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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美)卡梅隆·赫莉 著
发布时间:2022-12-30 10:07:23
字数:6303
“这周该教你们如何不挨饿。”教官说道,“这大概是必要的,毕竟下周就要把你们这群软蛋扔到丛林里面去,看看你们会不会陷进沼泽里淹死,或者被美洲豹和寄生虫活吃了。”
这是第三周的第一天,我们排好了队。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累过。穆妮奥斯站在我身边,双腿止不住地发颤。教官没告诉过我们,在那个虚拟酷刑训练营里一次次地直面恐惧,意味着你之后没办法安然入睡,无尽梦魇随之而来。我觉得眼角还会瞥见那些惨状—被打爆头的小孩,还有拿着血淋淋大砍刀的男人。我仍然闻得到那股血腥味儿。我擤了擤鼻子,想摆脱那味道。
“我们今天要远足,小兵们!”教官说,“等这次远足的最后,你们会饱尝痛苦的滋味。你们会明白真正的疲倦。最重要的是,你们会学到怎么喂饱自己,而不是狗咬狗、人吃人。”
后排的几个新兵偷笑起来。我猜他们是少数几个智胜了酷刑模组的人。我听说这些模组是可以击败的,不过一个班里只有三四个人能做到,他们一般都会被提拔到情报部门去。穆妮奥斯不是其中之一。她到现在还在生气。
教官们带我们深入丛林一共行进了十九公里。我们一开始走的是一条老路,但后来没有路了,班里剩下的一百二十个人只能艰难前行。中午时分,我们停下来休息十五分钟,喝水、小便、吃点儿蛋白棒,然后又继续前进了。
琼斯开始跟不上了,落在我和穆妮奥斯后面。他的眼神缥缈,神游到其他地方了。我把水泼到他脸上。
“动起来,迪兹!”教官在前面喊道,“穆妮奥斯!你在后面跟琼斯就是白费口舌。你一旦落后,就跟不上了。动作快点儿!”教官在下面的大路上开着一辆吉普车,催促着我们走。队伍后面还有一辆吉普车,用于骚扰掉队的人。
我们继续前进。我不明白我们为什么不能走大路。
天黑之后,我们才又休息了一次。教官和联络员把车停在前面的空地上。空地中间摆着八张折叠桌,周围围着一堆木箱子。
老实说,我以为箱子里装满了弹药和手榴弹,以为他们会让我们来一场大逃杀,看看谁能在实弹演习中活到最后。谁知道他们怎么想呢?
他们让我们喝了些水,然后就到了重头戏—我们围着桌子站着,战战兢兢,就像一群待宰的羔羊。
“好了,小兵们,”教官说着爬上一张桌子,拳头抵腰站着,“你们都饿了吗?今晚你们要自己搞定晚餐!”
联络员们踢翻箱子。
二十多只肥硕的白兔滚了出来。它们蹦着远离箱子,小口小口地啃起地上的草皮,又再次跳来跳去。
“任务很简单,小兵们。”教官说,“你们一起搭档抓住晚餐,宰了它、剥了皮,然后吃了它,赶在丛林里别的猛兽吃了它们之前。如果你愿意的话,这里的联络员们也会助你们一臂之力。现在赶快动起来!”
我抓起一只兔子,成了第一个抓到兔子的人。我凝视着它扁平的黑眼睛。穆妮奥斯和琼斯过来了,毫无疑问,他们是想让我一个人来干宰兔子剥皮的脏活儿。这可能是他们第一次和自己的晚餐干瞪眼。
“怎么啦,迪兹?”教官说,“你不敢动手吗?”
“长官。不是的,长官。”我说。
“那就快动手!还是说你宁愿挨饿?你已经习惯挨饿了?”
我盯着手里的白兔,身边那些顶多捏死过蜘蛛的小兵们,都在为杀兔子绞尽脑汁。受伤的兔子挣脱开来,蹦蹦跳跳地逃向丛林,筋疲力尽的新兵们跟在它们后面追逐。
“长官,我知道怎么杀兔子,长官。”我说,“只是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他倾身凑近我,“快把兔子宰了吃了。迪兹。这可是我的命令!现在感觉有必要了吧?”
我对上他的目光—新兵是不能直视长官的,不过我向来都不畏惧权威。我讨厌别人告诉我该做什么。我只想反击他们,躲避攻击后再痛揍他们,以此来反抗他们。
我从腰带上拔出一把多功能刀,眼睛依然瞪着教官,一只手剜破兔子的颈静脉,血喷到他的脸上。更人道的做法是先用树枝折断兔子的脖子,但旁边找不到树枝,血也更能表明我的观点。
“该死!”教官说,擦掉脸上溅到的血点。
我抓着兔子猛地一拉,扯断了它的脖子。这场面够恐怖了。不管有没有立下复仇的誓言,我终究不是个喜爱杀戮的怪物。现在还不是。
“你马上给我趴下来做五十个俯卧撑,迪兹!”教官叫道。
“滚你的吧!”我说。
他给了我重重的一拳。
我脚步不稳,失去了平衡。
“每个班里都有一个你这种人,”教官说着逼近我,“就是些垃圾‘食尸鬼’生下来的小垃圾,还想竭力证明你们的老娘不是垃圾!让我告诉你一个消息吧,迪兹!你们永远都是垃圾!”
我的脸被压着倒在地上,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应该站起来再挨一拳。教官不像弗兰基—不是那种四处显摆、外强中干的人。他知道怎么结束我的性命,知道怎么不留痕迹地狠狠教训我。他以前这么做过。
“长官。”我说。
“你想说什么?”他把我的头深深踩进泥里。
“长官。你说得对,长官。”我说。
“站起来吧。”他说。
我从泥地里爬起来。其他人都在尽职尽责地砍杀兔子,剥它们的皮,虽然都很笨拙。两个瘦骨嶙峋的新兵已经开始煮一具兔子的残尸了。那味道提醒我疲惫不堪的身体—我快饿疯了。饥饿呼啸而来,这种尖锐剧烈的痛苦让我不得不屈服。琼斯和穆妮奥斯手里还拿着我杀死的兔子不知所措。
“滚回营地去吧!”教官对我说,“回去之后站在旗杆下面立正,直到我回去让你解散。”
营地在另一个方向,距离此地十九公里的地方,而我已经心力交瘁,严重缺水。我很清楚这一趟回去会有多糟,但只能站在那里耷拉着脸,不能把这些话说出来。
“快滚啊,迪兹!你以为我是只傻子鹦鹉吗?我不会再重复一遍了!”
我跌跌撞撞地走过他身边,还因为脑袋上挨的那一拳而头晕目眩。穆妮奥斯对上我的目光,但很快移开了。我脚步蹒跚,想找到回去的路,好不容易站稳脚跟,教官一脚踢在我屁股上,把我踢得转了个圈。我的双腿痛极了,像两大块挂在身体末端的死肉一样。
十九公里啊!该死!
我气喘吁吁地走在路上。
我完成了困难的行军,挣来了这顿饭,挣来了其他的权利。睡个好觉的权利也是我自己挣来的!但我现在又在做什么呢?往回走?我还有别的选择吗?掉头回去,憋死在泥里算了?我的视线模糊了。
唯一的出路是撑过去。
最初的三十步,我全靠恐惧和慌乱在支撑。然后我恍惚了。天哪,还有十九公里!这一路上受的苦都浮现在我眼前—不断呕吐,还有止不住的发颤,该死,这永无止境的行军!
我蹒跚而行,全身滚烫,仿佛要燃烧起来了。这点儿困难打不倒我,我还能忍受更多。他只是想把我吓跑,只是想听我尖叫,想让我转头回去,跪下来乞求一点儿水和食物。他想让我被淘汰,想让我去给他洗厕所,直到我最终被淘汰出局,只能为死去的妈妈和逝去的公民梦想痛哭。
这就是他在现实生活中创造的酷刑模组。
别去想你的身体,别去想还有多远,别去想水,别去想你的身体是如何燃烧脂肪。
别去想就好了。
饥饿如同猛火般袭来,然后消退了,接着又一次袭来。你可能以为会饿死,但其实并不会。饥饿会像疲劳一样消退。我早知道了,因为我是在饥饿中长大的—饿着醒来,饿着入睡。
我想起以前和表兄弟们在塔霍卢兹河的泥泞河滩上拾荒。我弟弟还很小,挂在妈妈背上。妈妈走在我们前面,用自己做的耙子在地上耙,时不时会找到一些丢弃的垃圾。
再往上走,沙地上长着灌木丛,一个一闪而过的动作吸引了我的目光。我爬上浅丘,它的顶上有一张歪着的垫子,由塑料结、断枝、铝屑和合成纤维搭成。那上面趴着一只小乳鸽,一半身子在巢内,一半身子在巢外。它正徒劳地拍打着翅膀。我把这个可怜的小东西捧在手里。
“没事儿了。”我轻声说,用手指摸了摸它颤抖的头。它的心脏在我掌心颤动。
我从沙丘上滑下来,跑过去追上妈妈,赤着脚走过河滩上粗糙的废墟—这对我来说早就不在话下了。我的脚很脏,长满老茧。
“妈妈!”我叫道。她转过身,黑发随风飘动。太阳从她身后升起。
“妈妈,”我把受伤的雏鸟举起来说,“它受伤了。我们能帮帮它吗?”
“先把它带回家吧。”她说,帮我把脸上的头发捋到脑后,让我想起自己抚摸雏鸟的小脑袋的时候。
我朝她露出了微笑。
我们把这只雏鸟带回了家,还带回了六只软体动物、一些铜线和一个一米长的金属块—上面有几个褪了色的灰色圆圈,是诺鲁斯公司的标志。
当天晚上我伴着小鸟入睡。翌日清晨,妈妈把鸟的羽毛烫掉,然后囫囵煮了。我其实对它没有胃口。然而,如果你以为我前一天晚上给它唱歌、哄它入睡,代表着我丝毫不想把这只飞不动的小鸟吞下的话,那你真的从来没有挨过饿。
妈妈独自吃了那只鸟,这样才能有足够的奶水喂给弟弟。我坐在她对面的地板上,看着她“咯嘣咯嘣”地只用三口就把雏鸟吃了下去。
爸爸走了很远,去最近的军事训练学院外面的医疗垃圾堆里拾荒。直到他回来,妈妈出去接他,我才放任自己的眼泪流出来。几年后,特内需要更多的飞行员来与火星作战的时候,我们才摆脱了那种一文不名的状态,不再跟那里所有人一样是一家子“食尸鬼”。
我抱膝痛哭,真的太饿了,希望这种痛苦能结束。
脑中的记忆太过炽热,我不小心被自己的脚绊倒,跌进泥里。这次跌倒反而让我松了一口气。我就这么躺在那里,胸膛起伏着,呼吸着土壤中大地的气息,感觉到手指间腐烂的树叶黏糊糊的。
特内-西尔维亚公司安保第一次上门来找爸爸,是在我们获得居留权两年之后—也是他开始驾驶飞船穿梭于火星与月球的两年后。然而那时候妈妈已经奄奄一息,她所患的全都是些只有公民才有钱治疗的慢性病。只有公民才能获得先进的医疗服务,而我们离那个阶段还差得很远。那时我十几岁,既为父母感到骄傲,也为他们感到不齿。我弟弟留在家里照顾妈妈,他比我还笨一些,没能通过考试,不能接受基础教育。只有公民能请帮佣来照顾家里,而作为居民的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
我爸爸会听很多非法广播。他会用一些公司不批准的沉浸式程序来观看视频,抨击时事。当时我还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当公司安保踢开我们家大门的时候,我正坐在厨房的桌子旁边抱怨吃的面包没加黄油。我记得很清楚,因为现在想来真的太愚蠢了,但是在十四岁的时候,我一定要确保我们家跟别人家一模一样—别人家吃面包都加黄油,我们怎么没有呢?
爸爸抓住我的双肩,“他们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他说。
“趴下,趴下!”他们喊道。
爸爸拉着我一起趴了下来。
“托马斯怎么办呢?”我问。
“我的儿子!”爸爸说,“我儿子在那间卧室里,和我妻子待在一起。请别伤害他。他只是个小男孩。”
“趴在那儿别动!”两个安保人员用枪指着我和爸爸,另外四个冲进屋里。
安保人员都穿着一身黑—黑色面罩,黑色头盔,黑色靴子。
弟弟的哭喊声从卧室里传来。我听到妈妈气若游丝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们什么都没做错!”我说。
“闭嘴!”强壮的安保人员拿枪顶着我的后背说。
他们把我弟弟拖了出来,和我们一起,还把他按倒在地。他尖叫起来,剧烈挣扎—他虽然只有十岁大,但已经是个大块头了。其中一个安保人员用枪托猛砸了他的脸,打破了鼻子,鲜血飞溅。
爸爸想伸手去帮他。结果那女人又拿枪托砸了爸爸的后脑勺儿,他倒下了。又来了两个安保人员,一起抓住我弟弟,他哭个不停,脸上除了血迹还有鼻涕,门牙也断了两颗。
我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一个穿白色长外套的女人走进踢坏的大门。两个士兵陪在她身边—是正规兵,不是安保人员。她的靴子是红色的,纤细的手臂背在身后,站得很直,而且真的好瘦。我感觉她像是一只高大的鹤,头微微仰着,露出好奇的神情。她一进门就停了下来,注视着溅血的地板,还有这间寒酸的小公寓。
“这家里还有个母亲,是不是?”她说。
“她病了,中士。”其中一个安保人员说,“在屋里。已经拘捕起来了。”
“好吧,把她带出来。”
“我让玛蒂安娜留在后面看着她了。”他说。
“这是我的要求吗?”
那个安保人员大喊道:“玛蒂安娜,中士让你把那个女人带出来!”
“求您了,”爸爸说,“求求您放过她吧!她病得很重。她真的很痛苦。”
“你就是迪兹船长吗?”高个子女人问。她手上戴着一双白手套,手指拂过多媒体屏幕外面罩着的保护套。
“我是。”他说。
她用的称呼既可以指“船长”这一职业,也可以指“上尉”这一军衔。这个称呼落到我父亲身上,指的是他驾驶穿梭飞船的职业,而不是军衔。“船长”一词从这个审问者嘴里说出来,那语气几乎是嘲笑。那一刻我真的恨她超过恨任何人。
“玛蒂安娜!”安保人员又叫了一声。
白衣女人举起一只手,“等等吧,”她说,“迪兹是一个德国名字,对不对,船长?”
“这有什么关系……我不知道。”
她的手指继续沿着保护罩边缘抚摸,“德国。日耳曼。旧欧洲。现在是伊芙康公司的领地。在一次早期资本主义战争后,一些德国人来到了这片大陆,来到了当时的阿根廷。你知道吗?那地方现在分裂成了十二个区域,而那些移民中的大多数最后都留在了现在的新布宜诺斯艾利斯。离这里算远了,不是吗?”
“我不知道。”我父亲说,“我们一家都是圣保罗人。”
“啊,当然了。从劳工营来的。我一直都很想知道‘食尸鬼’们是怎么设法逃出那个营地的。”
“我很有价值。”爸爸说。
“当然了,”她说,“不过你究竟是对谁有价值呢?出价最高的公司吗?特内的出价比伊芙康高吗?还是马苏基桑出价更高?火星方面有没有接触过你?”
“求您了,”爸爸说,“我的家人什么都没做错。”
“这些德国移民里大约有一万两千人是前纳粹分子。”她说,“船长,你知道什么是纳粹吗?”
“我听说过这个词。”
“你知道的大概都是些谣传吧,那并不是历史。实际上他们组织严密,而且一心一意,相当高傲。这有助于他们的事业。他们拥有一些世界顶尖的化学家和工程师,并很好地运用了这些人才。每一个工厂工人、士兵、店主和孕妇都对一种名叫‘柏飞丁’的低剂量冰毒上瘾了。抑郁症、疲劳症、创伤后应激障碍、产后抑郁症—无论什么病,他们都开这种药。真是种好药啊!不过最终证明他们的目光太短浅。这种药长期服用会造成妄想和精神失常。他们太贪婪、太急功近利了,而你也和他们一样变得贪婪了。”
“我把一切都奉献给了特内……”
“告诉我们哪里能找到违禁品吧。”她说,“这样我们就不必把这个公寓翻个底朝天了,也不会去打扰你的妻子。我们还是可以讲点文明的,教授。”
她的手指停在保护罩的右下方。我听到她轻按了一下。
“啊。”她说。多媒体屏幕亮了,一幅清晰的景色在上面绽放开来。一片摇曳的羽扇豆田地后面,一座层峦叠嶂的山峰在远处若隐若现。“真是一幅有趣的景象,”她说,“可惜是个加密频道。你是不是知道我们会来,船长?因此你改变了这个信号的来源,对吗?”
“我的办公室里有。”爸爸说,“我可以带你们过去。求求你了,别伤害他们。”
“好极了。”她说完便关掉了屏幕,“迪兹船长要带我们去他的办公室参观参观。”
两个月后,他们把我父亲带回来了,可他却变得……不一样了。我知道他们一定折磨了他,但他身上没有明显的痕迹。然而在那两个月里,他的确老了很多。他时常坐在后阳台上发呆,望着船只驶进港口—他最喜欢下雨的日子。
一天,我放学回家,他还坐在阳台上,浑身都湿透了。
我抓住他的胳膊说:“进来吧。”
他把手放在我的手上,回以凝视的目光。“我接受了现实,”爸爸说,“眼下的现实。这样做能暂时保你平安,我的小老鼠,等你长大了,你也会提出疑问。答应我,除了我们给你的未来之外,你也要为了别样的未来努力奋斗。”
“好的。”我说,虽然我并不明白他让我答应的是什么事情。
此刻躺在**里,我仍然不能确定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这段记忆让我想起我们付出了那么多代价才走到这一步。现在,我的家人都已经离世。他们一心期盼着我能来到这里,这样才有机会取得某个大公司的公民权。如果我现在放弃的话,对得起父母吗?
“站起来,迪兹,”我说,“站起来。”
我勉强站了起来。我忽略身上传来的持续不断的痛苦,它是想告诉我:我在毁掉自己,给自己造成永久性伤害。然而这身体不属于我,所以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属于特内-西尔维亚。
站起来,迪兹!
我已经站起来了。一只脚迈到另一只脚前面。
我明白,企业军团是想击溃你。他们是想抓住你的软弱之处,然后把你彻底打垮。
当我在那条黑色的道路上艰难行进,浑身颤抖,出现幻觉时,我曾有过一瞬间胆战心寒。当他们把我击碎的时候,会在我身体里找到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