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芦荟城，这个刚刚经历过一番战火洗礼的关隘，迎来了两架马车，分别由南北两门入城。




　　由南城门而入的有两人，背紫檀剑匣的马夫，坐车厢内的佩剑女子。




　　由北城门而入的同样是两人，年纪轻轻，好似世家公子哥的马夫，和坐车厢内，虽不是女子，却比女子还俊俏的读书人。




　　这四人，分别是赵显徽和韩忻，赵思齐和崔晓阳。




　　如今的芦荟城空无一人，当年的百姓早就成为流民，逃去山南道。前不久又经历一场战事，之后突厥根本没有余力再派人驻守，于是便成为了一座空城。




　　双方在城中心一处富贵宅邸碰面，曾是韩王府世子殿下的赵思齐浑身止不住的颤抖，甚至不敢看一眼对面的马夫，生怕对方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那他岂不是出师未捷身先死？




　　好在赵显徽没有要动手的迹象，只是掀起车帘，搀扶韩忻走下马车。




　　赵思齐依葫芦画瓢，将华瑾先生恭迎而下。




　　一位曾经的秦王，如今的太子，一位带着数万关内甲士叛出中原，归顺回鹘的谋士，相对而立。




　　两人默契的没有开口，只是走向宅邸。




　　芦荟城作为葫芦口最后一道关隘，常年屯兵，人人尚武。在这里，文官连给武将提鞋都不配。所以这芦荟城最中心地段，理所当然是一座将军府。




　　宅邸门匾上只有两个字：董府。




　　原本宅子的主人，芦荟城守将董大方，是陇右出了名的人物，仗着一身武艺，经常带人出城去草原或者西域大杀四方，每次回来马背上都挂满了血淋淋的头颅。




　　芦荟城被攻占时，分明身后就是中原大地，满城将士仍死战不退，最后董将军一人一刀，累死于城头。




　　据说当时西域大军入城后，非但没有气急败坏，还将董大方的尸体好生掩埋。




　　能让对手都由衷敬佩的将领，想来是不会差的。




　　入府时，华瑾先生始终抬头望着牌匾，不知心中想着什么。




　　四人来到一处小院，这里显然被精心打扫过，与外界的一片狼藉格格不入。




　　小院中有张石桌，却只有两个石墩。华瑾先生当仁不让占据一个，赵思齐站在他身后，充当扈从。




　　另一个石墩则被韩忻坐了去，赵显徽成为了扈从。




　　这次碰面，是要谈一笔买卖，一笔毫无意义，又意义重大的买卖。




　　赵显徽要换回十万具战死袍泽的尸骸！




　　关于这件事，秦王府四位谋士谈论过不下十次，徐怀阳和杜司涛都认为这笔买卖该做，杜樊川和韩忻则极力反对。




　　经过多次讨论，如今杜樊川已经保持沉默，不反对也不同意，只有韩忻一人还在坚持。




　　偏偏赵显徽把韩忻带来了，由她和回鹘一方交谈。




　　入座之后，韩忻沉默不语，反倒是代表回鹘来当卖家的华瑾先生主动开口，“秦王府打算出什么价？”




　　韩忻约莫是早就憋了一肚子火，狠狠一拍石桌。哪怕是没有入座的赵思齐都能感受到地面震动，不禁在心中腹诽这看上去美若天仙的女子，手劲是真大。




　　韩忻很不客气道：“老娘想花钱买你的狗头！”




　　华瑾先生笑而不语。




　　韩忻更加怒火三丈，竟是拔剑出鞘，架在华瑾先生脖子上，“老娘早就和皇甫天涵商量好了，用三万两黄金换你的命，今天就用你的狗头祭奠我秦军将士。”




　　华瑾先生依旧不为所动，反倒是赵思齐被吓得跌坐在地，真信了韩忻的话，以为自己大限将至。




　　华瑾先生终于开口道：“我们要是回不去，回鹘不会再和你们做买卖。”




　　韩忻咬牙切齿，恨不得一剑把眼前这个俊美男子杀了，终究是理智告诉她不能真的动手。




　　“放心，你们能活着回去的。”赵显徽说着，从韩忻身边走过，来到华瑾先生面前。根本不给这位读书人反应的机会，就一拳打在他脸面上。




　　赵思齐还以为对方是要杀人，刚要逃跑，就被抓了过去，和华瑾先生一起挨了顿毒打。




　　“干你祖宗十八代，敢阴劳资，要不是小爷脾气好，今天非得把你们凌迟处死不可，你个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也配叫先生？你个废物一样的家伙，也配姓赵？”赵显徽一边怒骂，一边拳打脚踢。




　　崔晓阳和赵思齐只能双手抱头，蜷缩身体，毫无还手之力。




　　等到赵显徽舒畅过后，便走回韩忻身后，对周围屋顶上的牧场谍子怒道：“看个屁？都滚！”




　　那些谍子转瞬消失，重新隐匿。




　　此时的崔晓阳和赵思齐已经被打得鼻青脸肿，恐怕就算他们亲爹亲娘在这，都要认不出来了。




　　崔晓阳指着赵显徽，愤怒无比。




　　“指什么指？再指还打你！”赵显徽怒道。




　　崔晓阳怒而挥袖，不敢再指了。




　　这次崔晓阳和赵思齐来芦荟城，等于是以表忠心的投名状。崔晓阳认定赵显徽为了十万具尸骸，不会杀自己，但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会这般行事。




　　韩忻重新坐下，那柄贴身佩剑没有收起，而是搁置在石桌上，她原本的阴霾心情一扫而空。




　　“三万两黄金，一口价。”韩忻说道。




　　崔晓阳找到了报仇的机会，“据我所知，秦王府应该把西域国库都收刮去了吧。”




　　不等韩忻说话，赵显徽就又走上前去，“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又是一阵哀嚎声。




　　接连挨了两顿毒打的崔晓阳和赵思齐别说体无完肤，就是一身衣衫都破碎不堪，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歹人凌辱了。赵思齐更是干脆不敢站起来，就蜷缩着躺在地上，瑟瑟发抖。




　　舒畅过后的赵显徽回到韩忻身后，“继续加价啊，你敢加一两银子，劳资就多打你一拳。”




　　半个时辰后，四人离开董府，十万具尸骸，最终以半数西域库藏交换。




　　临上马车时，赵显徽犹然气不过，把正要上马车的崔晓阳和赵思齐一把拉下，又是一顿毒打。遍布董府的牧场谍子只敢看着，无人出手相救。




　　等到舒畅完毕后，赵显徽便架着马车离去，悠悠然哼唱道：“古有美猴王三打白骨精，今有我赵显徽三打卖国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