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夫人说到做到，很快就定好了时间地点给甘歆发过来，她似乎对这件事很是看重，即使甘歆那天说了那样冒犯的话，她却依然在电话里一再叮嘱甘歆一定记得如约而至，语气和善地仿佛那天的不愉快从未发生过一样。




　　甘歆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有问题，最后见梁秦的喜悦成功战胜了一切，那微微的异样便被抛在了脑后。




　　梁秦坐在椅子上，他瘦了许多，可身上那种成熟男人的阅历感却让他的气质更加吸引人，他看向桌面的眼神有着不知缘由的落寞，却叫人无端生出几分怜爱来，比之从前这样的梁秦让人忍不住更想靠近。




　　想去抚平他微皱的眉头，想让他深邃的眼眸里充满笑意，想让他的气场不再孤独，想去他身边做那个和他并肩同行的人，甘歆远远看到梁秦的身影时，脑子里顿时充斥满了这样的想法。




　　可她什么都不能做。




　　甘歆站在原地，近乎痴迷地盯着梁秦的身影，那是她曾拥有的人，也是她日思夜想的人，可从此以后，他们或许就要就此别过再无瓜葛了。




　　这世上有很多情侣可以在恋爱关系结束后很好地退一步，退回到对于彼此而言亲近而不亲密的朋友位置。携手相伴过那么久的人即使不能终老，也总会有几分不一样的感情，于是便留在了对方生命里有一个可以往来的位置。




　　可他们却明显不在此列。




　　这段感情开始地突然，经历地波折，而到结束也是那样轻易，甘歆找不到任何留下的理由。如果是从前，她还可以因为苏城的工作留下来，那么现在就是真的毫无退路了，他们因苏城开始，如今梁秦亲手毁掉了苏城，这或许也是他们的结局。




　　这或许会是他们见得最后一面了，有了这种想法，甘歆迟迟无法迈开脚步走过去，她拖延着时间，贪婪地看着梁秦一眼又一眼，却还是想再多看他一会。




　　直到被当事人发现抓了个现行，才不得不做出一副自己刚到的样子不紧不慢地走进来。




　　而这幅样子落在梁秦眼里却是另一种意思，她的神色迟疑脚步缓慢，多少有点不情不愿的意思，梁秦的心里痛得厉害，却也有止不住的愤怒和失望。




　　等到甘歆开口时，梁秦的这种情绪更是只增不减，他的脸色逐渐冷下来，可甘歆却仿佛没有看到一般，仍然说着这些他不愿听的话语：“我要离开这里了，走之前想见你最后一面，以后可能不会再见面了，你多保重。”




　　“你要去哪里？”梁秦跟废了一番功夫才让自己可以这样冷静地问出口，只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在等待答案的过程里他已经不自觉提起了心。




　　跟南裴一起走？如果她真的这样说呢？梁秦人生头一次如此害怕面对这个自己提出的问题的答案，他从小到大一路顺风顺水，会的向来都是上位者的掌控手段，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这样出乎自己计划之外的状况。




　　而最近这样的状况却太多了，多到梁秦甚至开始怀疑自己，他生平第一次认认真真地思考着自己从前是否过于自信，而其实自己不过也只是个无能的普通人，就像他从前俯视的那些人一样。




　　这样的感觉在面对甘歆时尤为强烈，这是他一眼看中的小姑娘，他把她拉入情爱的漩涡里，奔着跟她一起经营生活的想法接近她，他曾经说过会照顾她的余生，可如今听起来却像个笑话。




　　“不知道，”他的小姑娘到底还是不舍得他那样难过，她轻声回答，却给了梁秦一个勉强合格的安慰剂，让他在情绪崩塌前一刻总算稳住了，“想去不同的城市看一看，试着去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嗯，”梁秦应了一声，却不知道再该说些什么，他想说发展自我挺好的，可想到这是建立在她远离自己的基础上他就说不出口了，他也想问她什么时候回来，又怕答案太过伤人。




　　至于……挽留？梁秦更说不出口，如今的他根本没有这样的发言权。




　　如果他变得足够强大，那么是不是还可以把她重新带回自己身边呢，梁秦心里忽然想到，那么他应该更努力才对，他始终还是不愿意就这样放弃。




　　可他并没有获得准备的机会。




　　甘歆放在桌上的手机规律地震动起来，还伴随着温柔而磁性的男声念着对白“小歆，该去做这件事情了”，是她早就定好的闹钟。




　　而那句男声正是梁秦之前录进去的铃声，那段时间甘歆不知道被纪知归带着灌输了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她难得主动打给梁秦，电话里却很有几分踌躇，梁秦还以为她有什么事，耐着性子半哄半骗地问了半天，小姑娘才支支吾吾地表示想录下他的声音做铃声。




　　“我想让阿秦……在我生活的每个地方。”小姑娘磕磕绊绊得说着这一听就是被纪知归强行加上的情话，可乖巧温柔的语气却把梁秦迟的死死的，他几乎没有犹豫得应下了这件事。




　　不过向来对甘歆诉求极度重视的梁秦这次当然也不会随意，为了给甘歆录到最好的音，他还特意下了一番功夫保养嗓子练习最好的说话语气。




　　于是那段时间的梁大总裁就变得奇怪起来，吃饭时少盐少油不沾辣，平时在办公室还抱着杯子喝泡了润喉片的水，甚至说话时都刻意放低了声调，被正好回公司汇报工作的何岑吐槽过早开始了老年养生生活。




　　跟着一起回来的骆方依然对状况十分钝感，在徐萧刻意的意味不明的眼神里大喇喇地问出了“老大你身体不行了吗”这样事关男人尊严的问题，梁秦黑着脸不做回应，只是把他和何岑调回公司的日期往后改了三个月。




　　可事情还没有完，日理万机的梁大总裁特意空出一晚上不务正业地给甘歆的手机录入铃声，而且还很贴心地给不同铃声录入了不同话语，这才有了刚才的事。




　　只是物是人非，曾经的甜蜜在如今，却只让人徒增感伤，梁秦看过去，甘歆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她脸上神色哀伤，对于那些过往的眷恋柔情不言而喻，梁秦忽然就软了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