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番交谈得知，掌柜姓吴，因为家中排行老三，就被叫做吴老三。兄弟姐妹陆续离开邓州后，就他还守在镇子里。不过看样子，也快要守不下去了。




　　赵显徽本想在客栈过夜，结果到了傍晚，掌柜问他们是要在客栈住，还是随他回家。




　　原来掌柜晚上会锁上大门，第二天想走，就得等他睡饱了回来开门。




　　赵显徽和徐怀阳只好妥协，跟着掌柜回他家去将就一晚。




　　镇子不大，没一会儿就到了掌柜家。是个用土胚墙围起来的木屋，因为地广人稀，树木满山皆是，所以屋子还挺大，光客房便有三间。




　　掌柜推门而入后，很快有妇人出来迎接。正是吴老三的妻子。




　　赵显徽和徐怀阳被安排在同一间客房，邓茂从始至终没有出现。




　　......



　　夜里，镇子寂静无声，掌柜独自一人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杆用竹根制作的烟杆。这种烟杆一头粗大，有个小孔放烟草，用火折子点燃后，从另一头吸。




　　掌柜望着天空吞云吐雾，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显徽端了条小板凳，坐在掌柜身旁，陪着一起看天空。




　　烟草烧完，掌柜将烟杆在地上一敲，就把烟草给敲出来了。掌柜去烟袋拿烟草时，漫不经心道：“以前塘稻是大镇，因为当官的实在太贪，年轻人陆陆续续去别州讨生活，也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要不是舍不得家中几亩田和那间破客栈，也早就投奔远房亲戚去了。”




　　赵显徽打趣道，“你走了，再有旅人来镇上，让他们住哪啊。”




　　掌柜微微一笑，没有否认这个确实是自己舍不得客栈的原因。就算客栈再破旧，好歹还能遮风挡雨，就算是花便宜价钱买来的肥猪肉，因为掌勺的厨艺不佳，难以入腹，好歹也算个荤菜。




　　“要是换成水土丰饶的江南，只怕百姓早就揭竿而起了，也就咱这的人被欺压惯了，只要生活还有盼头，也就得过且过。”掌柜再次感慨。




　　赵显徽嘴唇紧抿，默不作声。山南道因为秦王府的存在，成了武人治政之地。那些大老粗在沙场领兵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要他们治理政事，就是瞎子摸黑了。




　　邓州就是极好的例子，官老爷们仗着军功，每天正事不干，就想着怎么捞银子。他们的儿女没甚本事，但当纨绔，为祸一方可谓手到擒来。




　　山南道百姓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养出了彪炳酷烈的性子，所以秦军才有足够的兵源，才能号称天下第一，才能打下大奉江山。




　　屋外街道马蹄阵阵，掌柜习以为常，无动于衷。赵显徽便搬着板凳过去，趴在土墙上探出头看热闹。




　　原来是三十来号官兵，强行破开一户人家院门。很快抓出才诞下婴孩没多久的妇人。




　　带兵之人是个体型臃肿如猪的胖子，双眼因为被肥肉积压，就只剩个缝了。那身特意做得宽大的衣裳穿在他身上，仍是显得很拘谨。




　　赵显徽一眼就认出此人身份，即将荣升刺史的邓州别驾，因为作恶多端，威名传遍中原的康栗禄。




　　康栗禄有个人尽皆知的癖好，那便是喝人奶。




　　每当有妇人产子被他所知，都要带人前往。若是喝得开心还好说，若是不开心了，那便要割人乳房，至一家人于死地。




　　如小山般的康栗禄本就只剩一条缝的眼睛眯起后更加找寻不到。他很满意妇人胸前风光，一把将妇人抱起，进到屋内。




　　没多久，康栗禄就走出屋子，嘴角仍残留奶水。他打了个饱嗝，带着一众官兵大摇大摆离去。




　　赵显徽缩回脑袋，端着凳子回到康栗禄身边。




　　就算没有亲眼所见，掌柜还是猜出外面发生了什么，感慨道：“这样的人，非但没人制裁，据说还要升做刺史，往后邓州百姓的日子就更不好过咯~”




　　赵显徽眉头紧皱，他从来不去管官员为祸一方的事，委实是想管也管不过来。可既然被他看见，就很不好受。




　　掌柜抽完烟就回屋里睡觉去了，邓茂这才出现在院子里。




　　“看不惯，怎么不出手？”




　　赵显徽摇摇头，“没出人命就没必要，太招摇过市的话，容易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或许不怕，就怕威胁到怀阳。”




　　第二天一早，赵显徽拿着木刀在院子里练武。用的虽是刀，却不局限于刀法，剑刀棍枪掌拳融汇一通。




　　赵显徽所学，不论哪一类都是江湖顶尖，常人想要熟练运用一样都有可能要花费一辈子，就更别说全部融汇了。这等境界，才是真真正正的大云和境。




　　掌柜家只有一个孩子，才八岁左右，早早起床准备去私塾念书。结果背起书囊就看到院子里有个耍木刀的，一时间来了兴致，跑上前去观看。




　　赵显徽将各类武学耍了个遍，停下时已是大汗淋漓。他看着那个懵懂无知的孩子，递出木刀。




　　孩子却摇了摇头，不屑道：“我爹常给我做木剑木刀，早就玩腻了。”




　　赵显徽悻悻然一笑，收回木刀。




　　孩子问道：“你是高手吗？”




　　赵显徽思索了一番，点点头。




　　孩子又道：“有多高？”




　　赵显徽就蹲下身，比着孩子的头，然后往下降了一点。意思很明确，就这么高。




　　孩子显然很失望，叹息道：“也对，你连把铁刀都没有，能是什么高手，估计混的比我爹还惨，也就长得俊俏点。”




　　赵显徽无奈一笑，没有反驳什么。




　　等孩子出门，徐怀阳也刚好醒了。掌柜和他媳妇都还在睡，赵显徽便把住宿的银两留在院中桌上，然后离开了小镇。




　　赵显徽其实很想教孩子几招，可害怕他头脑一热行侠仗义，惹恼了达官显贵，是会招来灭顶之灾的。




　　民不与官斗，哪怕是有武艺傍身的侠，依旧属于平民百姓。以恶制恶，绝不是整顿贪官的好方法。想要改变邓州乃至于山南道的官场，唯有让一个真正心系百姓的人当上秦王。




　　赵空明绝不是合适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