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血蚰蜒(2)
作者:罗袜生尘 著
发布时间:2013-10-11 14:14: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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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他们见义勇为、积极配合公安民警办事的态度给予了口头表扬,并在他们两人的指引下,步行了很长的一段崎岖的山路,来到了那个悬崖的上面,果然看到地上的树木有被按压、磨蹭的痕迹。我们对下面的情况都不熟悉,商量一番,决定来一个守株待兔,先隐藏在旁边的灌木丛里,等他们上来后再直接抓获。
我们整整等了三个多小时,在这中间,郭主任和村民都离开了,只剩下我和杨小邪静静地蹲在杂草丛里。山里多蚊虫,且又大又猛,我们俩裸露在外的皮肤都被咬得起了大片大片的红疙瘩,只听得草丛里传来我们“啪啪”拍蚊子的声音。
我拽了一把草叶子,挤出汁水,抹到红肿的地方,一会儿痛痒就下去了不少。杨小邪也学着弄了一些到身上,他说:“哥们儿,这是什么呀?味道香香的,这么香不会有毒吧?”
我笑笑说:“这叫避蚊草。闻着有一股柠檬味,纯天然、无毒的。别忘了,我祖上就是医生,当兵前那些医书也不是白背的。”
我们一边抹避蚊草,一边小声交谈着,同时还要竖耳倾听悬崖下有没有人上来。好在今晚有月亮,眼前视野内的景象虽有些朦胧,但依稀还能看得清楚。
终于,等了许久,我听到有“吭哧吭哧”喘气的声音,然后,在白色的月光下,一只黑乎乎的手就伸了上来。我和杨小邪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接着,就看见另一只手也伸了上来。我俩立时紧张起来,我冲杨小邪打了个手势,两人都拿出电警棍和手铐,预备着随时抓人。
这时,骇然的一幕出现了,那两只手作势正要继续向上爬的时候,忽然好像被一股大力往下拽着一样,一下子被拉了下去,同时,那双手的主人也发出了一声本能的尖叫:“救命呀!”
我跟杨小邪二话没说,飞快起身奔到悬崖边,俯身低头向悬崖下看去。只见一个浑身是泥的男人气喘吁吁地悬空在那儿,一只手紧紧地扣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正在作最后的挣扎。他的脚下似乎有股力气,正在大力地把他往下拉,而他已经尽了自己最大力气把身体向上提,两脚则拼命向下蹬。
我赶紧伸手去拉他,他看到有人出现显得很吃惊,但此时也顾不上惊讶,本能地便抓住了我的手。我立刻感觉有股下坠的力量通过他的手传过来。好在我也是从部队出来的,身体素质还是有的,努力一发劲道,一下子把他拉了上来。他上来的那一瞬间,我看到一道人形模样的黑影从他身下呈弧线落了下去。那是他在最后一瞬间,用脚猛力踢掉的。
那人被拉上来以后,也顾不上畏罪逃跑,只是浑身瘫软地坐到了地上。我打开手电,看到他蓬头乱发、浑身泥泞,衣服和裤子也被撕得七零八落,真是浑身狼狈。他坐在那里大口大口地喘气,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湿泥,顺着往下淌。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头,露出一双惊恐不定的眼睛,喃喃地说:“太可怕了,太可怕了,比鬼还吓人……”他说话的口音带着湖南那边的腔调,明显不是本地的人。
在他身上,除了腰上有一截绳子外,没有任何东西,也没有兰草。杨小邪挥舞了一下电警棍,恐吓道:“我们是警察!说,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那人浑身抖动了一下,然后把手举起来说:“警察,你快把我抓走吧,我一刻也不想待在这个地方了!”
我想起报案人说他们是两个人一起,便低声喝问他说:“你不是还有个同伙吗?他怎么没上来?人到哪儿去了?”
他的脸色立刻再次呈现出惊恐的表情,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抖动声:“他是我弟弟,他,他,刚才被我踢下去的就是他……不,不,那不是他,那是一个魔鬼啊!”他尖叫起来,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恐怖的事情。
看他的精神状态,暂时是问不出什么,我又伸头朝下面看了看,黑漆漆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除了蟋蟀和蛐蛐的叫声外,也没有什么其他特别的声音,只好先把他带回局里。
把那浑身是泥的人带回局里时已经差不多快天亮了,杨小邪回去上班了,我困得不得了,便把他的情况跟做笔录的同事交代一番,到值班室蒙头睡了。
大约到中午的时候,那个做笔录的同事敲门进来,大声嚷嚷道:“不好了,吴悠。你抓的那个人什么都不交代。我把他晾了一会儿,谁知那家伙突然像患了羊癫疯一样地发抽。我只好叫人把他送到医院,刚才医院来电话说,那个人怕是不行了,只嚷着要见你!”
我赶紧起身,揉揉惺忪的眼睛,开车奔到了医院。
一进病房,我就看到一个浑身溃烂、脏得不成样子的人正躺在床上艰难地呼吸着。我以为自己走错了病房,那个人看到我,眼睛却亮了一下。我这才从他身上的烂衣服和蓬松头发上认出这是当天晚上的那个泥人。
他虚弱地看了我一眼,说:“小哥,谢谢你救了我,我们虽然是盗墓贼,但也是讲义气的人。”
盗墓贼?他说的话让我糊涂起来,他不是偷兰草的吗?怎么又成盗墓的了。不过隔了几小时,他又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看着我疑惑的表情,他咳嗽了两声,接着说:“我知道我快要死了,本来我要把这个秘密带到地下的,但是现在为了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我要把这个秘密告诉你。”
他的脸色越来越差,身上的溃烂也越来越严重,发出阵阵恶臭。我从来没见过人的皮肤能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溃烂得如此之快。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的:“我叫……陈大胆,跟我一起下去的是我的弟弟陈小二。我们是长沙人,接了个神秘人的生意,来这里盗墓……没想到刚一下去就出事了……”
我问:“出了什么事,你弟弟呢,那个被你踢下去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闭上眼睛,喘着气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我们在悬崖上发现了一个山洞,里面有一具悬棺。我们刚进去,他就被一个血红的虫子咬了……他发疯了,又追着我咬……那个被我踢下的东西就是他。可是他,他,他已经变成了魔鬼……”
说到这里,他又闭上了眼睛,好像不愿意回首那一幕。我急急地追问说:“那你们是接到谁的生意,怎么找到那个地方的?”
这时他已经极度虚弱了,仿佛在用最后的力气说话:“那个人跟我们在网上联络的,说墓里有马楚太子的陪葬,他只要棺材里的一样东西……”说到这儿,他胸口急剧起伏,紧接着又说了一句:“鸡头山,袁瞎子……”然后,他的嘴张了张,头一歪,眼睛彻底闭上了。我赶紧喊医生。
医生进来后看了看旁边的心电监护仪,上面已经是一条直线了。他用戴着橡皮手套的手又扒扒他的眼皮,用手电看了看,听了听他的心跳,然后跟我摇摇头,走了出去。
这时我才发现,陈大胆全身已经烂完了,在他跟我讲话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内,他的脸上已经流出了黄褐色的脓水,极度的恶心,整个房间都充斥着一种难闻的味道。那种味道有些熟悉,我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那是什么气味,是尸臭。之前,我经手过一个案子,是一个高考落榜的青年自杀,死在了农民灌溉时从河里连接到山上的那种粗大的水泥管子里,发现的时候距离他死亡至少半年了,骨头都烂出来了,浑身长满了蛆,那种臭味整整传了三里地。那个味道跟陈大胆身上这个味道一模一样。
尸臭只有那种死了许久的尸体上才能散发出来,但是陈大胆刚死,甚至在他死前,尸臭味就已经很浓了,真是诡异得很。我给局里打了电话,联系了法医做解剖。好在,陈大胆死后,那种溃烂也停止了,不然等他烂成一摊黑水的时候,还真是无从下手。
这件事太令人匪夷所思了,抓偷兰草的抓到了盗墓的,我一向好奇心很强,心想这个案子一定要追下去搞清楚。
法医从陈大胆已经变形的耳道里发现了一条虫子,外形跟普通的蚰蜒很像,只是浑身通红。法医说:“蚰蜒一般是灰色或者土黄色的,并且身体扁平。还从来没有见过红色的、身体浑圆的品种,所以暂时还不能定性,需要送到省里做进一步的鉴定。”法医还说:“死者死亡的原因应该是通过血液的感染,并且是一种非常迅速的感染。初步判断,跟那个虫子有关系,大约是虫子身上携带了什么致命病毒,只在人活着的时候对人的细胞进行破坏。至于这种病毒是什么,暂时我还不了解。”
至于发现古墓的事情,局里没有向外界公布,但是领导已经打了报告给上级,估计会派相关部门来进行保护和发掘。
陈大胆临死前没有时间说清楚,只说了“鸡头山,袁瞎子”,这是唯一线索。
其实鸡头山的袁瞎子,我倒是知道的。他是个算命瞎子,因为我老家就住在鸡头山附近,小时候还见过他。现代科学技术发达,那种故弄玄虚的把戏渐渐地不被人相信,找他算命的人应该是寥寥无几了,不知还寻不寻得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