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总感觉有哪里不对，”陈让说，“我还一直在想，他们怎么没有问我衣服的事，原来是已经被‘梦’给悄悄弄干净了。”

“哎，这梦跟鬼片一样，怪吓人的。”谢怜情耸了耸肩，顺手拿起她放在枕头下面的歌词本，翻开一看，果然白天找到的歌词片段顺着前面的接了下去，猩红的字深深刻入她脑海中。

谢怜情一脸嫌弃，边把本子放回枕头下边说：“真的有歌词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出去......”

九点的钟声响了，房间即刻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三人摸黑换了睡衣，谢怜情与陈让手忙脚乱爬上了床，而严却则只是坐在床头不再动作。

陈让本想问他怎么不睡觉，可困意来势汹涌，很快吞噬了他的想法，迷迷糊糊地，他陷入了浅眠。

“咚。”一声闷响使陈让睁开双眼，紧接着又是同昨晚一模一样的、尖锐刺耳的钝物在木质地板上拖行的声音。

陈让挣扎着想从床上起来，却发现身体根本无法做出任何动作。他视线一转，却猛然发现，天花板上有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他。

他顿时感觉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冷汗仿佛将他从头浸到脚。不知道这种无形压迫之下产生的无力感是否来源于那双眼睛，如果说刚刚是无法活动，现在的陈让是动都不敢动了。

“该睡了。”严却的声音离他很近。陈让正要开口述说目前的情景，严却又重重开口：“该睡了。”

陈让视线变得有些模糊。他好像又看到那只血手了，从猩红的眼睛旁边无限向着他伸长。

仿佛有一根弦断在他耳边断了，陈让闭上眼，迫使自己重新陷入黑暗。

钟声一整晚都没有响，直到八点才再次响起。陈让惊醒，呆呆地望向昨晚那双眼睛所在的地方——早已毫无痕迹了。

“哥，快换衣服吧，想让你多睡会儿就没喊你，该吃早饭了。”严却和谢怜情已经整装完毕了。

“好，你们先去吧。”陈让七手八脚换着礼服。其实，自从昨天下午沾了血的衣服被莫名其妙换掉以后，他就不太愿意再穿这件衣服了。但是眼下也总不能穿着睡衣出去，只能向现实——好吧，是梦境低头。

严却还倚在门边想着什么，谢怜情倒是已经出去了。

“走吧。”陈让步至严却身边开口示意。

二人一打开门，便看见停驻在门口的谢怜情与其他人。一股血腥味顺着流动的空气进入陈让的认知范围。他低头，看见一片血迹从柳慕楠与段茶的房间溢出，蔓延到了走廊。

柳慕楠好像还在房间里，走廊上只站着周沉、黄捱、谢怜情、严却与他。

“发生什么事了.......”谢怜情有些恍惚。

周沉叹了口气：“先进房间看看吧。”

虽然已经做了差不多的心理建设，在推开门的一瞬，陈让还是抑制不住地一阵反胃。

段茶双手抱着她自己的头，放在小腹的位置，身体端正地躺在床的一侧。她的面容瞠目欲裂七窍流血，头像是被什么砍下来的，切口还算平整，看来“那东西”动作干脆利落。血呈喷射状从脖颈断的地方涌出，从床上一路延伸到门外，而坐在床另一侧的柳慕楠，身上倒是干干净净。

陈让猜想，大概是像他一样，衣服被梦给“处理”了。

柳慕楠双臂环膝，蜷缩在床的另一个角落。想来也是，就算是经历过一次梦境的磨炼，可日夜共枕的同伴以如此残忍的方式在夜晚丧生于身旁，早上一睁眼就看到这幅景象，也会给柳慕楠带来不小的打击。她比往常更沉默，并没有任何表达出来的情绪。

谢怜情一时没忍住，走进屋子轻轻抱住柳慕楠，无声地留下眼泪。周遭氛围一时变得沉默了起来，好在昨天已经经历过了一次，现在没有人会再因为反胃而忍不住冲向厕所了。

“先去吃饭吧，我们到大厅谈。”周沉第一个打破寂静。

一行人来到大厅，刚坐定便看见柳慕楠换好了礼服下了楼。她的情绪好像统统收好了，脸上无异于平日，步伐优雅端庄，仿佛与这个梦境主题融为一体，成为了城堡里真正的一员。

陈让晃晃脑袋，赶忙把这恐怖的念头丢掉，正欲开口，男主人大力推开门。

他行走动作有些僵硬，这次连坐都没坐，狠狠开口：“今天除了饭点，都别在一楼滞留。你们的时间不多了，好自为之吧！”

陈让又见他一瘸一拐地走出大厅甩上门。

众人都心思沉重，越来越没胃口再品尝梦为他们提供的食物了。

“npc都这么暴脾气吗？”他自言自语小声嘀咕着，继而把头转向柳慕楠，“你......还好吗？”

柳慕楠从容地朝着他笑了笑：“我没事，谢谢。”

周沉问道：“你对昨天入夜之后发生过的事还有印象吗？”

柳慕楠思考了片刻，答道：“昨晚我回房间之后看到了歌词本上更新的内容，结合了茶茶晚饭时间说那些，已经大致猜到她的凶多吉少了。出于我自己的私心吧，我没有告诉她关于我自己的详细想法，她的心理压力自从入梦以来就非常大，我觉得我不能再给她说些这种话施压了。”

她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想，哪怕是必死无疑，我也想让她至少不要有那么多心理负担地走。因为已经提前猜到她十有八九的死亡，所以昨晚我特意留了个心眼，没有睡太熟。”

“前半夜一直没有特别的声响，直到后半夜，我突然感觉身边有什么动静，似乎是她坐了起来。她静坐不动过了大约五分钟后，下了床。相信大家能理解我，这种情况下我不可能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去救她，所以我没动，只是听得更仔细了一些。”

“可是过了很久她都没有再做出什么举动的样子，正当我实在忍不住要回头看看时，我又听见一种类似球类落地的闷响，随后就是液体喷溅的声音。我感到衣袖被什么浸透了，空气中也到处弥漫着血腥气。”

“之后我就听到，像是斧头在被拖行的声音，奇怪的是，我又感觉她坐到床上，躺回原位了。果不其然，今早就看到那副光景。事已至此，发生了什么已经很明显了。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回头，你们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回头会有多危险——所以我并没有得到除此之外更多的信息了。”

柳慕楠不紧不慢地陈述完昨天一整晚的事实，从容不迫抿了一口茶。

众人均脸色一沉，只有严却仍是不为所动。柳慕楠居然可以如此冷静沉着应对这种事情，陈让想，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早就吓晕过去、也不会认真记住接下来的事情了。而且，这件事对于她来说好像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或是说......被她很好地隐藏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