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汤泉行宫
作者:迟也
发布时间:2023-05-22 11:04:44
字数:2007
霜般的凉意伴着早上的第一声虫鸣,干裂的树枝也开始慢慢抽出绿枝,太后宫里的梅花显得反而没那么好看了。天气越来越暖和,人心跟着也浮动,这宫里的女人多,不得宠的女人更多,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女人聚在一起总是要出事的。太后正在侍弄着自己的兰花,希望他到春日里能开出嫩红的一朵。
“果然不出娘娘所料,大人的的确确是出手了,现在家里头说话的是张帆大人,奴婢好一番盘问,才知道丞相大人在前日中毒被挪了出去。”齐姑姑看着太后今日带了鲜红的丹蔻,整个人都是淡淡的,跪在她的脚边道,这张家男子都被养的娇纵而轻狂,现今有出息的还真没几个。
太后听了并不意外,她数了数自己手腕上的蜜蜡佛珠,小小的壶被放在一旁,圆滑而古朴的佛珠一粒一粒从掌心中滑过“这不是板上钉钉地事情么,苏子衍和杜蘅能混到现在,都要把手伸到皇帝身上了,哪能没点子本事,哥哥啊,就是如此。把事情想的那样简单,用毒杀,这样留有马脚的事也做,倒也活不过瑞权了。”
太后心里算着张瑞权的事,知道这是一个死局,日子一天天的过,就是死这事总要拖到秋后,她也就不甚着急了,太后让齐姑姑起来“去把,你做事最是妥帖,你知道哀家是什么意思,把事情办好一些,千万别被人抓住马脚。”
齐姑姑去杂役房里换了身衣裳,小六子捧着茶水,笑意盈盈地到太后跟前,太后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哀家听说,御膳房有你两个兄弟?”
小六子奉茶的手一滞,茶杯都有些摇摇晃晃的,他跪在地上回了句“是,不过是老家的朋友,算不得什么亲人。”
太后点了点头,接过他手中的茶碗,她闭上眼睛以佛珠的冰凉来平静内心,从容而又宁和“你吩咐下去,叫他们来寿康宫当差,这些日子你是个机灵的,哀家觉得你兄弟也不回差到哪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小六子俯首三拜,满头大汗“可惜他们二人头脑并不清楚,只怕伺候不好太后娘娘,娘娘的恩典小六子明白,还望娘娘给他们二人指一个远处的活,奴才叩谢娘娘。”他心里害怕,小五子与小三子并不识得这宫里的勾心斗角,换到御前来也只会性命。
这些日子太后派给小六子的活计越来越重,他担任的要务也更为繁琐,不知道是泪还是汗,一滴两滴地落在小六子匍匐着的手背上,太后放下佛珠,抬了抬鬓角“脑子不清楚,多历练历练也就清楚了,哀家记着掌灯的还缺人吧,去吧,别让哀家等的着急了。”
小六子沉声叩了个头,下去了,起来两腿还是战栗着。
苏子衍被安置在诏狱旁的草庐里,门边有三两个侍卫守着,过一会儿应该有人来换了,他的眼前有些血肉模糊,额头皮肉绽开,有血滑下,粘连这睫毛,蓬头垢面,苏子衍在地上的水坑照了照,全然不认得自己了。两侧的肋骨也向内凹陷,窗台上有一盆绿梅,将谢未谢,寂寂孤绝。苏子衍捧了清水扑到脸上,身上的腥臭味盖也盖不住。
他一个踉跄,从床榻上滚了下来。苏子衍翻了个身,平躺在地上,不多一会儿有人诚惶诚恐地进来“大人,您怎么躺在这儿啊,小心受了凉,你前天遇袭的事儿,皇上已经知道了,发了好大一通火,说是明日就要把这事完结,让您现在挪到汤泉那边呢。”
下面的人撑着苏子衍起来,也在看见他时被吓了一跳,差点就要吐了出来。皇帝给的命令是幽禁于汤泉行宫偏殿之中,那里多是随驾的大臣居住,明眼人一听就知道,皇帝并未打算严惩,而且几乎是全然站到了苏子衍这边。
苏子衍好整以暇,也不起身,赤着脚盘腿坐在床榻上,指甲里还有些污泥,有些虫子在腿上弯曲,他伸了伸手,来人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叫了两个人来替他梳洗,门口守着的两个矮胖的侍卫把浴桶抬进了屋子。
“皇上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苏子衍心头一跳,面上却波澜不惊,热水在他的浑身满眼,手指上的冻疮又痒又麻,他动了动身上,一层污泥浮上水面,有人不断往桶里加着水。
“大人有所不知,这事啊不知怎的也就传出去了,传到了忠勇公大人耳朵里,忠勇公大人又是个至情至性之人,冒着丢了命的风险,昨个儿进的宫,皇上也就知道了。”侍者端来了一身新衣,苏子衍的发丝泡在浴桶中,他整个人往下沉了沉,那人还在自顾自的说着“皇上为着大人真是发了好大一通火呢,听里面的人说,皇上昨日就不许张帆大人上朝了,还斥责他总是晦气,若不是他,哪会让大人到了这样危险的地步。”
侍者抬眼,正对上苏子衍黑黝黝的眼睛,苏子衍清冷绷紧的嗓音,听着年轻得很,却又充满了威仪“张瑞权大人入狱那么久,皇上即便有几分想顾念张家亲人的情也淡薄得差不多了,想必忠勇公也进言不少,张帆才会被革职得这么快。”他从水中跃起身子,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扯过床榻上放着的衣裳,围住自己“你出去吧,这事本大人已经知道了。”
下面的人不敢抬头,半跪着挪了出去,苏子衍边穿着衣服边想到,皇帝对着张家到底还是有挂记,今日那个送餐的侍卫应该已经不知道死在哪处了,苏子衍一颗一颗人真地系上扣子,来了牢里不过是几日,却过的那么长久,他的脑海中回荡着这些日子的经历,总觉得事情太过于巧合。
外头已经有人在等着了,苏子衍的脚踝处的伤口或是被水浸泡后而微微有些狰狞,他仍旧是没有穿鞋,跪的几人面面相觑。
“我们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