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棋盘的边缘

作者:赫尔墨斯 著 发布时间:2020-05-25 09:55:53 字数:4448
  枫湖底,几乎每隔几天就会有一两个人死去,他们的尸体只能暂时堆在一个角落里,虽然有些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但大部分人都没有闻出来,因为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这些气味混在一起,对他们来说早已经习以为常了。

  一种平静的绝望正在一点点地侵蚀着他们,就连王腾在内,都认为他们会这样一点点地消失不见,但他们依旧处于世界之中,即便是枫湖底这样的小地方,虽然极为隐蔽,但还是会受到一些外力的干扰。

  某日,王腾一个人准备去地上找点儿吃的,临行前他还特意嘱咐赵璐和陈苗苗,让她们要格外小心一些。他一个人带着一把冲锋枪,顺着一条小路,从枫湖边缘拾级而上。当他来到出口处,打开那扇很窄的小门时,用一双眼睛透过门缝儿来回扫视了一遍,确定没有人后,他才推开门,从下方跳了出来。随即他又关上门,朝周围扫了一眼,以确定没有被人发现。

  他深吸了一口气,毕竟这外面的空气比起枫湖底的空气要格外清爽宜人,他吸了一口后似乎还嫌不够,又连续吸了好几口。温暖的阳光也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神往,在阳光下他觉得一瞬间就得到了非常多的能量。

  枫湖是市区里的一个公园,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和空间范围内找到食物,因此他来到一家一百多米远的超市,如今他也只能看见什么拿什么了。走到超市的门前后,他先停住了脚步,仔细观察了一番,确定没有人后才走了进去。他在货架上尽可能挑了一些实用的东西,比如面包之类的。他用一个大布袋,将食物一一装了进去,接着,他准备离开。

  走在枫湖边的树林中时,一阵阵微风拂面而来,在这一刻,他终于按捺不住,流出了眼泪。当他越来越接近入口的时候,他就越是怅然若失,因为他将再一次回到那潮湿闷热的湖底。他甚至在想,为什么不能将所有人都叫出来,让他们也一同享受一下和煦的阳光、轻柔的微风和清新的空气。就在他忍不住去想这些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别动!”

  王腾在这一瞬间就定住了,他不知道背后的这个人或者是一群人究竟是什么来路,反之,对方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你拿的是什么?”这个声音低沉而浑厚。

  “吃的。”

  “放在地上。”

  王腾的手一松,这一大袋食物“扑通”一声就掉在了地上。王腾用余光看见下方有一只手伸了过来,打开了布袋。

  “你不用担心,我们是一样的人,都没有被控制。”

  那个声音问道:“为什么你会这么说?”

  “如果你是狼蛛或是红火蚁,很简单,你根本不会在半路拦截我,而是会一路悄悄尾随。”王腾说道,“你也会相信我并没有被控制,因为我的模样现在很狼狈,而且我在这样一片没有人住的公园里找吃的,而那些狼蛛和红火蚁可不必像我这样为了生存而大费周折。”

  “哼!你分析得倒是合情合理。”那个声音说道,“看来你的确有能力去保护那样一大群人。”

  王腾一怔,回过头去看这个人,只见这个人穿着一件黑衣,神情肃穆,他手里并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站在那里。他身上带着一种深不可测的气质,即使是王腾见了,心里也不禁有些发怵。

  “你是什么人?”

  “我叫江天佐。”

  王腾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这个人。

  “那些狼蛛和红火蚁迟早会找到你们,把你们绞杀得一个都不剩。”江天佐说道,“你们不能总这样东躲西藏。”

  “那我们该怎么办?”

  江天佐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看了一眼这片枫湖,说道:“找个好地方,让他们永远都找不到。”

  “永远都找不到?”

  江天佐点了点头,说道:“你把这里的人全都带出来,我要带他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王腾警觉地看着江天佐,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都与常人不同,王腾到现在也看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来路。

  “我知道你对我有所怀疑,但是有些事还是得和你说清楚。”江天佐说道,“你想想看,如果你们继续留在枫湖底,结果会怎样?”

  “你知道?”王腾惊道。

  “所以你不必怀疑我。”江天佐说道,“你现在就快去把那群人叫出来,我带他们走。”

  “去哪儿?”

  江天佐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说道:“别问这么多了,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去把他们都叫出来。”

  王腾犹豫了几秒钟,最终还是选择相信他,便进入了枫湖底。大约过了十多分钟,那群人才出了枫湖底,来到江天佐的面前。他们之所以这么半天才出来,是因为害怕,最终他们选择出来,是因为渴望重见天日的本能。赵璐和陈苗苗站在人群边上,所有人都沐浴在阳光之中,湖面的风在他们面前盘旋,每个人都和王腾刚才的感觉一样,仿佛重获新生。对于面前的江天佐,他们甚至都可以视而不见。

  “你们就在这公园里好好地享受一下,不要有任何担心。”江天佐说道,“有我在,你们会很安全。”

  每个人此刻都感到十分疑惑,但既然已经出来了,他们一时也顾不得这些了。王腾却有些担心,他上前问道:“你就让他们在外面,不怕被那些蜘蛛和蚂蚁发现吗?”

  江天佐说道:“如果你还在怀疑我是敌人,现在就可以一枪打死我。”

  王腾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我现在怀不怀疑都已经没用了,我们这么一大群人,你究竟要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我说了,安全的地方。”

  王腾还是直摇头,说道:“我真不知道怎么就相信了你!”

  “你用的是逻辑推论,认为我不是敌人,或者我有一半以上的概率不是敌人,所以才听了我的话,让他们出来。”江天佐指着这群人,说道,“你也看见了,他们现在心里仍然是害怕的,但害怕绝没有排到第一位,阳光、新鲜的空气,这些才是他们最需要的。”

  王腾没有说话,因为他自己刚才也和这群人是一样的状态。在人群中,他看见赵璐和陈苗苗两个人坐在公园绿道边的一个花坛上,面对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苗苗,你现在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赵璐问道。

  陈苗苗点点头,问道:“我们是不是不用再回去了?”

  “我不知道,但王腾叔叔刚才说有个人来救我们了,我想我们可能不用再回湖底了。”赵璐说道。

  “是爸爸来救我们了吗?”

  赵璐黯然地说道:“不是。”

  陈苗苗的脸色也随即黯淡下来,赵璐摸了摸女儿的头,说道:“不用担心,他会来找我们的。”

  陈苗苗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江天佐看着这群人,他们普遍都昂着头,就好像向日葵一样拼命地吸收着阳光,他不由得叹了口气,心想:这些人的求生意志真强,看来应该能为我所用。

  王腾走上前,问道:“我们该走了,如果被发现就麻烦了。”

  江天佐淡淡一笑,说道:“不用担心,这会儿对他们来说,没有比享受阳光和新鲜的空气更重要的事了,让他们再待一会儿。哦,对了,你不是还有一大袋食物吗?分给他们,不够的话,尽管去周围的超市里拿,让他们好好地吃一顿。”

  王腾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现在也已经很饿了,便打开布袋,将食物分给了在场的每一个人。食物不够的时候,他又去了附近的超市,将剩下的食品统统拿了过来,每个人就在原地好好地吃了一顿。赵璐和陈苗苗两个人坐在一边,正在吃着面包,王腾走了过来,递给她们一瓶矿泉水,说道:“喝点儿水。”

  “谢谢!”赵璐接过了水,先给陈苗苗喝了一大口,然后自己才喝。

  王腾说道:“这个人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懂,瞧着不像是敌人,但我还是不明白他一个人要怎么救我们这么一大群人。”

  赵璐看了江天佐一眼,说道:“我们现在也没有办法了,如果有谁能救我们,我们也只能听他的。继续待下去,即便不被发现,我们也没办法一直坚持下去。”

  “他说要把我们带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去,希望那里真安全吧。”王腾说道。

  赵璐一听,站起身来,径直走到江天佐面前,江天佐看见她,愣了一下。赵璐问道:“请问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江天佐点了点头。

  “我……”赵璐刚想问关于陈羽的消息,但她对眼前这个人并没有百分之百的信任,就立即转移了话题,问道,“你打算把我们带到什么地方去?”

  “一个安全的地方。”

  “是这样,我有家人没有和我们在一起,我担心如果我们离开了,他回来会找不到我们。”赵璐说道。

  “现在全世界都遭到了神秘力量的控制,你觉得你的家人如果不在这里,他能像你们这样,既没有死,也没有被控制住吗?”江天佐反问道。

  “我相信他一定不会有事的。”赵璐说道,“我只希望他回来的时候能找到我们。”

  “抱歉,这个我可没办法保证,不过运气好的话,你们还是有机会回到这里的,到时候你就可以见到你的家人了。”江天佐说道。

  “需要多久?”

  “这个我也没办法保证。”

  赵璐感到很无奈,在这一刻,她甚至不愿意跟着这个人去某个安全的地方,她就想留下来,等着陈羽回来找自己。王腾在一旁看出她的犹豫,他走上前,说道:“你不用再犹豫了,你必须走,就算不为你自己,也要为了你的女儿。”

  赵璐回过头,看着正在吃面包的陈苗苗,她最终只能是点点头,同意跟江天佐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差不多了,得走了。”江天佐说道,“都过来吧。”

  王腾示意大家都围拢过来。江天佐敞开那一身黑色的风衣,抬头看了看天,此刻虽然艳阳高照,但天边开始出现一团团灰色的云,湖面上的风也变得有点儿凉了,他自语道:“要变天了。”

  王腾问道:“我们怎么走?”

  “都到我怀里来吧!”江天佐敞开胸怀,朗声说道。

  所有人都愣住了,江天佐如此突然的言行让他们都感到莫名其妙,可他的脸上依旧挂着胸有成竹的微笑,看着每一个人。

  “这是什么意思?”王腾问道。

  江天佐脱下那件黑色的风衣,说道:“这件衣服里有一个转换器,可以将三维物体转换成二维平面,这样无论物体有多少,都可以无限叠加,因此我要带你们走,就得把你们都转化成二维平面。”

  王腾瞪大眼睛,问道:“这怎么可能?”

  “当然是可能的,纵向相对论,或者说金字塔式相对论你听过没有?”江天佐问道。

  王腾想了想,过了一会儿,说道:“我好像听过,但并不明白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简单来说,就是从奇点到无限维度,互为影像,比如三维相对三维就是实体,而相对四维就是影像,反过来四维相对四维是实体,相对于三维就是影像。”江天佐说道,“弦也好,膜也好,都不是终点,或者说世界本身就没有极限,而目前我们所探索到的最深的真理,就是纵向相对论。我们可以证明,虚与实都只是相对而言,因此万事万物都可以转化成不同维度的状态。”

  “我们会死吗?”王腾问了个最直接的问题。

  “死也只是我们这个四维时空的说法,到了别的维度,一切我们以为永恒不变的自然法则都会发生相应的变化,即便是死亡也是如此。”江天佐说道,“来吧,你们只会感觉有点儿怪。”

  说着,他把手伸进口袋里,按了一个非常神秘的按钮,接着,他的这件衣服就飘到了半空中,一个奇异的东西缓缓显现出来,仿佛是黑暗宇宙中的一个非常特殊的天体。

  “这是什么?”

  “二维世界,你们即将进入的一个世界。”江天佐说道,“二维世界就是绝对的平面,因此当你们进入后,会觉得很不适应,很古怪,但你们尽管放心,不用害怕。”

  接着,这个特殊的小型天体开始不断扩大,几乎盖住了他们每个人。之后,一道奇异的光又将每个人都罩住了。

  赵璐此刻抱着陈苗苗,王腾就站在她旁边,虽然他们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感觉,但他们总觉得自己即将发生大的变化。接着,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阵大风,一些被吹落的叶子飘到了人群中,那些人一动不动站在那里,那些落叶穿过了他们的身体,他们此刻已经变成一道道三维的影像。那个神秘的小型天体收了那道奇异的光,所有的三维影像顿时消失不见,那些人此刻都变成了二维实体,叠加在一起,被收进那个小型天体里。最后,这个小型天体又变回那件普通的风衣,落了下来,江天佐伸手接住,重新穿在了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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