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眠，在爹爹心里，你应该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女孩。




　　是啊，眠眠，娘亲也希望你不用去想那么多，没有什么是你应该承担的。




　　“宋城，你是个好人。”顾醉眠由衷地评价。




　　“好人？在这乱世中，并不算是什么好评价，不过我喜欢。”宋城喜欢的不过是顾醉眠的评价。




　　“你为什么要杀裴安之。”




　　宋城有些惊讶，“你看出来了。”




　　“顾遥知身边高手云集，所以你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裴安之。”顾醉眠肯定地说。




　　“是啊，皇命难违。”宋城下定决心，“顾小姐，你别救我了，顾遥知不会放过我的。”




　　“我明天再来看你。”顾醉眠没有回答他，径直地走了。




　　离开刑部大牢，外面是个艳阳天，不比里面的黑暗，压抑，外面的世界显得很有人气。




　　路的尽头站着一个人。




　　顾醉眠走过去，也并非是她要过去，这条路是离开刑部的唯一一条路。




　　“见过他了。”




　　顾醉眠走到顾遥知旁边时停住。




　　“他如今还算得上落魄，可是安之呢。”




　　“我早和你说过，让你带着他们离开，可是你不听。”顾醉眠冷言冷语。




　　顾遥知瞬间捏住了她的脖子，“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害死了安之？”




　　“我没这个意思。”顾醉眠的声音照旧冷漠。




　　“呵，你知道我曾经有多珍视你吗？”顾遥知松开了手，他看着眼前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女人，“那个时候你不肯和我走，甚至都不愿意见我最后一面，你知道我在东顾怎么过下去的吗？你知道离开齐国之后，我没有一个晚上是能安然入睡的吗？你知道梦里的旧人哭泣的模样吗？你有被灭过族吗？你知道连父亲的最后一面也没看见是什么感受吗？你知道我为了你放弃了多少吗？”




　　“所以呢，这是我对你的要求吗？”顾醉眠的话不可不谓凉薄，顾遥知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爱错了人。




　　“你没有，你没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出卖自己的三魂六魄换取我们一次又一次的圆满，可到如今才知道，我错了，你或许爱过我，但是你的爱太过于廉价，你的爱不值一提，你甚至都能轻易的爱上别人，我错了，但你确实不配。”




　　“说的真好，我就是这样的人，时闻寒好歹时时刻刻站在我这边，江楼月生生世世都愿意娶我，你呢？你的爱不纯粹。”顾醉眠说完就走了，她走的很坚定，如果不是无声的不止的泪水出卖了她的话。




　　看啊，这就是我的爱过的人。




　　顾遥知站在原地许久许久，也许他终于可以放下自己心中的执念了。




　　选择不再爱她。




　　“走吧。”雾中带顾遥知回了顾府。




　　以为顾府一片生机，枝繁叶茂，中了许多花草树木，以海棠为最，可是顾遥知昨日下令全部清除，不到一日，顾府就像是荒野一样，若不是有人还在住着，看不出来是个家。




　　这里挂满了白灯笼，白帆，白烛。正厅中央有一个棺材，裴安之永久地睡在那里。




　　莫负春久久不能接受这个消息，这个人往常老是爱和她拌嘴，前不久还说要离开这儿，回齐国，如今怎么就躺着不动了呢。




　　“爷，安之的尸体该带回去还是。”雾中现在是最冷静的一个，他一向如此。




　　“自然是带他回去。”顾遥知没有其他想法，裴安之就应该荣归故里。




　　“若是直接将尸首带回去，只怕不妥，且不说天热，送他回去也太过明目张胆了。”




　　莫负春听到两人谈话，她慌张地跑过来，“什么意思，我们不能把裴安之丢在这儿。”




　　“我的意思是……火化。”雾中从小和裴安之一同长大，自然也希望他能完完整整地回家，只是那样太不现实。




　　“不可以，我不允许。”府里的人鲜少看见莫负春失神，她一直比较大大咧咧，好像什么都不在一样，管家印象中也看见莫负春和裴安之经常拌嘴。




　　“平之那边怎么说。”顾遥知决定将裴安之的骨灰带回去，只是这还得和他们一家人商量一下。




　　“裴将军没什么意见，不过裴老夫人不是很愿意。”雾中一直负责联络齐国和东顾之间的信息往来。




　　“既然如此，请几个高僧超度一下，然后火化了吧。”顾遥知说完便进了房间，他直接上锁，莫负春一直拍打房门，“你不能这样，顾遥知，你不这样，当初我们将他带过来，我们要和他一起回去的，完完整整地回去。”




　　顾遥知充耳不闻，任由莫负春哭泣。




　　他真的冷漠无情？



　　现在好了，梦里的旧人又多了一位。




　　顾遥知会想起自己刚到东顾，那是兰陵净氏全族被灭，他心情低沉，对人对事都很有防备，哪怕是太后，他的祖母，他也不信。




　　是裴安之走进了他的世界，一口一个二哥。裴平之是他的亲大哥，在裴安之心里，顾遥知是他的比亲哥哥还要亲的二哥，所以他才会毫不犹豫地跟随顾遥知卧底齐国。




　　裴安之说的最多的便是：二哥，将来我们一起打战，一起一统天下，我们都是将军，二哥我不怕死的，战士就应该死在沙场，这是无上的荣耀。




　　顾遥知想到这，又是哭又是笑，他清楚自己不应该哭，但他做不到，于是他只能忍住不发出声音。




　　那个不怕死的小将军，没有死在沙场，他死在了充满阴谋诡计的府里，死时不过十八。




　　人怎么会流那么多的血呢，他怎么一直吐血呢，顾遥知眼前浮现裴安之死时的模样，他眨着嘴好像要说什么，可惜他一开口便是止不住的红色，说不出一个字来。




　　一剑封喉，他怎么说的出来。




　　世上总有人要死，可为什么都是我的亲朋好友。




　　顾遥知第一次畏惧死亡，他彻彻底底变了，若想保护身边之人，那便只能成为这世间最强之人。




　　他从暗门里拿出自己的剑，拨出又合上，总有一日，要让那些人付出百倍千倍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