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歆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是本能地回答他说：“不……不是吧……”




　　梁秦看着她的脸，一脸茫然而无辜，就像他从前见过的无数次一样，明明承受着生活和他人的伤害，却始终还是不会挣扎，就好像命运给予的这一切伤痛她都理所应当地承担了起来，可她做错了什么呢？什么都没有！




　　他忽然手上一用力，扶着腰把甘歆一把揽了过来，甘歆始料未及，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以求保持平衡，下一秒一抬头就正正好撞入了梁秦眸中。




　　后来许多年后，甘歆对那一天还是始终记忆犹新，当时的他们阔别许久，在彼此出现后却没有参与的岁月里，彼此经历了许多事情，命运设定的彼此都未曾做好准备就忽然迎来的重逢里，他们谁也没想过会有以后，可即便是这样，那个瞬间的对视却依然刻骨铭心，如同他们初见那一天，隔了重重距离的一眼万年。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无法掩盖也无法假装的，譬如深爱。




　　藏住了心动，藏住了情深，藏住了那些暗自思量的念想与迷惘，可只要对上那双眼睛，就一切都白费了，你会深刻地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甘心退出，依然还是会心甘情愿一头扎进去，不问前事不顾后来。




　　就像此刻的梁秦。




　　他情不自禁地低头，吻在了甘歆的唇上，柔软而香甜的嘴唇和他记忆里分毫不差，甚至因为真切的体温而个你加诱人——比他梦里无数次的假想好了千百倍，这是失控，梁秦心知肚明，可他已经管不了了。




　　梁秦趁兴而出，也尽兴而归，他恋恋不舍地离开甘歆的嘴唇，彼此都是一样的神色散漫气喘吁吁，甘歆的眼角甚至有着微弱的令人不敢细想的水光潋滟，她盈盈地望过来，眼神纯情脸蛋妖媚，像是九天之上不可触摸的仙子，又像是藏在夜色勾人要命的妖精，却一心一意地专注而深情地只把眼神留给你一个人。




　　这世上真的有人能够拒绝这样的盛景吗？梁秦不敢确定，但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他不过是一介俗人而已。




　　梁秦避开眼去，也逃避着刚才发生的一切，别过脸去悠悠地问她一声：“为什么不反抗？”




　　“阿秦吻我，我怎么会反抗呢？”甘歆在他怀里动了动，也避开眼去垂头看着地面低低说道，“阿秦要的一切，我都没有办法拒绝，从来都是如此。”




　　她半感慨半感叹的低语，听得梁秦心里本就要化了的心更是一软，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愤怒，他不自觉地便更加用力把那一抹细腰攥得更紧。




　　甘歆痛呼一声才让他回神，赶紧松开了些许，却又实在拉不下脸去问她如何了，只是扶她站稳，然后便后退两步，一瞬间又回到了刚才的礼貌距离。




　　刚才那一下太突然，甘歆情急之下腿上用错了力，此刻正是疼的厉害，她低头去看伤口，生怕它们伤上加伤，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梁秦此刻的小动作。




　　“说的这样好听，但凡能做出一分来，我们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了。”




　　甘歆半蹲着身子认真查看着自己的伤口，忽然听到头顶传来这样一句，梁秦的声音听起来怅惘又悲哀，要是别的时候听到他这样的声音和语气，甘歆一定会心疼他心疼的厉害，可此刻她却有些为自己而生的悲伤和愤懑。




　　这股情绪烧的她心头难受，也或许是在梁秦面前她曾经任性惯了，甘歆难得的把情绪脱口而出，她猛的抬头看向梁秦质问道：“难道这段感情我从来只是光说不做吗？你心里竟然是这样想我的吗？梁秦，我跟你在一起，为你做过的改变为这段感情做出的付出，你都亲眼见过亲身感知过的，现在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




　　梁秦避开了她的眼神，在她的话里沉默几秒钟，他的眼神有着片刻的遥远，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里，很快却又神色一凛，转过头来直视着甘歆低声说道：“是，我知道，正因为我知道，所以后来我才会一遍遍怀疑，那些付出到底是真心还是逢场作戏。”




　　甘歆以为自己会哭会反驳，可她什么都没做出来，听到这些话的一瞬间，她仿佛听到了自己心里信仰破碎的声音，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阿秦，这就是她为之几乎改变了自己一切的男人啊，是她直到刚才都还在为能够跟他有更大的可能更好的未来在努力的人啊，却说出了这样的评论。




　　逢场作戏吗？或许她原本就该这样的，就像她一开始答应时想的那样，守好自己的心，做好合作伙伴该做的工作，完美履行情侣的指责与义务，只要不交出心去，就什么事也不会有。




　　可她最后也没能守住那颗心，而她下定决心踏进来后，却发现她看错人了，和妈妈当年一样，输得一败涂地毫无转机，真是血脉相承的挑男人眼光啊，甘歆在心里嘲讽自己。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不知道是因为蹲久了，还是因为梁秦在她这里始终拥有一语诛心的能力，甘歆只觉得自己眼前一阵阵发黑，她咬着牙努力让自己不晕过去，抬头看向梁秦。




　　眼前只有一片恍惚的黑影，甘歆强忍着不适，不动声色地开口：“从前有人说我没有心，现在看来我们果然般配，你也没有，梁秦。”




　　这样的冷言冷语，伤的从来都不只是听者的心，甘歆只觉得自己心口痛的厉害，又重的让她喘不过气来，腿上的伤还在痛着，一刻不停地跟甘歆宣示它的存在感，可甘歆已经顾不上了。




　　她沉默着收回视线，艰难地越过梁秦一步一步走去，心里那座为他而立也只允许他一个人存在的城逐渐凋敝荒芜，只是可惜最后也没看清他的脸，就这样彻底告别真是遗憾，甘歆没骨气地在心里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