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俞敬生来的时候场面已经非常混乱了。

　　一些护士因为拦着那个老太太而被拐杖打哭了，一些医生也都被吓得不敢向前。

　　而我因为被她猝不及防的攻击给敲到了头、肩膀、腿，还有腰，那种钻入骨头的疼痛还带着些许火辣辣的疼痛。

　　「妈！」

　　这时俞敬生冲进来大喊了一声，终于让那老太太停了下来。

　　「这个女人不适合你敬生！你要是不喜欢那个丝丝我再给你换一个，但是这种都快死了的，连乳房都没有了的女人你怎么看上她的？！」

　　老太太说了半天，俞敬生的脸色也变得越来越黑。

　　他朝着我走了过来，挡在了我面前，我闻到了他身上带着的消毒水味道。

　　「妈，她就是楚萍萍。」

　　话语刚落，老太太就明显愣了一下，努力睁大眼睛看我。

　　「她就是当年捐给我们八千块的人。」

　　俞敬生侧过身子小心翼翼地拉我去到病床边坐了下来，而老太太也顿时安静了下来。

　　可是一看见她的脸，我还是会想起她刚才说的话。

　　我失去了乳房，可是这并不让我在意，只是听见这句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有些心酸。

　　不过最心酸的是，她毫不犹豫地说出了我快死了。

　　我抬起眼看着她。

　　老太太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她观察了我半天，像是看着马戏团的猴子一样，她缓缓道：「原来你是……楚萍萍啊……」

　　她半天说不出话来了，又盯着我的胸口看了半天，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俞敬生想拉着她走了出去，可是她不肯。

　　「我不管你是谁啊，就算你真的是楚萍萍。」

　　老太太忽然硬气了起来，她提高了音量说道：「你不准靠近我们家敬生，更不要想着去骗他的钱！他还没有娶媳妇生孩子，你是个好女人，你不能耽误他！」

　　俞敬生皱着眉头赶紧去拉她，生拉硬拽地把她带到了门口去了。

　　那一刻，我的四周嗡嗡嗡地响着，只剩下了一种电流的声音。

　　看着俞敬生那样为难的样子，我在想自己似乎又变成了一个累赘，能够掐死别人的累赘。

　　爸妈被我连累，朋友都像是躲瘟神一样避着我。

　　现在连我生命中最后认识的人也被跟着拖累。

　　「楚萍萍。」

　　俞敬生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他说：「不好意思，我妈是个山里的，性情也很暴躁，我替她向你道歉，对不起，真的很抱歉。」

　　他站在门口弯下腰来，变成了标准的九十度。

　　「没事，不过你也要结婚了，还是……」

　　我的话还没说完，俞敬生就打断了我。

　　「谁说的？」

　　「你别管。」

　　他抿了抿嘴，向我解释了一番。说他妈给他介绍了一个亲戚家的女儿，是在城里。后来那个女孩儿就经常来医院找他，给他送东西，只是都被婉拒了。

　　原来，说到底是个女追男的故事。

　　我听着有些累了，靠在病床上。

　　「你的钱，我可能还不上。就算你治好了我，那个时候我也还不上。」

　　俞敬生什么也没说，只是安静地过来给我盖了盖被子。

　　「我这不是借你的，是资助的，就像当年一样，你救了我，我也要救你。」

　　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劳和痛苦，感觉自己的身体出现了蚂蚁在啃食内脏，一块越来越重的石头压在了胸口。

　　我清楚地明白，自己这是病发了。

　　我想要告诉他，当年其实我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可是全我身都已经没有了力气，连说话都已经说不出来了。

　　我的大脑只告诉我，我真的只是想要活下去。

　　「楚萍萍！楚萍萍！」

　　意识消失的前一刻，我听着俞敬生的声音越来越迷糊。

　　我有些疼，但是说不清具体的部位，只能感觉到自己仿佛快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