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冲过来，不管不顾地将我往门外推，我被她推得一踉跄，整个人撞到门上，手里的袋子掉了，苹果散了一地，还有一些，从楼梯上滚落了下去。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一年前，我是被我妈赶出去的，我走的那天，她以死相逼，我无路可退，我接受了季莫琛的条件，从我到他身边的那一刻起，我就计算好了时间，一年，只要一年。

　　我其实没脸再回到这个家来，我是这个家的罪人，我爸恨我入骨，我是我妈抱回来的，我爸一并也恨着我妈，十年前，他指着我们母女两，发下誓言，这辈子都不让我们好过。

　　他做到了，这十年，我们的日子，没有词语来形容。

　　我妈拼命地把我往门外推，我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死死地抱着她的腿，她怔了下，很快随手拿起放在鞋柜上的鸡毛掸子就打我，“你走，走……”

　　我就是不动，她拿拳头打我的身子，我也不喊痛。既然回来了，我就没打算再出去，死我也要死在这里。

　　最后她打累了，就瘫坐在我的面前，看着我，她的眼睛红得吓人，什么话也不说，就那样直直地看着我。

　　我也不说话，就抱着她，把脸埋在她的胸口，像小时候对她撒娇时那样。可一切都回不去了……

　　我的撒娇，我的眼泪，我所有的一切，都再也激不起我妈对我的任何一丝怜悯，或是心疼……

　　我听见我妈用悲凉的声音在我耳边一字一句地说，“你想看我死是不是。”

　　我怔住，浑身止不住地开始颤抖，一年前，她就是用这句话，把我从这个家赶出去的，我从她怀里抬起头来，看着她，“妈……”

　　“好，我死给你看……”她打断我的话，无情地一把将我从她身上推开，她站起来，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我晃过神，要抓住她，可是她走得飞快，我没抓住，我尖叫着从地上爬起来，却是太心急，一脚踩在苹果上，整个人扑在了地上，我妈顿了顿脚，我顾不上痛，连忙爬过去抓住她的裤腿，我哭着求她，“妈，不要，不要，我求你了……”

　　她停下脚，却是没看我一眼，只咬着牙，压着嗓子，最后问我，“你走还是不走……”

　　我别无选择，只能绝望地点头，一边说，“我走，我走……”

　　我妈知道我的性子，我决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她渐渐平静下来，却仍是不看我一眼，仿佛我就是那令人厌恶的过街老鼠。

　　我攥着她裤腿的手，一根一根地松开，眼睛涩得发痛，却是再也流不出泪来，我缓缓地从地上站起来，顺手一并将那散了一地的苹果一个一个地捡起来放到桌子上。

　　大病初愈，我的身体还很虚，加上被我妈刚才那一推，头晕得更加厉害，胃里更是一抽一抽地疼，我撑着桌子，想要缓一缓气，再离开。

　　我没想到我妈还会关心我，她站在我身后，见我整个人都在打颤，走了过来，什么话都没说，只把手往我额上探了探，触到我那冰凉的身体，眉头一下子就拧紧了。

　　我从小身体就不好，尤其是八岁那年，亲生父母走后，承受不住打击，大病了一场，从此身体就落下了病根，加上十年前那些事，我的身体一直没完全康复，只要情绪稍微受刺激，浑身就发冷。

　　“去床上躺着。”我妈二话没说，扶着我往房间的方向走，我想要拒绝，可这难得的温情，却让我短暂地想要贪恋。

　　房间还和我离开时一样，一尘不染，甚至连床单被褥都没换下来，我躺下去，我妈给我盖好被子，就出去了。被子上有阳光的味道，应该是我妈经常进来收拾的原因，想到这些，眼眶莫名地又湿了。

　　本打算躺一会就走，或许是真的太累了，又或许是太过安心的原因，我竟一下子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竟是下午，这一觉我足足地睡了六个小时，天边的太阳早已经隐匿在高楼大厦背后，不见踪影，我连忙起床，心想，我妈怎么没叫醒我呢？

　　来不及多想，迅速地把床整理好，拿着自己的包就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地又回头看了眼。

　　走到客厅，我妈正端着刚炒好的菜从厨房出来，她看了我一眼，“时间不早了，吃了饭再走。”

　　我小小地惊了下，心里却是欢喜得不行，我好久没吃到我妈做的饭菜了，天知道，我有多么地想念。我放下包，要去厨房帮她，她只冷淡地说不用，其实，我也知道，我根本帮不上她什么忙，只好乖乖地坐到椅子上，坐享其成。

　　我妈烧了四个菜，全是我爱吃的，红烧鲫鱼，盐焗鸡，油焖大虾，还有一个蔬菜汤，我拼命地压抑着内心不断翻涌的各种情愫，只轻轻地说了声谢谢，我怕再惹她不高兴，她又要赶我走，我只想好好的和她吃一顿饭，哪怕她不和我说一个字，我也会觉得心满意足了。

　　一餐饭，是在沉默中吃完的，我一口气吃了三碗，最后撑得实在吃不进一粒米，才依依不舍地放下筷子，我妈见我这副饿死鬼投胎的吃相，终于忍不住笑了，虽然，只是微微扯了扯唇，那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

　　见她心情好，我不觉间连胆子也大了些，话也多了，这次，我说要帮她洗碗，她也没有拒绝，我开心极了，差点夸张得跳了起来。

　　洗碗的时候，我故意洗得很慢很慢，我想和她多待一些时间，我不知道下次回来会是什么时候，我更不敢肯定，下次，她还会不会让我进屋。

　　只是，不管再怎么留恋，总有要离开的时候，我从厨房出来，我妈把我买来的苹果洗好了放在桌上。

　　“妈，我走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下次……”

　　“没有下次，这是最后一次。”她冷漠地打断我的话，我心里仿佛被针扎了下，有些刺痛。

　　我强忍着胸口的涩痛，强颜欢笑，“那我走了，你多保重。”

　　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开锁的声音，我看到我妈整个人一颤，下意识地拉着我的手就往厨房里躲，可还是晚了，我爸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