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作者:白念葶 著 发布时间:2018-01-19 11:44:46 字数:11638
  

  杂志封面拍摄主题是宠物,碗口粗的巨蟒是时懿今天的合作伙伴。

  巨蟒是向动物园借来的,拔掉了毒牙,蜿蜒盘曲的蛇身虽然静止不动,却足够让身边所有的工作人员心里发寒。

  而时懿,还要和巨蟒亲密接触。

  慕千寻看到那条巨蟒,目瞪口呆,反应过来后冲到摄影师跟前:“这就是你说的宠物?”

  “你之前不是说猫、狗之类的吗?”

  摄影师抬头扫了她一眼,面无表情地调试相机:“嗯,改主意了。”

  慕千寻一个劲儿地瞪着他,老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时懿换好衣服化好妆走了出去,哥特式风格的妆容,一袭拖地真丝长裙,胸前一丝不漏,可稍稍侧身,大片光滑细腻的美背便显露了出来,美艳而又魅惑。

  “时懿,今天的拍摄……”慕千寻垂下的拳头紧了紧。

  “没事的。”时懿笑了笑,提起两侧的裙子,走向笼子里的巨蟒。

  模特是她如今的工作,也不仅仅是工作。她由衷地喜欢并热爱镁光灯下的每一张照片。和巨蟒拍照,不仅没有让她感到害怕,相反,她还隐隐有些兴奋。

  巨蟒身上野性的、原始的美感,和她今天的妆容打扮相辅相成,拍摄出来的画面应当极具冲击性和震撼力。

  工作人员将巨蟒从笼子里放了出来,简单指点时懿一些注意事项,让她不要触怒巨蟒。巨蟒没毒,性子还算温和,但它那恐怖的绞杀力,却可以轻易将人的胳膊和脖子给绞断。

  慕千寻瞅着还是揪心,手掌微微出汗,却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对了,她这个开小毛驴的没办法,不代表开加长版林肯的也没有!

  巨蟒还算配合,慢慢地在动物管理员的引导下缠上时懿的脖颈和身体,时懿垂下浓密的睫毛,静静地站着,便自成一幅《美女蛇》的图画。

  摄影师眼底露出一丝惊艳,赶忙抓拍了这一幕。

  不得不说,眼前的女人,气场冰冷而又强大,与生俱来的气质,才可以叫人生出这般从灵魂深处发出的惊艳感觉。

  幸亏,他采纳了那个人的建议。

  “林总!”

  林淮南的车子,和他本人一样醒目。

  慕千寻扣了扣车窗。

  车窗缓缓而下,停住,露出男人潇洒俊朗的面容。

  慕千寻稳了稳气息:“摄影师要求时懿和巨蟒拍照。”

  ……

  拍摄进展很是顺利,但是暗处,却探出了一只手,举起照相机,镜头直直地对准巨蟒的眼睛。

  “咔——”白光闪过。

  “嘶——”巨蟒头部猛地后缩,缠着时懿直直地往后仰去。

  时懿重重地摔在地面,蛇身越收越紧,勒上了她的脖子,只消一下,便将她胸腔里的空气挤压得一丝不剩,时懿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可完全是徒劳的,巨蟒将她压得死死的,无法动弹!

  林淮南赶来时,看到的便是时懿面红耳赤、生命垂危的一幕。管理员慌慌张张地举起手里的麻醉枪,射击了几次都没能打中。

  林淮南夺过他手里的麻醉枪,一连射击三次,巨蟒才在空中晃了晃,一头栽在了地上。

  时懿发丝凌乱地躺在地上,身子发软。她黑亮的眸子看向面沉如水的男人时,微微发红。

  男人眉目硬朗,没有半点儿笑容:“小蝎子。”

  低沉的声音仿若穿越了一个世纪,将时懿冰封的心划出一道裂缝。

  果然,他才是,她的劫!

  晚上七八点,小狮子赶了过来。

  林淮南做事一向极有分寸,在时懿的精神和身体都恢复良好的情况下,才通知了Neil。

  刚进屋,小狮子愤怒的咆哮便传了出来:“巨蟒!他们怎么不请美杜莎拍照!”

  “Neil!”林淮南从二楼栏杆处望了过来,“Lisa需要休息。”

  听到姐姐,小狮子火焰全消,竖起的头发乖乖垂了下去,湿漉漉的眼睛温顺得不可思议。

  “姐夫,”可怜兮兮地望着他,“我姐现在怎么样?”

  “还好。”

  ……

  时懿脖子上浅粉色的勒痕在男人精心照顾下褪了下去,对于那天拍摄行程只字未提,精神状态还可以,只是容易走神儿。

  对于林淮南的求爱,也没有拒绝。男人也并不是夜夜都这样,但是不管多晚回来,必定抱着她共眠。

  时懿原以为自己会很不适应,可时间一久,竟然发现自己完全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已经开始习惯在男人温热坚实的胸膛中入睡。

  小狮子在林淮南的公寓住了下来。

  “姐夫,我姐微博下方一片黑,你真的不管吗?”小狮子闷闷地趴在书桌上,继续道,“我姐那人,什么都看得淡,旁人只当她不在意,我却知道她心里其实是介意的!”

  “营销号炒作,跟踪偷拍,触怒巨蟒。”话,点到即止。

  “有人故意陷害我姐?”小狮子不傻,立马反应过来。

  林淮南跷着腿,继续慢条斯理地翻看放在腿上的文件。

  “……那你就任由别人欺负我姐吗?”小狮子毕竟道行浅,忍不住担忧地追问。

  林淮南抬起头,湖水般沉静的目光中,是男人毫不掩饰的占有欲:“我都舍不得欺负的人,哪能让他们给欺负了去。”

  小狮子默默地咽了咽口水,没再说话。

  时懿是被林淮南吵醒的,脑袋根本还是晕的。林淮南压在她的身上流连轻吻,足足厮守了大半个小时,才放开她。

  “小蝎子。”男人将她放在自己手臂上,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她的腰肢。

  完全占有的姿势,吻了吻她的长发:“蟒蛇缠上……害怕吗?”

  “一片空白。”时懿将身子蜷得紧了些,头埋在男人滚烫的怀里,全身软了下来,困意漫了上来。

  她记不清了。

  “你又是什么样的感受?”睁开眼,时懿目光沉静。

  林淮南闻言笑了,黑眸极为认真,最终却只道:“睡吧。”

  时懿幽幽地瞪了他一眼,颇为郁闷地闭上了眼。

  期间,恰逢林淮南和时师都不在,慕千寻来时,叮嘱时懿好好照顾自己,临走,言辞闪烁:“时懿,钟梵被人打压了。”

  ……

  纵然时懿一向自制,此刻也一下子火了。

  仿佛多日两人表面平静的相处下,暗暗积累的怨气,被强制留在他身边的不甘,和心中隐隐对他越来越深的依赖和不舍,交织成一股难以抑制的怒气,瞬间爆发。

  接近十点钟,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多,音乐也从轻缓逐渐变得热烈激昂。

  一种疯狂宣泄的气氛,如同病毒一样在酒吧内蔓延。

  时懿越过迷醉沉沦的人群,径直坐了下来:“橙汁,谢谢。”

  橙汁很快送了过来。

  男人本就生得一张艳丽至极的脸,现在又因酒精作祟,为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迷离的疏远:“Lisa,世界就是这样,从来没有公平可言。”

  钟梵说话的样子总像是在开玩笑,唇角微翘,眼里留情。只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那根本不是说笑。

  男人漂亮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连声音都淡了下来,波澜不惊。

  “是King做过了。”她知晓林淮南极度嚣张自信,所以对于不理智的占有欲,也能以坦然的心态面对,然后以极端的做法贯彻到底。

  男人眉梢眼角浮上一点儿醉意,艳丽妖冶,话语间流淌出清晰的危险之意:“林淮南?”

  时懿眉睫低垂,抿了口橙汁,甘甜微苦:“Heismyhusband.”(他是我丈夫。)

  ……

  钟梵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整张脸埋在大片的阴暗中。

  打了个响指,要一瓶浓烈的伏特加,姿态闲适地喝着。

  对于酒,她不懂,却恰好懂伏特加,没有比它还要纯粹的酒了,除了酒精,什么也没有。

  “Lisa,我不想谈他,还有我的破事。”男人眼底掠过光影,修长的手指滑过时懿的脸颊,停留在她的唇上。

  时懿的唇很漂亮,弧度刚好,色泽刚好,弹性刚好,让人挪不开视线。

  “谈谈你吧,你打算怎么补偿我呢?”

  ……

  微微抬起时懿的下巴,男人神色专注。

  “用你,补偿我。”

  时懿将下巴从男人指尖错开:“低级玩笑。”只当他胡言乱语。

  “……要不,你客串我主演的电影。”钟梵身子微僵,手脚有些发凉,脸上缓缓绽放出一抹极其艳丽的笑容,声音性感而又沙哑。

  “不是我对不起你。”她拒绝道。

  钟梵忽然笑了,眼角微红。

  她总是足够冷静,足够理智地在他心上补上一刀:“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可爱。”

  ……

  夜色如水,钟梵开车将时懿送到了她单独租下的公寓。

  时懿下了车,男人长长的睫毛垂了一下,遮掉眼底情不自禁流露出的晦暗,再次抬眸神色慵懒魅惑,缓缓打开车窗:“Lisa,这是剧本,红色记号笔备注的是你的角色。”递剧本的动作,温和而又强硬。

  ……

  她到底还是从钟梵手里接过剧本,具体理由就是时懿自己也不太清楚。

  她一向按着感觉走的。

  唯一清楚的,是她此刻不想看到林淮南。

  习惯性按下门铃,时懿嘴角抽了抽,她忘了,林淮南不在。

  这是她的公寓,至于钥匙,她没带。

  “咔——”

  门被人从里面轻轻打开,时懿僵硬地转身,便看清了那人。

  林淮南眼神牢牢地锁着她,神色却淡得几乎透明,周身透着入骨的寒意:“Lisa!”

  时懿还没来得及转身,林淮南大手揽上她的腰肢,然后身子骤然腾空,贴上了一个宽阔温热的胸膛。

  短暂紧绷后,感觉到那熟悉的触感和气息,时懿只觉得心跳瞬间加速。

  他总可以轻易打乱她的呼吸,还有心跳。

  “喝酒了?”林淮南眼神阴沉,语调沉稳冰冷,合上门快步走进卧室。

  时懿皱了下眉:“橙汁。”

  “都说了些什么?”

  时懿抬眼盯着男人,只觉得被他沉重身躯压制的,不光是自己的身体,还有自己的心。

  眼睛闪了闪,他知道她见了钟梵。

  “停止对他的打压。”时懿拉了拉他的袖子。

  男人深沉的眼像是有暗色的火焰烧了起来,将她放到床上,翻身压了上来,剥光她的衣服,一寸寸流连亲吻。

  “King,不要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他招惹了你!”男人动作停了下来。

  “……是我先招惹他的。”

  时懿喃喃道,低眉顺眼的脸庞给人毫无攻击力的柔弱感。

  是她先招惹他的!

  钟梵的美,倾城妖艳,属于暗黑系,那是阳光都暖化不了的、由骨子里生出的冷漠。

  只消一眼,她就认出了她的同类。

  身子主动缠上男人的身体,时懿喉咙有些发干。

  “至今,我不亏欠钟梵任何,不愧疚任何。因为,一旦亏欠愧疚,就真的和他扯不清了。”

  她在威胁他!

  林淮南脸色沉了下来。

  显然,她的威胁,是有效的。

  “你为他浪费了很多纸,”他一直清楚,她身边有这样一个男人的存在,“他在你心中,什么地位?”

  “……我只想画他。”时懿如实道。

  “正如玻璃杯是玻璃,苹果是水果,钟梵是人,对吗?”男人眼底有着漫不经心的慵懒,薄唇间说出的话却逼得她无路可走。

  时懿无力地点了点头,眼眸深沉,好似透不过一缕光线。他让她,温顺得没有一丝脾气。

  林淮南亲了亲她的额头,面色好转了不少,脱掉全身的衣服,抱着她进了浴室。肌肤相亲泡在热水里,无须任何言语就能感觉到彼此压抑的热情,林淮南开始在她的皮肤上流连起来。

  林淮南渴望她的同时,她也在渴求着林淮南。

  清醒过后,她会懊恼,但无法否认当时林淮南带给她的震颤和悸动。

  或许,她很快就能怀上一个孩子!

  林淮南一大早就将时懿带回了自己的公寓。

  小狮子每天像是吃了炸药,或是在经期,脸色黑沉,没一点儿大学生应有的阳光灿烂。

  “姐,姐夫!”

  时懿懒洋洋地枕在男人的臂弯里,半阖着眼。

  “我从来都没有讨厌你喜欢我。”处于义愤填膺的亢奋期中的小狮子,头一次将这么绕口的一句话吐字清晰流利。

  看来,真被气得不轻!

  “不要理那些黑粉。”

  林淮南昨晚故意带了点儿报复在里面,反反复复地折腾她,她身子到现在还有些发软。

  时懿想躺在床上眯一会儿。

  “不是黑粉!”

  “一篇微博文章,标题叫‘狮子座最讨厌自己喜欢上天蝎’。”

  他光是看到标题,全身血气就逆流而上。

  “姐,你天蝎。”他狮子座。

  天蝎?星座吗?

  她不关心这个。

  “我怎么可能讨厌我姐呢?”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小狮子撇了撇嘴巴,眼泪汪汪。

  ……

  她还是比较能接受狮吼。

  林淮南将时懿放在了沙发上,凉凉地望了他一眼:“克林顿和希拉里,比尔·盖茨和美琳达。”

  “嗯?”小狮子困惑地皱起眉头,“他们好像都离婚了吧?”

  “嗯,都是狮子配天蝎。”

  “咔——”

  小狮子粗壮的神经,骤然断裂,石化在原地。

  时懿凝视了他一会儿:“你对星座感兴趣?”

  男人沉沉地笑了:“不感兴趣。”

  他感兴趣的,向来只有她一个。

  “哦。”时懿慢吞吞应了一声。

  “Lisa,你得罪过谁?”

  林淮南将早报翻到一页,递到时懿面前,她又上了娱乐头条。

  时懿看了眼,是她和钟梵在酒吧见面的照片。

  钟梵本就美得跟个妖孽似的,即便画面有些模糊,却还是可以辨认出是他本人。

  而她的侧脸,尤其清晰,像是故意一样。

  “越来越过分了。”时懿淡淡道。

  托那位幕后黑手的福,小狮子倒是在家安分守己好些天,不过,事不过三!

  “我喜欢你攻击的模样。”男人亲了亲她的发丝。

  一瞬间,时懿眼眶一热。她薄情,却敏感,对细节有着超越常人的执着,这不好。

  时懿低头沉默了几分钟,嘴唇抿了抿,再抬眼已不见刚才的难过:“King,可是我懒。”

  攻击,从来不是她的本意!

  时懿签的是国内数一数二的M.K经纪公司,慕千寻在这家公司算得上老人,资历深的也会恭恭敬敬地喊她一声“慕姐”。

  “来了。”慕千寻从办公桌间抬起头,显然心情不错。

  时懿淡淡应着:“嗯,帮我调下当天我出意外的监控。”

  大概,人都是这样的,走到一个地步,不得不走下去,就会勇敢起来,学会不逃避。她做事做人有她自己的一套方式和准则,旁人一旦触及了,便会显现出来。

  慕千寻眸子闪了闪,唇边漾起一丝笑意:“时懿,你被选中《VOGUE》中国版7月份杂志封面三位模特候选人之一。”

  《VOGUE》,与其说它是本时尚杂志,不如说它是流行艺术结晶来得更为贴切。《VOGUE》以其时尚的敏锐触角,优质的空间布局设计,顶级模特的风尚,为看杂志的人精心营造流行与艺术的气质品位。

  “那是本不错的杂志。”时懿眉头皱了皱。

  英国版的《VOGUE》,她有在看:“另外两个候选人是谁?”

  “比起你这个菜鸟,另外两个可算得上老鸟了。”慕千寻耸了耸肩,笑得不置可否。

  时懿的混血让她兼具西方人的冷艳和东方人的神秘,而她又是安静温婉的。

  这类出类拔萃的气质,即便放在全球最大明星经纪公司IMG里,也是独一无二的。

  “一个是S.K旗下子公司的杨若,还有一个就是同公司的安娜,两人的实力都不容小觑,”慕千寻打开抽屉将两人的资料递到时懿跟前,“拿回去看看,看看她们身为模特所拥有的,而你没有的东西。”

  “千寻,”时懿缓缓推开眼前的资料,顿了顿,“我会用实力拿下《VOGUE》的杂志封面。”

  “实力?”慕千寻嘴角抽了抽,声音有些冷,“你所说的实力,除了你的脸、你的身材,还有什么?”

  “你是舞台经验比她们丰富,还是人脉资源比她们广阔?时懿,你连走台的步子都不扎实,这样的你,让我怎么不担心你被刷下来?”她这话,重了些。

  时懿素来有主见,英国的环境和时父时母的宽容,对她的性子从未有过约束。

  慕千寻三番五次戳她的脊梁骨,拿她经验浅一事说话,饶是她,也有些不太开心。

  时懿面色微沉:“这些资料,对选拔的结果没有影响。我做好自己该做的就好。”

  模特不比其他,不是足球、篮球,需要分析对方每位球员的特长和短板。而T台上的短短数秒钟,看的是一个模特自身驾驭舞台的魅力和对时尚敏锐的捕捉和表达能力。

  慕千寻脸色一时很是难看。

  “你将我出事那天的监控资料调出来,传到我手机上,我去健身房锻炼。”时懿垂下眼睑吐字清晰,交代完从她办公室退了出去。

  她不讨厌运动,却不太喜欢流汗,黏糊糊的,搞得整个人都不好起来。但是模特这行,对于后天身体要求也是极高,圈内人素来信奉“腹部有马甲,臂膀有肌肉,转身有曲线”十五字箴言。

  她清楚训练的重要,因此只好在每次训练完毕,去单独的淋浴室冲一次澡再出来。

  慕千寻的办事效率一向不错,时懿锻炼好拿起手机打开她发送来的视频,皱着眉瞧了好一会儿。

  “慕千寻的公关能力果然厉害,竟然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将你捧到这么高的位置。”女人阴柔的嗓音绵里藏针,隔了一段距离仍有一股子浓重的香水味扑了过来。倒不是香水劣质,只是和她那个人,不相匹配!

  女人身材纤细,比时懿还高出两三厘米,脸型略显方正,这点在模特里较为常见。脸上的妆容相比较时懿的素颜,显得重了。

  时懿将手机放入口袋,关好柜子的门:“嗯。”

  安娜脸色青了又紫,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盯着她看了一会儿:“《VOGUE》杂志封面的拍摄,是个千载难得的机会。”

  时懿脚步顿了顿,垂下眉眼:“我要去冲澡。”

  “时懿——”

  安娜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你我都明白,《VOUGE》后面的含义、地位、名气,还有广告邀约。”

  “你还年轻,时懿,你还有大把的机会。而我,十五岁入行,这七八年来,我吃了太多苦。刚入行那会儿,一台五十元的秀我都去走,吃着盒饭睡着地下室,好不容易才一点儿一点儿走到今天。可你不同!你入行晚,新鲜面孔,现在又有林淮南和钟梵的绯闻,名气全开!”

  时懿安安静静地瞧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安娜。”安娜狐疑地盯着她。

  “安娜——”时懿淡淡地笑了笑,神色敛在那张笑容后:“这世上,没有这么走后门的。”

  “我们,各凭本事。”

  没去看身后安娜的那张脸,时懿去单独的浴室冲了个澡,换上一件干净的休闲运动装,同慕千寻打个招呼走出了M.K大门。

  宽松的运动装着在她身子上衬得她愈发纤细,湿漉漉的长发随意盘在帽子里,偶尔落下的几绺黑发显得时懿慵懒娇媚,身子蜷在出租车后车位上。

  “师傅,去海边。”

  时间还早,她一时兴起,想去看海。

  在英国,有大片大片的海。

  “哎,好嘞。”

  师傅调转一个方向,开往这座城市边缘地带的海。

  车子停在公路边,时懿一个人提着鞋,光着脚丫慢吞吞走在沙滩上,沙子从脚缝处流过的酥麻,让她有些上瘾,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个单调的动作。

  迎面扑来的咸湿的海风,涨跌起伏的潮水声,令人心生温柔和宁静。

  “叮——”

  手机响了,时懿掏出扫了一眼,视线微微凝滞。

  是林淮南,她不太想接。

  林淮南察言观色的本事入木三分,从字里行间等细节之处去推测对手心理从而做出决策更是他惯用的手法。

  她从来都不确定,她的那些小心思,他到底看穿多少、清楚多少。

  想到这,时懿微微颓了下来,她和林淮南之间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隔在当中。她知道自己心中的那道墙是什么,但林淮南的心思她却猜不透。

  迟疑片刻,时懿还是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耳边:“喂,King。”嗓音略显沙哑。

  手机那端沉默了几秒钟,男人淡淡的声音传来:“你在哪里?”

  时懿转身看向对面漫漫的蔚蓝色的海,嘴角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

  “在一个,经常在的地方。”

  ……

  “King,在英国,Victor老教授让我们画一幅画,叫“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我查了中国诗词,这话的意思是,这一刻的美好,足以抵得上人间千遍万遍的相会。”

  时懿眸子闪了闪,突然有些噎住。

  林淮南的声音很近,却像从宇宙深处远远传来。

  “小蝎子。”

  他说得很轻很慢,在时懿耳中,却似有千钧之重。

  “千遍万遍都太少,更不用说一刻。”

  ……

  下一秒,男人又恢复他的霸道强势:“站在原地,不准动,电话不准挂。”

  时懿眉头皱了皱,她刚才的话再清楚不过了。

  时时腻歪在一块久了,两人都会腻的,但是他现在对她的紧张,是不是可以证明他对她仍有着几分兴趣?

  可兴趣,总归不是爱情。

  黑色加长轿车平稳驶来,停在路边。时懿已整理好情绪,面沉如水,拎着鞋子走近车门钻了进去。

  上了车,男人俊朗的脸隐在大片的阴影里,神色难辨,修长的手指有节奏地扣着座椅,一下一下地,像是敲在时懿的心弦上。

  “小蝎子。”

  “这世上的爱情千千万万,你刚才说的,只是其一。”

  林淮南不轻不重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双眼一片暗沉:“这,也是其一。”

  “也是我们的唯一。”

  时懿沉默了好久,两人间的沉默几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最后,她慢慢将自己的手掌抽出,眼角闪过一片水光:“King,我古诗词不错的。”

  父亲是中国人,因此虽然她和Neil从小接受的便是中英式教育,但是对于中国传统文化还是有一定了解。

  她知道,“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这首词的最后一句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相爱的人,不一定要时时刻刻腻在一起,更何况是单相思呢?

  “那次我交给Victor老教授的作业,他给了我满分。”

  男人大手覆在她手腕上的温度灼灼烫人,温热了她那颗无处安放的心。从中她隐隐感觉了什么,知晓了什么,最终却只能生生将心头的纷乱压下去。

  “你画了什么?”

  “……回去吧。”系好安全带,时懿直直地盯着前方。

  林淮南深深地看着她,那双黑眸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可最后却一言不发,让司机发动车子,掉头驶了回去。

  时懿咬着下唇,她画了什么?

  她不过画了水天各一色。

  公寓里,小狮子也在,同时懿和林淮南一道吃了顿晚餐。时懿低垂着眉眼,漫不经心地挑着碗里的水果蔬菜,勉强吃了几口。

  小狮子大口扒着碗里的米饭,动作粗鲁却又透着规矩,吃好放下碗筷打了个招呼提前离席。

  林淮南微微点头,目光却锁在时懿的身上。

  他瞧得出来,老姐从回来便不太高兴!

  时师麻利地打开电脑,登录微博,点开闪烁的留言,琥珀般的眸子腾地蹿起火焰。

  又是这个“专黑时懿三十年”!

  这个微博账号吸粉能力很强,原先就有两百万的粉丝,之前发的都是有关星座学说的文章,现在不知怎么回事,脑残地将微博名改为现在的这个,用来专黑他老姐!

  专黑时懿三十年:绿茶再怎么好喝还是个婊,红酒再怎么高档还是个嫖!【鄙视】【鄙视】【鄙视】@时懿

  下方还有不少跟风附和的。

  黑涩的吊带裙:太不要脸了,就没瞧过这么不要脸的,实在是太不要脸了!@时懿

  静待花开随你远航:嘤嘤嘤,时姐姐,求放过萌梵一条生路,奴家这边给您磕头了。

  差点儿是个帅哥1221:人都不要脸了,咱们还能怎么样!

  柯南南男男:这么说一个女的,博主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

  电脑前,时师脸色愈发难看,捅人的心都有了!

  他姐性子淡,但不代表她就得无条件容忍别人泼过来的莫须有的污水!

  时家的骄横小狮子:Fuckyou!@专黑时懿三十年

  这是时师在微博上发的最脏也是最恼火的一句!显然,他的话只能起到火上浇油的功效。

  不穿内裤的布丁:【偷笑】这活儿,得私下。

  星星之火fff:约约约,明天周六,我看成。@专黑时懿三十年

  形势急转直下,微博下方的网友水得愈发起劲儿,小狮子盯着屏幕无语地抽了抽嘴角,他不过骂人一句脏话,怎么被扭曲成约炮了?

  他是有多饥渴啊!

  等了一会儿,“专黑时懿三十年”账号仍旧没有回应,小狮子转手登上自己的推特账号,还没聊几句,微博响了起来。

  专黑时懿三十年:约!@时家的骄横小狮子

  时师想了一会儿,给她发去了私信:周六下午两点,×××路星巴克。

  入夜,天色没入一片黑暗,这一晚的月光很盛,清冷、干净。

  精致奢华的公寓里,小女人系着可爱的棕熊围裙,在厨房里忙活不停。

  那是一个极美的女人,白皙的面容笑意盈盈,黑白分明的眸子亮若星辰,此刻洋溢着满满的幸福。

  咖喱还有一分钟煮好,宋清欢抬头扫了眼身子陷在沙发里的男人,那是何等妖孽的容颜,即便什么都不做,整个人都透出堕落的气息,带着自我毁灭的倾城艳丽。

  只见过一面,从此记忆永不泯灭。如此的诱惑,她又怎么可能逃得掉呢!

  微微收了收心神,宋清欢将咖喱分别盛入两个碟内,端到桌子上:“梵,开饭啦,今晚是你喜欢的咖喱饭哦。”

  沙发上的男人眸子闪了闪,淡淡应道:“不喜欢了。”

  宋清欢抿唇,走到他的跟前,看着他的眼睛:“多少吃点儿好吗?”

  这是她辛辛苦苦为他烹制的!

  “清欢,”钟梵直视着她的眼,单手支在沙发上,声音里有着一丝玩味,“我不相信一见钟情。”

  宋清欢倒也从容不迫,用温婉的姿态化去他话里的咄咄逼人:“不是的。”

  “你不信的,是我。可是那又怎么样!总归有一天,你会信我的!”

  钟梵沉默不动,双眼暗沉,宋清欢坦坦荡荡。

  “我爱你,我想要和你结婚,和你生孩子,和你一起变老。你接不接受,那是你的事。但就算是你,也不能阻止我要追你的决心,还有爱慕你的心情!”

  钟梵笑了,脸好似沉浸在光晕中,晃得宋清欢头晕晕的,跟着心也晕了,胆子也大了些,喃喃道:“你可以拒绝,但麻烦你不要说出来。”

  “因为,我怕我没说的那么坚强。”

  ……

  《VOGUE》杂志面试流程和安排很快下来,日子定在本周五。

  慕千寻纵使心底还有着气,但《VOGUE》拍摄机会实在难得,便一门心思投在时懿模特训练课程还有监督她的饮食上。

  时懿这会儿也算争气,不喊苦不喊累,这些天还专门和一位芭蕾舞老师学习如何正确使用脊背的力量,拔高自己的气场。

  回到公寓,累得不行,沾床就着,好几次都是林淮南帮她清理好身子抱她上床。醒来时,低头看看自己被换掉的睡衣,时懿什么也不说,默默走下床。

  面试当天,天气有些阴沉。评委台上依次坐着三位评审,其中一位着实令人吃惊不小。

  StevenMeisel,《VOGUE》杂志资历极老的摄影师,左右分别坐的,也是名声在外的外籍评审。

  安娜只瞄了一眼,心脏就差点儿跳了出来,在后台化妆更衣室频频喝水。杨若倒和时懿差不多,心态放得比较好。只是化妆师在为其化妆时,稍有不慎,她便投来厉色,搞得化妆师手腕一颤一颤地,对着她那张脸抹抹涂涂,想着赶紧了事。

  走秀的顺序,由抽签决定。无论是什么比赛,总归是顺序靠后的优势大些。时懿运气有些背,抽到了2号。杨若1号,安娜3号。

  秀的主题是花仙子。

  杨若一袭淡粉色绣花长裙,踩着七八厘米的白色高跟鞋走了出去,敞开大门的设计完美地露出她姣好的胸型和身段儿。时懿选了一套浅蓝紫色的丝绸短裙,印在上面的片片碎花精致而又别出心裁。安娜剑走偏锋,抹着大红色的口红,摇曳着烈火般的红裙走上了T台,头颅高高昂起,艳丽逼人。

  走完秀,三人并排站在舞台之上。

  StevenMeisel目光细细地在三人身上流连,和其他两位评审咬着耳朵,声音不轻不重,却是一口流利的英文。安娜竖起耳朵,没听懂几句,心底愈发着急,面子上也有些端不住。

  讨论完毕,StevenMeisel轻声咳了咳:“有一个问题,麻烦三位回答一下。你们觉得自己最大的魅力和特点在哪里?”

  安娜和杨若同时嘴角抽了抽。

  靠,他能说中文的呀!

  不过他说的,怎么带着一股这么地道的京片子味?

  杨若1号,来不及细想,答道:“T台,走在上面,总会让我很兴奋。能做模特,对我来说,真的是一件超级幸运的事!”语气有些急促,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好像真是她说的那么一回事。

  但,无关问题。

  时懿沉默,淡淡冲着在座三位笑了笑。

  安娜见她久久不说话,这才说道:“T台上,有我太多太多的记忆了。年少轻狂到青春烂漫,T台教会我不少东西,那些是金钱都换不来的。要说魅力和特色,嗯,我的可塑性很强,可以驾驭不同的风格和时装。”

  StevenMeisel听着,笑得和蔼,最后将视线集中在了时懿身上:“时小姐,您现在还是保持沉默吗?”

  时懿笑了笑:“我表达过了。”

  StevenMeisel想了一会儿,了然地挑了下眉:“Yes.”

  “就你了,时小姐。”

  “为什么?”安娜当即皱眉问了出来。

  杨若也是一副茫然困惑的表情。

  StevenMeisel抬手示意安静:“摄影师的工作,是从不同角度拍摄模特身上最鲜明的气场,很抱歉,从杨小姐和安小姐身上,我并没有看到这点。相反时小姐,她天生带有一种隐隐的冷感,和一种复古的时髦感。尤其令我惊艳的,是她骨子里还散发出一股子魅惑。”

  “这样的模特,非常稀罕。”

  “但是Steven,她少了模特最关键的一样东西,那就是——”另一个女性评审琢磨了一会儿,吐出来一个词,“张扬!”

  “她太安静了,不是吗?”

  站在不远处的慕千寻心悬了起来,将手放在胸口,直直盯着台上的时懿。

  时懿走上前一步,偏头浅笑:“但它吸引到了你,不是吗?”

  女评审皱眉,表情有些夸张:“是的,你吸引到了我。”

  的确,这点就够了!

  “OK,Steven,就她了。”

  不得不说,能成功面试上《VOGUE》杂志封面拍摄,饶是时懿这般清冷的一个人,嘴角也不由微微扬起。

  回到公寓,林淮南没有回来,时懿一下午便窝在他的书房握着铅笔在画纸上勾勒着简约的线条。

  她画过很多,最初画苹果,再到蔷薇,当然也有人。只是,唯独没有画过林淮南。

  画了三页,搁笔,脖子有些酸痛。

  下一秒钟,时懿整个身子被人腾空抱起,再睁开眼时,已然和身后的男人面对面。她只要微微侧下脸,似乎就能贴上男人的肌肤。

  顿时,呼吸灼热,心慌意乱。

  时懿垂下眼睑,不想去看男人脸上的表情:“回来了。”

  林淮南对她这副模样有些不满,搂着她腰肢的手用了力,和她的肌肤紧紧相贴。

  他抱紧她,却几乎弄疼了她。

  “恭喜。”男人细细咬着她精致的耳垂,时懿只觉得心头万般无力,蓦地想到回英国的前夕,眼神又是一暗。

  “嗯,谢谢。”时懿靠在他的怀里,眼神有些涣散,没有焦距。

  男人掌心抚上她的后背,将她放在沙发里,自己拿过她手里的画册,翻了翻,不过是些花花鸟鸟。

  有段时间,她曾坚持不懈画蔷薇。

  时懿有些倦意,忽然闻到鲜少闻到的烟味,抬眼望去,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点燃一支烟,手指尖火光明明暗暗,就在这微弱的光线下,男人沉声开口:“花花鸟鸟,能让你高兴?”

  时懿困惑,仍点了点头:“高兴。”

  男人声线危险起来:“能让你酣畅淋漓?”

  “呃?”隐隐清楚了些什么,却又不是很通透,时懿没有直接回答。

  “能给你,我给你的那般舒服?”

  时懿眉毛上挑,接着脸噌地烧了起来,抬眸瞪着他:“King!”

  娇软的语气像是涂了一层厚厚的蜂蜜,滋润了林淮南此刻作祟的心。

  “你真幼稚!”

  ……

  想让她画他,直说就好!尽管,她不会答应!

  医院里的消毒水味极重,尤其是重症病房。

  “若若,我的女儿,你是最棒的!”

  病床上的小女孩生得眉清目秀,白净的小脸上即便是睡梦中,仍旧带着一丝清晰的委屈。

  慕千寻掉着眼泪,不停地亲吻自己的女儿。

  她不过三岁,就要接受抽骨髓、化疗等非人的折磨。

  孩子是最天真无邪的,有多痛,就会哭得有多声嘶力竭。

  若若刚查出白血病的时候,她还像个普通孩子一样,有着浓密的头发,笑得像花儿一样。医生要为她抽骨髓化验,她知道很痛、很痛,却不晓得到底有多痛。

  直到针头戳进去的那一刻,她懂了!

  真的懂了!

  若若稚嫩的声线又低又嘶哑,那声惨叫,就像从身体最深处传来,碾着她全身的骨头和血肉从缝隙里喊出来。

  在那一秒钟,她的心跟着她的声音一同死去。

  “妈妈会尽快找到相配的骨髓,妈妈会赚好多好多钱的。”

  时懿拿下的《VOUGE》,可以为她打开通往国际舞台的大门。只要好好把握,她这个经纪人就不愁治疗费了!

  只是,现在若若每做一次化疗,她就觉得她的心凉了一些,冷了一分,好似再也没有什么能入得了她的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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