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男女
作者:迟也
发布时间:2023-05-22 11:04:11
字数:2043
“奴才,奴才知道内情,求您怜悯。”女子“咚咚”地磕了两个响头,她披头散发地坐在地上,像是睡梦中被惊醒的猫,额头上一块红肿,脸上脂粉被泪水冲了个干净,越发显得脸儿黄黄的,凄楚可怜,钳着她的两个女使,对着苏子衍看了看,放任她向前爬,她爬到了苏子衍的脚边“大人,奴才打小跟了他,奴才都知道,求求您放过奴才与弟弟。”
苏子衍用鞋尖抬起她的下巴,女人柔弱无骨的手指覆上了苏子衍的鞋面,湖蓝色的鞋面上点缀着一颗碧玉,细密的针脚也昭示着鞋的主人十分讲究,苏子衍听到这儿,眼睛转了转,冷道:“那你倒是说说。”
那男孩被捂住了口,似乎被姐姐这种行为给刺激到了,嘴里不住地发出一些呜咽声,涕泪横流,下人也有些嫌弃,捂的更狠了。
“他是那巷子里一户卖豆腐的,奴家本是锦州南边人,却因山匪作祟,来了北边,奴才带着弟弟,实在是无依无靠,这时候他就与奴才苟合到了一起,奴才实属不得已而为之,今年他老母因风寒死在了床榻上,他被李崇将军寻到,这才住进了这儿。”女子说的磕磕绊绊的,话说的稀碎,她接着道:“至于杜大人,是他与张大人合谋的,是他在饭食里掺了君子兰汁水,也是他与张大人密谋,与奴才和家弟一点关系没有。”
苏子衍有些发笑,她与李志不愧是一对,都将自己撇的干净,两位女使不顾她的嘶吼将她拖了下去,李志此刻也是红了眼,他像一只隐忍着怒气的狮子,若是没有他人的压制,下一刻便要把女人撕个粉碎。
“李大人,您对奴才这些年来都不错,可奴才也是清白之身与您苟合,您哄着如意姑娘,又在事成之后,对张大人痛下杀手,奴才心里害怕的很,若是不好好哄着您,您哪天会不会杀了奴才与弟弟。”女人一张俏脸被摁在了地上,她的嗓子里发出些咯咯的笑声,她的弟弟因不服管教,被一个女使在胳膊上狠狠拧了一把,胳膊上瞬间一片青紫,也不再张牙舞爪地向前动。
冬日的黄昏暗下来早,夜色朦胧如纱,合着最后一道明紫霞光,将屋子披拂于沉沙板暗金之色下。这府里所有的侍者都惴惴不安,唯恐下一个被追查到的就是自己,有些聪明的在杜蘅“下葬”那一日,就收拾了行李,花干净了积蓄为自己赎身,逃了去。
“既如此,你与李大人的供词实属不同,我想着李大人总不能骗我吧,那就都带下去好好审审吧。”苏子衍端着一盏茶,用茶盖撇了撇浮沫。
女人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死死抱着苏子衍的脚不肯撒手,两个婆子又把他拖了下去,李志心里一片冰冷,那个拿着梨花冲他笑的灿烂叫着“大志”的女孩此时已经一身珠翠,再看不出当年的样子了。
待人都散去,侍者把如意抬了出来,大夫给她在脚上施了几针,她已是能行动了,苦痛也减轻了不少。只是因为情绪激动,肚子一抽一抽地搐动着,浑身冒着豆大的汗珠,哭声也越来越微弱,头上带着的还是杜蘅所赠的花钗。
杜蘅见她如此,心里又是怜悯又是生气,便问到:“此刻你可看真切了?你真心对待的男子将你推了出来,为他心爱的女子挡灾挡难,你何苦继续替他遮掩?”
如意幽幽地支起上身,她看着上首的二人,杜蘅披了一身暗紫的狐狸毛披风,苏子衍亦是穿着暗紫色的靴子,两人好不融洽,她苦着脸,豆大的泪珠簌簌地落下:“您生来就是做主子的,自然不知道像奴婢这样的人,若是一项做不好,就没有饭吃,就算有吃的,也只是残羹冷炙,冬日里浣衣留下来的冻疮,奴婢年年都要长出新的,沉木炭这种好东西奴婢更是见都没见过,奴婢就是有错,也只是错在太过轻贱,不该将心轻易地交出去,奴婢的爱人之心无错。”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杜蘅心底曾存在的哀凉、疑惑,不过也同如意一般。这一生辛苦辗转,苦苦挣扎所求,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能求的什么?
杜蘅看她心神不稳,又叫人给她灌下一壶糙米薏仁汤去:“那日招蛇的药可是你给我下的?”
“是奴婢,是奴婢,您有什么问的,便问吧。”如意抚着心口,手指上的翡翠戒指映得她的下颌碧色莹莹,她紧紧地攥着这东西,与李志欢好琴瑟和鸣的日子一幕幕浮现在眼前“奴婢单知道它可安神,却不知道它能招蛇啊。”
杜蘅看她心神恍惚,说的话却也不像作假,于是接着问:“你跟了李志许多日子,盐铁令被他藏在哪里?”
姚颂这几日并不在府内,比起与这些杂碎勾心斗角,他更喜欢去与百姓接触,昨日傍晚的信,写到他拿了张瑞权的盐铁令去吩咐铸造铁器,贩卖官盐,谁知却被人指出是假货,闹了个大红脸。
“奴婢不知,他从不将奴婢当成枕边人,又怎会把这些告诉奴婢,奴婢能与他做的,不过是那档子男欢女爱的床榻之事罢了。”如意捋了捋鬓角的发丝,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一点不像刚来时那个与人说话还会红了脸的姑娘了。
杜蘅皱着眉头,知道她了解的也甚少,也不再问了,只是说:“你现在有什么所求?”
“奴婢只想安安稳稳地走,也求您将我葬在李志大人死后的前面,奴婢这一辈子做的错事儿全是因为跟了他,看了他一辈子,也该换换了。”至于您,您的恩情,奴婢下辈子再报给您。
这后半句是如意吞下了肚子的,杜蘅听了她的话,心下惘然,情之一字最是毒辣,有人撞了南墙也不曾回头,李志现在也是报应不爽,她与苏子衍不愿再听这些男女之事,准备离去。
“李志,不是李志。”如意突然吼了一声,接着深深叩首,一头撞在了屋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