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夜无眠者二人。




　　这几日以来，顾醉眠消瘦不少，眼底也生了不少黑圈，早起时小玉看见她都心疼死，不知是花养人还是还是人养花，花有颓败人也愈发憔悴，小玉往日便是要说笑几句，今日她倒一言不发，只默默做她自己的事。




　　两人僵持一会儿，小玉咬咬牙还是将早晨之事给顾醉眠说下：“公主，早上太子传话，说他今日去做了准备，等过几日皇上大寿，婚事就可定下来了，说是半月内必成亲。”




　　“这么着急？”




　　“据太子府里的人说，这大婚物件太子早一月便就预备好了。”顾醉眠一点生气没有，她就任由小玉为她梳洗，一月之前就准备好的东西，按时间来算，怕是姑苏一见后就有所筹划，倒真是小瞧他了，难为他为自己如此费心。




　　顾醉眠神情不变，她走至窗前，果真江楼月就站在对面的阁楼之上，那方位好似是江梨住所，也是他都打算娶自己了，不知那江国公那边，江楼月如何去平息。




　　顾醉眠并未看多久，她转身离去，将门窗锁上，仿佛这样就可以阻止那人，到底是自欺欺人。




　　阁楼之上的男子依旧在注视着，他在阁楼对面那人，全然没听见身旁女子说的话。




　　“殿下。”江梨见江楼月没理自己，不由多叫了几声，江楼月好容易听见，冷冷地瞧了一眼她拂袖而去。




　　江国公犯下这事，便也不好将江梨送至太子妃的位置，可毕竟江楼月多年来能在齐国立于不败之地，少不了江国公的支持，至少在他登基之前，他还不能放弃江国公。因而这次江楼月特意过来抚慰一下江梨，毕竟她只能做侧妃了。




　　既然在此见不到相见的风景了，江楼月也不多呆，一大队人马离开这梨花院，江梨客客气气地送他至门口，从往日行事，再到现在她甘心做侧妃，整个朝堂怕是都知道她对太子痴心一片，至于江楼月信不信那不重要，人言可畏，旁人信了就行。




　　刚回东宫便有一大堆官员蜂拥而至，都是为镇北侯的事而来，虽说天子大怒，但这善后事须得处理，因而江楼月没有半分空闲，但他还是百忙之中问了顾醉眠状况。




　　“回太子，话已传到，喜服已送去。”




　　事已成定局，料她也不敢再生幺蛾，江楼月便放心回书房议事。




　　话说顾醉眠痴痴呆坐走廊时，她想起了从前师兄陪着她赏雪时的情景，如今向来，好似每年的雪景他都陪着自己赏。




　　回首往事，他所做之事，皆是细节。




　　“小姐，郡主回来了。”




　　君姐姐？上次写信说是四处寻访名医，如今怎么突然回京了。顾醉眠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爬起，没走两步迎面撞上一女子，她身旁还站有一脸色苍白男子，想必就是高清辉了。




　　“君姐姐你回来了，想必高大哥身体好了不少。”




　　“我们并未寻到治根方法，不过有些好转，昨日听到消息，立马启程回京，你还好吧。”江文君说得情真意切，顾醉眠总是想告诉她许多事，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她张张嘴，一个字没有说出来，泪水反倒似海浪一般，拍打着故作坚强的内心。




　　江文君和高清辉互相对视，两人担忧的眼神下是不可言喻的叹息。




　　“我不好。”顾醉眠本不想将自己的情绪释放，但她向来直接，她就是不好，她就是很难过，这几日来，她晚上都无眠，白日里困了，恍惚之间都是净萧何的脸，高兴的他，冷漠的他，关心则乱的他，要我等他的他，满是鲜血的他，明明很痛苦还要安慰自己的他。




　　顾醉眠哭诉着，也许她就不该心软，她就不该放任自己的心，她就该坚持一开始的想法，离他远远的，如果不是有东顾人救他，是不是同样的剥皮之刑他要经历两次。




　　“君姐姐，都是我的错。”顾醉眠说着说着竟说不出话来，无声胜有声。




　　“今早我们路过城郊得了一个人口令，邀你去北城外五公里处，你随他走吧。”江文君抱着她，轻轻抚摸她的背，将今日之事托盘而出，净萧何在等她，不等到她誓不罢休。




　　“我同他走？那姑姑呢？无辜的德贵妃呢？帮我的你呢？”顾醉眠何尝不走，可她能这么自私吗？当初齐楚之战，父亲母亲可以弃城而逃，可他们还是选择了战死，同数十万军民死于云梦泽，顾家的儿女万万不是自私自利之人。




　　“眠妹妹，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们的。”江文君立马发誓，顾醉眠拦住了她。




　　顾醉眠用手拂泪，她摇摇头：“君姐姐，这不是你的责任，你要做的是好好保护自己，你是郡王女儿不假，但江楼月那人疯起来，将来弑父也是说不定的。”




　　语出惊人，江文君立马挡住她的嘴，顾醉眠叹气，有些事该作出了断了，也许她救不能一帆风顺的报仇雪恨，如果一定要有个人和江楼月一起下地狱，那非她不可。




　　“姐姐你先在此假装我在这，凭我功力逃离未尝不可，只是需要你替我隐瞒。”




　　“你想通就好，有我在这，我不会让任何人进来，我会多替你挡下几日，给你们争取机会。”




　　顾醉眠笑笑，她带着小玉转身回房预备换一套衣服，小玉替她打包，顾醉眠拦住了她，小玉抬起头，这是她第一次敢直视自己的主子，她忍住难受：“公主，让奴婢替您打包吧。”




　　“你明明知道我的，去把那套和郡主一模一样的衣服拿出来，还有当时问时闻寒要的易容丹。”顾醉眠做了一个决定，她决定断了这份情，即使会让他恨自己，但只要他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恨不恨自己，又有何妨，如若幸运，他还能找到一个喜欢的女子，然后成亲生子，最后白首不相离，那么他的妻子是不是自己，又有何妨。




　　他在十七的年华爱过自己，已经足够，往后他爱谁，都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