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诺涵突然之间沉默了下来，半响后，点了点头：“明天周末，我陪你去找找房子吧。”




　　她摇了摇头：“不用了，学校附近很多公寓出租，我今天晚上上网找找就好了。”




　　她已经不是十七八岁的少女了，没有了爱情，就连学业都不要了，更何况，她还有阿浩。




　　听到付茜瑶的话，杨诺涵手一抖，“上网？还是算了吧，还是去看实体的好，林溪明天要上班，我正好在家没什么事，我陪你去看看吧，用不着这么麻烦上网看了，要是回头货不对板，很亏的。”




　　杨诺涵看着她小心翼翼的，表情跳过明显了，掩藏不住的担心，付茜瑶一下子就看出来了，微微皱了皱眉：“诺涵，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没有啊，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着你几天没有出去了，正好我休息，你又要找房子，陪你出去走走。”




　　她太了解杨诺涵了，这样的否认很明显就是有事情瞒着她，如果真的是没什么事情的话，杨诺涵根本就不会解释那么多，直接一个白眼否认就算了。




　　可是现在她一口气解释那么多，一听她就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付茜瑶看着杨诺涵，有些无奈地笑了笑：“诺涵，我失恋而已，不是失明，也不是失聪，你的反应还想瞒着我吗？”




　　杨诺涵被她的话一噎，脸色有些不太好：“没有，你想太多了，我只是见你心情不好，怕你乱想，所以才会解释那么多。”




　　她笑了笑，也不勉强：“既然这样，那就算了，我去上上网。”




　　“茜瑶——！”付茜瑶回头，看着一脸紧张的杨诺涵，微微挑了挑眉：“嗯？”




　　“那个，我好像忘记买酱油了，你下去帮我买一甁吧！”




　　她不禁皱起眉，看着杨诺涵半响，吁了口气：“杨诺涵，你的技巧真是拙劣！事情我迟早总是要面对的，你瞒着我也没有用，我总不能以后都不出去见人吧？”




　　杨诺涵不让她上网，她估摸着也猜测到发生了什么。




　　只是现在，再发生什么，于她而言，也不过是过眼云烟，那样的一场婚礼，那样的一场闹剧，她早就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杨诺涵知道自己瞒不过付茜瑶，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是有心想要瞒着你，只是——”




　　说到这里，杨诺涵只觉得有些哽咽，抬手抱着付茜瑶：“茜瑶，我只是心疼你。”




　　她只是心疼她，这样接二连三的祸事。




　　抬手抱了抱杨诺涵，松开时看着她淡淡而笑：“谢谢，诺涵，我很好。”




　　她很好，她只是将七年前经历过的事情再经历过一次罢了。




　　打开网页的时候才发现，原来事情真的挺严重的，只是她早就百毒不侵了。




　　婚礼的事情让她成为了A市所有人的笑柄，七年前她未婚先孕的事情被爆出来，五年前当小三的事情也被人挖了出来。




　　一时之间，“付茜瑶”这三个字，竟然成为了百毒搜索的前列。




　　“茜瑶——”




　　那些八卦新闻报道得很难听，杨诺涵看着付茜瑶不断拖着鼠标，脸上的表情没有半分的变化，她只觉得心底忐忑不安。




　　太过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害怕。




　　知道杨诺涵担心自己，付茜瑶回头对着身后的杨诺涵笑了笑：“诺涵，我没事。”




　　能有什么事情，当年她挺着个大肚子，面对父母的谩骂，整个公司的嘲讽，这些网络上的言论，伤不了她半分。




　　“好了，不看了，我去找找学校附近有什么比较好的公寓出租吧。”




　　杨诺涵看了看她，确认她真的没有什么不对劲后，才点了点头：“那你慢慢找，我出去继续炒菜了。”刚才因为担心她想不开，只能跑到她身后看着她上网。




　　从婚礼到现在，不过四五天的时间，晚上的议论已经很严重了，很多帖子和报道，她看了都忍不住想要骂人。




　　但是付茜瑶却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她突然想起付茜瑶刚刚生下阿浩的时候，街坊邻里，以及同事之间的排挤，她从未对她说过一句。




　　她不知道她到底经历过什么，只是想想，都替她心痛。




　　他们学校的出租公寓很多，低档的、中档的、高档的，都有，为了迎合学生，价钱一般比市区里面的要低很多。




　　付茜瑶没有花多少时间找到房子了，是一间二居室，一个月二千多。




　　她的积蓄并不多，算上之前存下来的钱也就只有三四万在手上，存给阿浩的钱她是不会动的，即使现在王一烨不会再让她出一分钱在阿浩的身上。幸好她辞职到现在将近四个月的时间，她唯一没有放弃的就是写小说，为数不多的收入，却成了她现在的救命来源。




　　房主是个三十多岁的白领，因为在市区里面买了房，就将这间房子租出去，房子的布置简洁大方，她进去走了一圈就和房主签了两年的合约。




　　至于为什么不是四年，杨诺涵开口问出来的时候，她没有回答。




　　为什么不是四年？



　　因为她不想在这个城市里面再呆四年，不想再这样下去了，真的不想了。




　　可是她到底是没有说出口，有些事情，自己藏在心底里面就好了。




　　她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见到阿浩了，看到阿浩的时候差点儿没哭了出来，她很讨厌自己，吓到阿浩了。




　　阿浩本来就不胖，一个星期的时候，脸完全就瘦下去了，她手摸在上面，突出的颧骨直直地捋在她的心，疼得发颤。




　　“妈妈。”




　　阿浩没有说什么，只是抬手就抱住了她。




　　刚刚放学，学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她抱着阿浩在门口，忍了很久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许烟在一旁也红了眼眶，看着付茜瑶只觉得心里面难受，谁也没有想过会发生那样的事情。




　　王家和方家做邻居好几十年了，虽然后来方家举家搬迁到国外了，可是他们早就当方薇薇是自己的女儿看待了，却没想到，一直以来那么乖巧的方薇薇会在王一烨的婚礼上做出那样的事情。




　　“茜瑶，阿姨代方薇薇跟你说声对不起。”




　　婚礼对女人的意义是什么，她同样是女人，自然是一清二楚。付茜瑶一个人含辛茹苦，忍受了那么多将阿浩生下来，她和王华本来就已经很愧疚了，却没有想到，他们王家欠付茜瑶的，越来越多。




　　许烟虽然已经年过五十了，可是她气质很好，再加上保养得又好，整个人看起来也不过是四十出头。她总是笑容暖暖的，待人接物都很是温和轻柔，在外人面前，向来都是文雅翩翩。




　　可是现在，想到那一场婚礼，想到付茜瑶挨下的那一张椅子，心疼难受得她第一次在那么多人面前红了眼。




　　抱着阿浩的手紧了紧，她抬头看着许烟，努力想要让自己笑得若无其事，可是付茜瑶发现难度太大了，再怎么努力，都笑不出来，最后只能看着许烟淡淡地动了动唇角：“阿姨，发生这样的事情，谁也不想，我不想去想你了，您也不要在因为这件事情再去纠结难受了。”




　　谁对谁错都已经不重要了，事情已经发生了，而那一场婚礼，也是真真正正的被毁掉了。




　　“茜瑶，你和烨儿——”




　　许烟教书育人一辈子了，家庭和睦，生活优渥，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听到付茜瑶这样说，只觉得心疼，未婚生子已经承受了很多了，现在，就连好好的婚礼都沦为了全城的笑柄。




　　付茜瑶微微一怔，抬头看着许烟，摇了摇头：“阿姨，对不起，让王家平白无故遭受了那样的侮辱，我——”




　　她那样不堪的经历和过去，王一烨那时的惊愕已经足够让她撕心裂肺了，她又怎么会那么傻，再自己凑上去让别人来侮辱自己。




　　“你不要这样说，茜瑶，阿姨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呢！阿姨相信你！”




　　她心头一震，最后也只是笑了笑，“阿姨，我想接阿浩到我那里住几天。”




　　她的话已经将所有的立场表达清楚了，她和王一烨回不去了。




　　许烟只觉得难受，看着付茜瑶和阿浩，叹了口气：“阿姨不干涉你们，你们想清楚就好了。”




　　阿浩似乎真的是被吓到了，这几天总是黏在她身边，有时候她半夜起来上厕所，回去床上的时候发现阿浩也醒了，只是趁着她回来的时候钻到被窝里面闭着眼睛装睡着。




　　阿浩从没见过那样的妈妈，他看着自己妈妈帮自己挡了那一张椅子，看着她了无生气地走出酒店，看着她被人从水池里面捞上来，看着她睡在病房里面那么久都不醒。




　　他真的是害怕了，怕得付茜瑶半夜起来，他都担心会出什么事。付茜瑶看了看那掉到一半的被子，只觉得心口发闷，眼睛烫烫的，重新回到床上将自己的儿子抱紧：“阿浩，妈妈很坚强，妈妈没事。”




　　她怎么能有事，她还要看着阿浩一步一步地长大成人。




　　付茜瑶一直以为自己在王一烨那里的东西并不多，可是等她偷偷回去收拾的时候才发现，东西太多了，多得她不得不将一些东西扔了。




　　最后东西只剩下一个行李箱，她站在偌大的厅子里面，看着那既熟悉又陌生的一切，过去的半年就好像是一场梦一样，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又回归了原点。




　　不同的是，她已经没有那样的耐心去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人了。




　　门锁声传来的时候，付茜瑶只觉得眉心一跳，抬起头，正好对上推门而进的王一烨的眼眸。




　　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不过一个十天，他们两个人在她出了医院之后再也没有见过面。




　　A城到底有多大？




　　她不知道，只是存心不见一个人的话，A城确实够大了。




　　“去哪里？”




　　王一烨站在门边，看着她微微皱着眉，声音一贯的平稳清冷。




　　以前她总会留意里面到底有多大的声线起伏，只是现在，她再也不想去计较了。将手上的钥匙放到一旁的吧台上，回头对着王一烨淡淡地勾了勾唇角，“离婚协议书在书房的桌面上，东西我都收拾完了，如果还有剩下的，麻烦你帮我扔了吧。”




　　她的语气很淡，看着他始终眉眼带笑。




　　他抬手扯了扯领带，看着她眸光微微一动：“付茜瑶，事情没有到这样的一步。”




　　她摇了摇头，嘴角扯动的幅度大了些许：“就这样吧。”




　　就这样吧，再折腾下去，受伤的，也终归是她而已。




　　话落，她抬手拉起一旁的行李箱，抬腿走向了门口。




　　她仰着头，脚下五厘米的马丁靴的跟子敲在地板上有些沉闷的响，嘴角始终微微上扬，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就好像她第一次走向他一样。




　　“真的要离婚吗？”




　　经过王一烨的时候，手碗突然之间被拉住。




　　他微微侧着头，看着她眉头皱得很深。




　　指腹落在她的虎口处，那微暖的温度让她有几分怔忪，付茜瑶只觉得心口一刺，抬手将他的手拨开，“明天早上十点，民政局门口见。”




　　话落，转身。




　　行李箱的轮子划在地板上，“哗哗哗”的，眼泪漫出眼眶，却始终没有回头。十点钟的太阳已经有些猛烈了，付茜瑶站在民政局门口，手心里面的手机已经被她握得微微发烫。




　　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已经到了十一点多了，再有十多分钟，民政局就要下班了。




　　明明说好了今天早上十点钟在民政局门口见的，可是她已经站在这儿等了将近两个小时了，却不见王一烨的半分影子。




　　昨天晚上她特意发了一条短信过去提醒王一烨，她今天和他十点钟在民政局门口不见不散。




　　她知道王一烨忙，之前为了结婚，他几乎将公司的事情都堆在一起放，现在距离婚礼过去将近半个月了，又刚好是国庆长假刚刚过，正好是最忙的时候。




　　可是他没有给过她半分消息表示他没有空，她不想拖了，也不想给自己再继续犹豫的理由了。




　　一对又一对的人从里面走出来，脸上的表情各种各样。




　　她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按下了接通键。




　　“嘟~嘟~嘟~”




　　不过几十秒的等待，此刻却显得有些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