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给她送去桂花糕。”秦萱出了神，喃喃地说道。

“这是白芷的血？”秦萱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她连忙回头，看见了负手走来的毕筠，他的目光此刻正落在那浅浅的血水上。

秦萱连忙回道：“并不是。”

“不是？萱儿你如今还在欺骗我，白芷那女人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她明明是你的杀母仇人，你竟然还心慈手软！”毕筠说着，要去抢那血水与画卷，秦萱眼疾手快，慌慌张张地将画卷拿走。

她摇摇头：“我没有，没有！”

毕筠拿起洗干净的剪刀，戳着自己的脖子：“萱儿，你若不立即杀了她，恐怕明日死的就是我们！”毕筠愤怒不已，明明现在就可以杀了白芷，明明现在就可以报仇，现在就可以以绝后患，这秦萱真是糊涂！

“舅舅，不要再逼我。”秦萱跪倒在地。

“明日舅舅若死了，你就等着哭吧！”毕筠闭上眼，将剪刀扔开，看着蜷缩在地上的秦萱，他一脸无奈，眼里阴郁着。

他转头离去，秦府没了老爷，众人也知晓他是秦小姐的亲舅舅，自然也会允许他的出入。

她伏在地上，久久不起身。

次日，毕筠没有来，来的，是他的尸体。

秦萱饱受打击，伏在他身上哭得快要断气。侍女走上前，给了秦萱一个木盒，说道：“毕公子昨夜将木盒交于我，说，他凌晨便会去寻秦夫人，让我将这木盒给小姐。”

“你是说，我舅舅去寻白芷了？”秦萱伸手，试图接过木盒。

“啪——”木盒被人打翻在地，秦萱抬头，便看见了趾高气扬的白芷，冷冷的看着自己。

秦萱酸涩说道：“你又害死我的舅舅，白芷。”

“是又如何？”她没有丝毫悔意。

“你杀了他。”秦萱心已死，甚是无望。

“他该死，小萱，他真的该死。”白芷冷若冰霜。

“你怎么不去死？你怎么不去死？”秦萱发了疯扑向白芷，她是有多糊涂，才会犹豫到现在，任由她害死娘亲后又害死了舅舅，她秦萱真傻，以为她白芷是有苦衷的，以为，舅舅说的死亡是胡言乱语，她真傻，真的。

白芷没有反驳，身边的仆人已被惊呆了，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止。

“你还是快快收尸吧。”白芷不屑于她的指责，她也并不想解释什么。

白芷转身就走，任凭秦萱如何嘶喊，如何辱骂，她都不在意，她命人将木盒带走，硬是不让秦萱见到舅舅的遗物。

秦萱无力的昏厥过去。

醒来时，枕巾湿了大片。她挣扎着从床上醒来，从桌上去找那盆血水，可如今，哪里还有踪影，那血水，定是被不知情的丫鬟给倒掉了，秦萱失了神，恍恍惚惚。

指节敲响着楠木桌面，空空荡荡的房间略显诡异，秦萱面无表情，不知悲喜，她坐了许久许久。

“来人，来人。”她喊道。

门口守夜的丫鬟匆匆忙忙跑了进来，道：“小姐。”

她轻哼一声“嗯”，柔声说道：“我想吃桂花糕了，你可否替我买来？”

“小姐的吩咐，奴才马上去办。”丫鬟谢了个礼，转身离开。

这黑灯瞎火，上哪里去找桂花糕，即使这样，她还是寻来了。

秦萱等了许久，丫鬟才回来，她有些怒气，却没有发作，丫鬟退了下去。

桂花糕，秦萱拿了一片，放在嘴里，细细咀嚼，柔软油润、软糯甘饴,又甜而不腻,清香、油香包裹着桂花香,重重美味又层层分明,甜中回味着咸,香糯里伴随着丝丝的凉意。

她摸了摸手桌上的嗜血粉，若有所思，她要赌一把。

秦萱又唤进来丫鬟，道：“天亮前将这桂花糕送给秦夫人，说是我送的，以前欠她一块桂花糕，吃了以后，我不再欠她什么，只有她欠我了。”侍女愣了愣，要说些什么，又止住了嘴。

“是。”

白芷收到桂花糕，瞥了一眼，将下人谴下去，喃喃自语：“小萱，你也是如此明目张胆的要杀我了。”

前几日毕筠威胁她说，要么秦萱死，要么她死，她本以为是谎言，未曾想，秦萱那狠心的舅舅真的可以做出如此丧尽天良的事情！若不是她不小心让毕筠知道了自己为何不杀秦萱的理由，料想那毕筠也不敢拿秦萱性命逼她自尽。这世间，她白芷说是第二狠毒，那毕筠可真是一骑绝尘，先是送了个毒耳坠警告她白芷，又是送了个毒木盒，若是她晚去几步，那丫头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到阴间找谁哭去？

这世上，敢威胁她白芷的人，除了那丫头，都得死！

“小萱，你终于记起还欠我一块桂花糕。我想，当年定是你娘亲不再让你与我来往，不然，你又怎会如此厌恶我？”她摸了摸诱人的桂花糕，手上伤痕满满，浅浅地说道：“可是，你为何给了我有毒的桂花糕？”

她轻轻拿起一块，放在嘴角，明明如此甜美，她只觉得苦涩，闭上眼，像是得偿所愿

秦萱有些难过，她连忙起身，奔向白芷所在的坞芫居，推开房门时，整个房间空空荡荡，没有那个女人。

她死了？她去哪里了？为何她不在房里？桂花糕她到底吃了没？秦萱心里满是疑惑，她担忧着，是后悔，是害怕，她明明如此恨她，可是在桂花糕端出去那一刻，她还是哭了出来。

她害怕自己阻止不了她，如今，这房里，只剩下——《无途》。

这画为何在她手里？

“白芷！白芷！白芷！”秦萱大喊，她失落地掀起地上的画卷，低声抽泣，画中，是熟悉的血腥味。

白芷走了，去了画里，她的尸首，大概被秃鹫给吞食了，她的灵魂，永永远远的被锁在了画里。

秦萱不知道是开心还是难过，她想不通为何白芷会有《无途》，她也看不懂白芷的心……

风渐起，寒凉万分，砚台下的纸张沙沙作响 趁着风力，挣脱而出。

秦萱连忙拾起飘扬的信纸，席地而坐，只见上面写道：

［用画毁尸，实乃聪明之举，当日你父入画，我寻尸首多日，竟毫无影踪，如今你也是愚蠢，将毒药藏于糕点，寄希望于我暴毙而亡，竟不知掩藏罪行，如今我自行入画，免得你受那牢狱之苦。你娘亲与舅舅确是我所害，白芷一生并无牵挂，也无悔罪一说，只是心已老，自感气数将尽，倒不如就此去了，我也不需你假意为我办个丧礼，若是念着我渡你一劫，就去我院里那小土堆多多祭拜，我也就了了心愿。

还有，桂花糕比往日的好吃，我甚是喜欢。］

落款：白氏薇笙。

白薇笙，白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