佛经的大量翻译。当时的两位著名译经者安世高和支娄迦谶,安译出大量小乘经典,支则译出大量大乘经典,在社会上都有相当的影响。因此,在我国,大小乘佛教几乎是同时传入。然而,就佛教以后在我国发展的情况看,主要是大乘佛教的发展。小乘佛教虽也出现过一些学派和学者,但没有得到进一步的发展,小乘佛教的各种经典、教理和戒律等只是备参考而已。
大乘佛教在我国可以说得到了创造性的发展。东晋时期大乘空宗般若学受到当时玄学的影响,在社会上十分流行,对般若“性空说”的解释,有“六家七宗”之多。东晋名僧僧肇,著《物不迁论》、《不真空论》等评述了各家理论的得失,对以龙树为代表的大乘中观学派的思想作了通俗、准确的阐发。这一学派发展到隋代,形成了以吉藏为代表的“三论宗”(以龙树的《中论》、《十二门论》和提婆的《百论》为所依经典),它基本上继承了印度大乘中观学(空宗)的思想。而唐初著名学僧玄奘西行求法,回国后大力弘扬无着、世亲的思想,译出《唯识三十论》以及护法、难陀等十家解释“唯识”义的《成唯识论》一书,其大弟子窥基又著《成唯识论述记》等,从而创立了“唯识宗”,它基本上继承了印度大乘瑜伽行派(有宗)的思想。
除此之外,陈隋之际形成的“天台宗”和唐代中期创立的“华严宗”,则已不能简单地用原来印度大乘某派的说法予以框范了。因为在他们的理论中,吸收了大乘各学派的说法,甚至中国道教、儒家等思想因素,已成为具有中国特色的佛教宗派了。当然,如果就“天台宗”以《妙法莲华经》为所依经典说,可以说空宗色彩稍多些。“华严宗”以《华严经》为所依经典,则可说有宗色彩稍多些。至于在唐代中期形成的“禅宗”、“净土宗”等宗派,则更是为印度佛教所未有,而完全是由中国佛教徒所独创的大乘佛教宗派。他们具有通俗、简明的教理,广泛的融合和适应性,因此在中国封建社会中具有深远的影响。大乘密教也在中唐时期传入我国,以后主要在西藏、内蒙古等地区得到发展,流传至今。
◆无情担板汉,自了生死关
小乘佛学对于人生世界的观点,正如一般宗教相似,纯粹从出世思想的立场,看世界,是一个痛苦烦恼的世界;看人生,是一个悲观罪恶的人生,因此要求出离世间,要求解脱人生,而求得清净寂灭的涅槃道果;其行为思想,如中国道家的隐士,其偏向有点类似杨朱,所以也为中国文化中另一类的精神相近,自然而然被承受下来而成为中国佛学的一部分。
——《禅宗与道家》
小乘佛教,原是大乘佛教对以前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的贬称,意指采用劣小的交通工具驰向涅槃的彼岸;不强调救济世人,只专心致力于自己的道业。现今学术界沿用已无贬义。梵文音译“希那衍那”,亦称“二乘”,及“声闻乘”、“缘觉乘”。现代大乘佛教徒也用以称呼南传上座部佛教。其主要经典是后来在各部派中形成的经、律、论三藏。小乘佛教在中国曾相当流行,中国最早流行的禅数学以及此后的毗昙学、成实学、俱舍学等,均属小乘类。中国的律学和唐代创始的律宗,皆以小乘律本为依据。现小乘佛教主要流行于斯里兰卡、泰国、缅甸、老挝、柬埔寨等南亚及东南亚各国,他们自称“上座部佛教”,不接受“小乘”的称号。中国云南上座部佛教,也属于这个系统。
原始佛教认为世间充满了痛苦,一切事物都是无常的。作为其基本教义的四谛,其中的苦谛是佛教的出发点,认为人只要身处轮回之中,必然逃脱不了痛苦。集谛说明产生苦的根源,认为苦是由于人有欲望,就会产生后果,而后果就是苦的根源,这就是因果学说。灭谛说明如何消除苦,认为关键在于消除欲望。道谛则给出了修道的途径和方法,通过八正道的修行,达到不生、不灭,绝对宁静、永远超脱的境界。
小乘佛教坚持这一最初教义,认为释迦牟尼是最初顿悟的人,不是神,只是已经涅槃的伟大导师,因而每人应将释迦的教导应用至自己的生活之中,每人应过着正法的生活,去遵守释迦的教导。释迦的教导,不外是生活的艺术:如何对内活得安详和谐,如何对外只产生安详和谐的气氛,使别人也活得安详和谐,因此释迦的教导的第一步骤就是道德,即戒律:不杀生,不偷盗,不**,不妄语,不饮酒。
众生都想过道德的生活,然而因三毒五蕴所生的烦恼,使他们尚无法控制自己的心灵,因而释迦教导下一步骤——禅定,其意义就是控制心灵,掌握心灵。当你掌握你的心灵,你就能奉行所有的道德行为,你就能适当地奉行戒律。
释迦之所以成佛,是因为他了解到,尽管人们可以达到控制自己的心灵以过着道德的生活,但在其心灵深处仍存在着不净的情结,随时可能呈现出来并不断击败他们。
由此释迦教导第三步骤就是发展自己的智慧——般若。如此每个人可以深入自己的心灵深处,将根植在内心的情结和不净拔除,这样就可以非常容易地过健康的生活,和谐的生活,道德的生活。为了这一目的,释迦发现了内观禅修法门。内观禅修指的就是修身,修性,修明,这一切自心而生,不必求之,生于自然。通过内观禅修的深入,会体会到一个真理——空的真理,空性,并没有实质,没有任何东西可被执为永久。事物只是变化而没有任何实质,这仍是在心与物范围下的体验。但是当他再继续前进,经过一些时日,更多的不净被去除后,他将达到一个境界:体验到超越心与物的一个究竟真理。
这就是小乘佛教所秉持的戒、定、慧三学,以此最终达到解脱与解脱知见的究竟,其修行也以“禅那”为主。南怀瑾先生指出,梵语“禅那”,中文译为“静虑”,是从大学的知、止、定、静、安、虑、得的取义而来。禅那包括瑜伽与观慧,是一种变化气质,锻炼身心的方法。大乘的禅定,与后来中国佛教禅宗的禅,又有异同。禅那的方法,有从一心一德的信仰坚定入手;有从生理的安那般那(调理出入呼吸)入手;有从洗心休息入手;有从心理的观念意思入手,有从念诵秘文入手,所谓方便法门,不一而足,综合其修证工夫程序的分类,不外四禅八定,又称为九次第定;四禅包括四定,统名为四禅八定,加上得阿罗汉极果的灭尽定,更名为九次第定。
南怀瑾先生认为,小乘佛教先由学理思想,对于理论上的了解,从实践绝对道德的戒行做起,到达求证禅定而得解脱,其最终的目的,认为可以脱离这个世界生死的轮圈,永远得到住在绝对寂静清虚的道果之中。
事实上,这一清虚寂静的道果,是否就是宇宙生命的究竟?是否真的可以解脱生死的轮回?从大乘佛学的观点上看来,都是很大的问题,同时,禅那的境界,释迦也曾说过,这是一种共法,所谓共法,并不是佛法所独特专有的,凡普通世俗的人,与其它宗教、异派学术的人,只要深明学理,努力修证,都可以做到类似的定境,并非究竟了义的法门,他们只知厌离世间,自求适意,解决生命之流的分段作用,自己便认为已经了脱生死,住在寂灭清静的境界上,只是落在偏空之果,等于逃避世间的自私隐士,是一种彻底个人自由的实行者,后来中国的禅宗,称之谓“担板汉”或“自了汉”。所谓“担板汉”,就是担着一个板子走路,只来看板子的这一边,不去看板子的另一面;只看到空的清净的一面,而烦恼的苦痛的一面;他拿板子一隔,不去看,不敢碰,眼不见心不烦。
当然,能做到这样的“小乘”也是不易,能毅然决然挑起那副板子,需要选择的明智和担当的勇气,知道烦恼之为害甚深又害怕被烦恼侵蚀,知道人世纷扰没完没了牵牵绊绊一不小心就深陷其中。如果可以,一切软弱的人,一切摇摆不定的人,一切思前想后的人,一切愿意弃恶向善的人都可以双手合十,乞求菩萨送他一张板,一张“担板汉”的板,担了起来,只看到阳光明媚,清净和谐,因而归于喜乐平安。这样,也是好的。
◆同体之慈,无缘之悲
大乘的行为,是身入世而心出世的,是以济世救众生为基础的,是可以牺牲自我而救世救人的大乘的观看一切众生,都是与我同体而发生慈悲的愿力,大乘的慈悲利物,是无条件,无要求的,绝对的自发自觉的救世心肠,综合以上两个观念,便名为“同体之慈,无缘之悲”。
——《禅宗与道家》
大乘佛教亦称“大乘教”,略称“大乘”,梵文音译“摩诃衍那”、“摩诃衍”等。因自称能运载无量众生从生死大河之此岸到达菩提涅槃之彼岸,成就佛果而得名。传出印度本土的大乘佛教(即北传佛教)主要指中国佛教中的汉、藏两大系统。大乘思想根源于某些早期部派,但有许多理论创造,如不仅讲人无我,而且讲法无我;强调菩萨理想胜过阿罗汉,宣称人皆具菩提心可以成佛,倡导慈悲一切众生,力主以功德回向他人。
所谓“菩萨”,全称为“菩提萨埵”,“菩提”意为觉悟,“萨埵”意为有情,合起来讲就是自利利他,自己觉悟了,看到世上众生还在苦难里,就再回来普度众生,也就是牺牲自我,利益一切众生,佛家称之为“大乘”,古人有诗云:“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便是说世界上最多情的乃是菩萨。
菩萨是大乘佛教的理想,其基本前提是发菩提心,立誓愿要为众生利益不入涅槃,履行艰苦的十波罗蜜修行:布施、善德、出离、智慧、精进、忍辱、诚实、决意、慈爱和平等。而历经十地。“十地”即指十个菩萨行的重要阶位,在佛典中,不同的经论,往往对十地的内容有不同的描述。大乘佛教初期的十地包括:初发心、治地、应行、生贵、修成、正心、不退转、童真、法王子、灌顶。前六地仍属初发意的预备阶段,七地以上虽有缺陷,但已具佛性而不退转,第十地则至于来生成佛的候补阶次了。
修佛总要有缘起,《大智度论》讲五菩提,起首就是发心菩提。凡夫于生死之中,发上求佛道,下化众生的大愿,如此才能得证菩萨摩诃萨。己未度而欲度人,称菩萨愿,“所有一切众生之类……我皆令入无余涅槃而灭度之”,是菩萨的大悲心行。这已将单纯的戒定慧化为积极入世的精神,不但要证道,更加要度人,不但要度化善人,而且要度化恶魔,不但赞叹笃信佛道的善信,同时也赞叹实践着同一原则的外道。这种以无争的出世心情,毫无条件而入世救众生的自愿,已远非“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的儒家理想所能望见,较墨家的“摩顶放踵以利天下”也勇猛得多。弟子有问佛者:谁当下地狱?佛曰:“佛当下地狱。不惟下地狱也,且常住地狱。不惟常住也,且常乐地狱。不惟常乐也,且庄严地狱。”
南怀瑾先生认为,在我们这个芸芸众生的世间,有不少“慷慨捐生、从容就义”,以及许多舍己为人的事,各色各样,或大或小,到处自然地充满着大乘菩萨的精神,对于什么是大乘菩萨,南怀瑾先生有一生动的譬喻:当一个人,在茫茫大海遭遇台风巨浪而垂死须臾时,仍把自己唯一的救生工具诚诚敬敬地送给旁人;当一个人在患难中饥饿到九死一生时,仍把自己唯一的一碗饭先送给同饥的旁人。南怀瑾先生说,如果有这种心肠,无论有无信仰,或信仰不同,一律都是菩萨的行径。
同时南怀瑾先生也举出大乘佛教中一则故事来说明菩萨行的不易:一位孝子向一位修道的菩萨求救,要求他施舍眼睛,作为医治他母亲的药物,而这个菩萨,毫无吝惜地把左眼挖给他。但那位孝子说:你太快了,弄错了,我是需要你的右眼,才能医治我的母亲。这个菩萨听了,迟疑一下,再把右眼挖给他。这个孝子便说:不用了,因为你有迟疑不舍的心,这个眼睛已经作药不灵了。南怀瑾先生指出,我们须明辨是非善恶的动向与方法,尤其菩萨的精神,如果滥用这种精神,不但于世无补,于人于己无利,甚至会适得其反。
大乘菩萨道的思想学术,开拓小乘厌离世间的思想,化为积极入世的精神,不但要以出世的心情,跳进人间的火坑地狱去救世救人,而且要救一切众生;不但要度化善人,而且要度化恶魔;不但赞叹笃信佛道真理的善男信女,同时也赞叹凡是具备这种同一真理、同一原则的异宗外道。虽然对于最高见地因有差别而形成说教的方式各有不同,但只要是同具慈悲觉世的心肠,即认为同于大乘菩萨道的同行善友,这种以与世无争的出世心情,毫无条件而入世救众生的自愿,正如后世佛教所用的标记莲花一样。莲花是纯净无污的“圣洁”之花,但它却不生长在高原山顶之上,它要在拖泥带水的秽污烂泥中开花结果。
大乘佛教对最高体验的追求和修持实践,可回溯至印度的瑜伽传统。这种禅定止观的修持目的在于排除分别心,达到无所见,体会不可言说的绝对境界。被称作般若智慧的理性活动是受到鼓励的,但它最终仍然是为了导向对空性的认知。大乘理论中的涅槃不仅仅是寂灭不生或超越轮回流转,它是佛的境界,故又可以称法身、佛性、真如等,即我们所谓的绝对者或本然之体。涅槃是无所不知的存在,按佛教的说法,它不是某种世间的知识,而是明净的心识之体,它反映世间一切生灭而本无的诸相却不为其所染。
南怀瑾先生认为,中国的佛学,向来是大小乘兼修并具的,尽管从大乘佛学的立场来看小乘,并非究竟的佛法,但学习大乘,仍然须以小乘的戒、定、慧三学作为基础,以实践到大乘。第一人乘,亦即学佛先要从做人开始。凡人伦道德该注意的事都须做到,达善去恶;第二进修,天人是从做人的至善而生;第三小乘的声闻乘,包括厌世,修习四谛,也就是小乘行者的苦集灭道;第四为缘灭觉乘,从缘起论来观察世间的缘聚缘散,缘生缘灭,就是遗事独立,超然物外的小乘者;第五才是大乘的菩萨道,才是真正地得了道。由此可知,入大乘菩萨道复有三种行径:一为先求自利,如从小乘的出世修行入手;二为先为利他,后求自利;三为自利利他同时并进。
总而言之,大乘的行为,终究是身入世而心出世,是以济世救众生为基础的,是可以牺牲自我而救人的大乘观看一切众生,绝对的自发自觉的救世心肠:“同体之慈,无缘之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