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裴向来无法在甘歆这样的眼神表情里坚持太久，这次也不例外，他本来冷着一颗心，想着长痛不如短痛的打算，认定了梁秦不是她的良人，决定让她趁这个机会总得让她以后离这个人远一点才是。




　　可是甘歆那样巴巴地望着他，看得让他心都软了，而且虽然小姑娘嘴上说着这是大问题，没有无脑的一头扑进去，可南裴还是能从她眼神里清楚地能看到，她的不舍和期待。




　　甘歆在期望着他能为自己提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办法，让她能继续和她的阿秦长相厮守，而这件事也能有圆满的解决。




　　南裴一下子就觉得自己任重道远，在她那样的眼神里，好像把整个未来都交托给你了，只盼着你能有一丝希望给她。




　　可这次，这丝希望南裴自己也看不到，又怎么给她呢。




　　沉思许久，南裴也只能艰难地开口：“小歆，你自己也知道这件事的为难之处，又何必奢求两全其美呢？”




　　甘歆眼里的光一下就暗了下去，她垂下眼去，把杯子抱到嘴边，好像在盯着杯里想看个究竟，可那杯里只有清澈见底的一杯水，而她眼中也这能是空无一物。




　　许久之后，甘歆扯着嘴角难看地笑了下，然后她以一种南裴十分不愿意听的语气说道：“是阿，哪来的什么两全其美呢，有些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谁也无法把它抹去，谁也无法当它没有发生过。”




　　那语气似是感慨，又似是感悟，可其中的难过，明显的南裴好像亲眼看见了她的心是怎样的备受折磨，都不忍心再听下去。




　　南裴想安慰她两句，却不知该怎么开口，他没有这种经历，未能感同身受过，自然无法说出什么见地，即使是旁观者清，此刻他也不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足以告慰甘歆的心情，更何况，这种事情上，向来都只能由当事人自己挨过去，别人再是妙语连珠再有诸多道理，也不过是徒添惆怅而已。




　　南裴只能坐在她身边，把甘歆揽在怀里，任她靠在自己肩上，用这种无言却让人安心的陪伴来给她一些温暖，尽管他自己也知道于事无补，可这却是他如今唯一能做的事。即使是强大冷静如南裴，也无法在爱情面前全身而退，更何况，甘歆那样的心多么柔软，又怎么会毫发无伤呢。




　　甘歆任由南裴揽在怀里，心里却是一团乱麻一样的错乱，她觉得自己现在根本顾不上难过，连震惊都在时间里逐渐淡去，只有无尽的心烦意乱，和无数的麻烦事。




　　可南裴却清楚地从眼角的余光里看到点滴的晶莹，自她脸上划下，滴落在她握在嘴边的杯子里，掉在那平静的水面上激起点点涟漪，然后片刻间和杯子里的水融为一体，再分不出是饮用水还是泪水。




　　南裴看了一会伸手拿过她无意识握在手里的杯子，怕她一会不知情，不小心把泪水再喝进去。




　　他把杯子放在了不远处的小几上，因为身体要往前几步，怕甘歆倚在他身上不设防会被带倒，又腾出一只手扶着她的头，这才动身。




　　甘歆似乎在这个时候才真正回神，她直起身子来，谢绝了他伸手扶着，一脸茫然的看着南裴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南裴又从桌上的抽纸盒里扯了几张纸，这才退回来，轻轻地把面巾纸贴在甘歆脸上，跟她说：“眼泪滴到杯子里了。”




　　甘歆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满面泪痕，她以为方才那一场大哭，自己已经没有眼泪可以留了，看来是她低估了自己。




　　甘歆从南裴手里接过了面巾纸，自己在脸上按去泪痕，她垂下脸去，觉得自己几乎可以说丢脸，都难以抬起头来正面南裴。




　　南裴一定是对自己很失望的，从一开始南裴就告诫过自己，梁秦不是自己能对抗的人，可她还是一头扎了进去，甚至还因为心知肚明南裴对自己的宠爱，而几乎可以说是迫使一样让他松了口。




　　而这段感情里，南裴也没有少给自己操心，即使是今天的事，也是一样，如果不是南裴告知她，或许她不知还要多久才能知道，又或者以梁秦的手段她这辈子都不会知道。




　　现在所有的遮掩都被掀开了，事情不得不被全部摆上了台面，可南裴的苦差事还没有结束，他那样忙的人，有那么多重要的事要处理，南家的事已经够他操心了，南边的事也要靠他调停，还有一个她，要因为这种个人情感问题，叫他荒废一上午时间来陪她难过，真是太过分了。




　　甘歆想到这里，越发感到愧疚，她抬起头来，面巾纸攥在手中，抽噎着跟南裴说：“我没事了，我不想哭的，只是不知道怎么自己就流出眼泪了……”




　　南裴看她仰着小脸，一脸傻乎乎的样子，面巾纸被泪水浸过的碎屑还在她脸上沾着，一副涉世未深的小姑娘模样，偏偏作出深沉懂事的神色，想让人稍微放宽些心，别再那么担心她。




　　可那副模样却只能叫人看得更是心疼，哪里会理解她这一番心意，只让人觉得自己有些失败，竟然叫她流露出如此神色，在自己面前还要故作坚强。




　　南裴叹了一口气，替她拿去脸上的纸屑，理了理因为刚才垂下头散乱了的头发，无奈地说道：“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只是一会要拿冰块敷敷眼睛，不然明天会肿的厉害。”




　　甘歆鼓着脸点了点头，又跟他说：“你回去吧，南裴，你工作那么忙，不用陪我在这里浪费时间的。”




　　“说什么胡话呢？”南裴轻拍了下她的头，虽然他确实有很多事要忙，可这些事哪里有她重要，当时他忙着没顾上她几天，她就招上了梁秦这么大个祸患，那还是她什么事都没有的时候，现在这种时候她已经是这样的情绪了，南裴又怎么敢把她自己放在这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