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歆在这样的场合里，不合时宜地突然想起了那天的回忆。




　　得知梁秦就是自己屋里那位死活不愿意配合搬家的租客的那个晚上，甘歆站在厨房里，看着面前脸色阴郁的梁秦，无措而恐惧地被他堵在角落里，只能被迫仰起头一错不错地认真听他开口。




　　“甘歆，这件事很早以前我就想跟你说，”梁秦的语气和他的神色一样冷，他修长的身影挺得笔直，把手背在背后。




　　甘歆当然不会知道他这样做，只是生怕自己又一时控制不住上手，她只能感觉到一股肃杀的压抑，让她从本能开始觉得惊惧。




　　梁秦一脸正色，再加上这样的姿态，甘歆不得不正视起来，她跟着也站直了身子，微微含头用上目线看着梁秦的脸色，很艰难地强忍住自己不继续后退的本能，语带踌躇地问道：“什么？”




　　梁秦一看她这个样子就有一股无名火，他不禁眉毛一蹙，甘歆条件反射一样立马绷直了身子，两只小手交叠在小腹前，手指间纠结的扭来扭去，小心翼翼的恐慌非常明显。




　　这是经年累月的习惯，是甘歆在漫长的不友好的对待里找到的最合适的表现，就和她总是不自觉的道歉一样，就和她不经意间的暗自讨好一样，就像现在。




　　“阿秦，我知道我有很多不好，你说吧，我都可以改的。”改成你喜欢的样子，甘歆在心里默默补充道，她不明白梁秦突然的情绪是什么意思，但可以很敏锐的察觉到那些不满，于是立刻像表忠心似的表示。




　　甘歆知道自己这样的表现并不合适，她虽然没有了解过相关的专业知识，但也清楚地知道，人和人的相处从来都不应该靠某个人单方面的讨好，尤其是在情投意合时，两个人会走到一起并一直携手走下去，绝对不会靠一个人的伏低做小维持保障。




　　可她没有办法，这已经成为她几乎写入本能的反应，即使感觉到梁秦的状态比刚才更吓人了，可她却并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而梁秦却只感到更加汹涌的不悦，不论是眼神还是脸色都阴沉的可怕，尤其是想到她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以后，梁秦眼中几乎都要浮现出嗜血的锋芒。




　　“我为什么当初没有早早把苏家搞垮呢，当初既然动了手，为什么不下个狠手，只动了苏城的业务算什么，干脆让苏家所有人都从这个世界消失吧，怎么就让他们还能再联系她呢，应该让苏家的人再也不要出现在小歆生活里才对。”




　　“要是我小时候乖乖跟着大人去别人家做客就好了，那么我就会在苏家见到小时候的甘歆，她那么可爱我一定一眼就会看到她，然后我可以把她带到我身边养着，带回梁家看着她长大，那么就不会有人欺负她了，我的小歆会在许多许多的爱里长大，长成一个自信明媚的姑娘，站在那里就让人觉得治愈。”




　　梁秦的脑子里一时间尽是些这样的想法，但随即他竟然又想到：“不对，小时候甘歆还没有养在苏家，他们其实更早之前就见过的。应该在孤儿院见到她的时候，就把她直接带回家，连她妈妈一起，以他那个时候的积蓄，要把一大一小好好地养着也不是什么问题。”




　　“等到他成年，就带她们搬出去住，到时候甘阿姨保持家里，他负责袁桥赚钱立业，而他的小歆呢，只要负责乖乖读书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就好了。要是那个时候他真的这么做了，说不定甘阿姨也不会那么早离开，甘歆也一定会在他和甘妈妈的爱里长成一个明媚而自信的人。”




　　他那个时候就应该把她带回家的，梁秦在心里不无后悔地想到，那甘歆就不会受那么多苦，也不会养成这样的性格，明明是个大美人，却总是不自觉地把自己放在极其卑微的位置。




　　她应该被爱与温柔包围，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娇小姐，不用为那些无趣的商业拼命努力，不用努力把自己包裹成坚强冷清的样子，只要温软娇俏而鲜活就好了。




　　梁秦心里的心疼忽然就无法关住闸门，他怎么就错过了这么多年呢，他的小歆得吃了多少苦啊。




　　他忽然想起上次他去L市时，云深家那位楚小姐打电话过来时的态度和甘歆习以为常的“伏低做小”，心里阴暗的心思从各个角落钻出来，应该想个办法整治一下这件事。




　　不过在这之前，需要先做好当事人的心理建设。




　　梁秦伸指按了按眉心，在甘歆惴惴不安的凝视里终于打破了他的沉默。




　　“你有什么不好？”




　　“我……”甘歆当然不知道梁秦心里这么多的想法，她只能看到梁秦的脸色不豫，但似乎还在努力耐心问自己，于是听他这么问后，非常积极地打算配合他，想都不想就要说出一大堆。




　　却被梁秦全堵在了嘴里，他反问道：“你能有什么不好？”




　　嗯？能有什么不好？那就多了，甘歆想了想，觉得这是一句讽刺，自己更应该态度良好地表现才行，于是她打算掰着手指头一条一条给他数。




　　梁秦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要开什么口，于是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立马又接道：“你没有任何不好，小歆，你比你想象中好太多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完美的人，那一定只会是你。如果这个世界上不存在完美的人，那你就是最接近完美的存在。”梁秦的语气温柔而坚定，坦荡地说着堪称情话一般的语句。




　　“我……”甘歆瞠目结舌，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原来她在梁秦心里，竟然是这样的形象吗？




　　甘歆不知道自己是该先开心，还是该先害羞，反正她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上火速发起了烫，不用照镜子，甘歆都能想象到自己脸上现在该是什么颜色。




　　而她心里那簇关乎复合的小火苗，也在此刻熊熊烧地更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