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林源的回忆(下)

作者:林北尘 著 发布时间:2018-10-26 16:34:19 字数:7720
  

  水面上空,落下的不是雨点,是蜘蛛。

  蜘蛛雨……

  只见大湖之上,密密麻麻的黑色蜘蛛从天而降,它们个头不大,张牙舞爪在空中缓飘,像一只只小幽灵。

  我挥舞着手里的船桨,试图把这些从天而降的、可怕的小东西驱走。

  “你在干吗?快来帮忙啊!”我看到你蜷缩在一旁,瑟瑟发抖,不敢动一下。

  “你怎么了?胆小鬼!”我骂人了,也很气恼,心想狼这么大的生物,好歹有胆逃跑,蜘蛛这么小的玩意却动都不敢动一下。

  我把上衣脱了,遮盖在你身上。

  然而那些蜘蛛还是一点点地爬向我们。

  我趴在船上不停地滚动着,无数小蜘蛛被我压成了肉泥。很快,比湖水更腥的气味侵入了我的鼻孔。我在想,如果我会游泳就好了。

  “婷!你会游泳吗?”

  “没用的,它们是水蜘蛛。”

  “有毒吗?”

  “毒性轻。”

  “那你怕什么?”

  如果那个时候别人告诉我你是一个杀手的妹妹,并且出生入死过无数次,我必定是不会相信的。

  渐渐地,你终于不那么害怕了。

  “我们马上离开这里!”你告诉我。

  “该怎么办?”

  “那边有个小岛,看到没?那里会有遮挡的地方。”

  我看到了,岛离我们不是很远。

  于是我们迎着漫天的“蜘蛛雨”奋力划动着船桨,总算跌跌撞撞到了小岛。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岛。

  我们正前方是一个浅滩,浅滩两边都是岩壁,只有中间留下一条小道。小道一直往前大约50米,是一个洞口。洞口很大——至少当时我是这样认为的。洞口的左右上方各挂有一个火把,在这个两色世界里冒着不知是黑还是白的火焰。

  我看出来了,这简直就是一张妖怪的脸,洞口是它的嘴巴,火把是它的眼睛。妖怪面容狰狞,“双眼”闪闪发光,可怖至极。

  我立刻就感觉害怕了:“好像不下蜘蛛了,我们走吧。”

  “不,我要进去看看。”你胆子一下又比我大了。

  “你没看出来吗?这是只大妖怪!你想进它肚子吗?”

  “是妖怪的话,早把我们吃了。”

  我激将:“要去你自己去吧,我可不会陪着你哦。”

  你真的自己去了。

  我吓坏了,赶紧跟在你背后。

  你没有直接进去,而是沿着洞口的蔓藤往上爬,那身手真没的说。

  “你干吗?”我在下面仰视着你,大声喊。

  我可没本事爬上去啊!

  “摘个火把。”

  这话算是安慰了我一下,随即又紧张起来:“你把它眼睛弄掉,我们会死得很难看的!”

  可是你已经拿下了火把:“洞很深,没有火你怎么看?”

  眼看你决心进去,我还是很害怕:“进这个地方干吗?怪阴森的!”

  “没准这就是出口,你不想离开吗?”

  “可是……”

  “刚才你不是很勇敢吗,现在怎么了?”你把衣服丢回给我,我才发现自己是光着膀子的。

  接着你头也不回就进去了。

  我紧紧跟着你,生怕走丢。

  洞果然很深,如果没有火把,的确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里面安静得厉害,没有任何声音。

  不知走了多远,你小声嘀咕:“这的确是通道。难道真的会是出口?”声音很小,但长久在洞中回荡。

  一片阴冷中,我感觉自己的牙齿咯咯直响,说:“这地方好阴森,会不会有鬼啊?”我尽可能调控自己的声音到最小,没想到还是响得出奇。

  见你不理,我又说:“这墙上小窟窿好多,肯定是有蛇的!”

  你还是不理。

  “这么脏的地方,肯定有好多蜘蛛。”

  你终于停了下来。

  犹豫了一下,你把火把给我:“你走前面!”

  “凭什么?”我大概猜到,你害怕那种小东西。

  “你不答应的话,我就跑了,留你一个在这里。”

  “你手脚协调是好,不过你跑不过我,之前狼追我们的时候就证明了。”

  看到你似乎有所动摇,我赶紧说:“要不我们趁没走多远,赶紧离开这地方吧,等下就来不及了。”

  谁知你一声不吭,扭头继续往前走。

  “好吧好吧,我认输。”我抢过火把,走在了前面。

  这似乎是个无底洞,天晓得走了多久,一直没有尽头的样子。

  “现在怎么办?”我想你也该急了。

  “前面有个岔道,出口应该不远了。”

  “你怎么知道?”

  “有两个不同方向吹过来的风……”

  的确,没再走多久,洞内通道一分为三,两条不同的路出现在面前。

  “该走哪儿?”我回头看你。不料脚下踩到一物,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还好你眼疾手快,夺过我手中的火把,没让光熄灭。

  而我却大声尖叫了出来。

  我发现踩到的竟是一个人!

  在那个世界里,我一直没有机会知道她的名字。

  直到十三年后的现在,我才知道她竟是我妹妹——林晓夕。

  “有鬼!有鬼!”我终于压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放声大哭。

  “吵死了!这是个人!”

  我仍然止不住哭声。

  你蹲下去把这个人,也就是晓夕,扶了起来,用力摇晃着她:“喂!醒醒!”

  这时我通过火把的光芒依稀看清,这的确是个人。而且……感觉在哪儿见过。

  “我好像见过她……”我擦了擦鼻子,不哭了。

  晓夕在你怀里悠悠转醒。

  你一见她清醒,就问:“说,知不知道魅之鬼城的出口在哪儿?”语气还挺凶。

  “你疯了?”我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吓她。

  谁知她晃了晃脑袋,缓缓伸出手,指向一个地方。

  她指的竟是我们来的方向!

  “她也疯了?”我立马被她这个动作惊呆。

  你一把将她放下:“可能吧!”

  刚醒的晓夕被你这么一弄,又晕了过去。

  “喂喂,你就这样不管她了?”

  你没有理我,拿着火把在这个黑暗的岔道里转了又转。

  看你想不出主意,我提醒:“你看地上那深脚印,这就是她的!很明显,她是从左边那个道口跑过来,然后不小心滑倒在这里的。”

  你盯着那个脚印看了看,好像认可了我的说法:“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那我们分两路走吧。”

  “别别别!我再想想……你觉得,她跟我们是不是一路的?”

  “是……吧?”你好像也不能肯定。

  “是的话,左边通道就不是出口。因为她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是出口的话,她不会往里跑。”

  “你的意思,我们该往右走?”

  “我不确定……”我又想到个事,“可是她刚刚指的,是我们来的方向!要不要问问?”

  “不用。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从什么地方来!”

  “我们怎么判断自己出去了?”我觉得不可思议,也许刚才那个下“蜘蛛雨”的湖,就是魅之鬼城外面呢!

  “当世界有颜色的时候。”你给出了依据。

  是的,我们所在的世界,一直都没有颜色。

  “走右边!”你做出决定!

  “带上她?”

  “随便!”

  于是我扶着晕过去的晓夕,一起往右边走。

  果然,出口不是太远,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终于走出了这个洞。

  然而,我们眼前的,仍旧是黑与白。

  但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我们过来的另一头,是个大荒野,没有方向,只有一望无际的电线杆和小山峦。而这里,有很多条规规矩矩的路,大小不一,延伸向未知的远方。路两边可以看到些许花草,虽然它们是那样稀疏。天已经暗了下来,不可及的远处,隐约可以看到一些建筑。

  “走错了!”我呆了一阵,“回去走另一边吧。”

  “不!我们可以试着在这里找答案!”你否决。

  “是的,要找到一个人。”不知什么时候,晓夕转醒了过来。

  我吓了一跳,险些把她推开:“喂喂,你这醒得太没有征兆了吧?”

  “找谁?”你冷冷看着她。

  这个时候,面前一条大路的延伸处,天与地的交接点,有一个方形的物体朝我们靠近,闪烁着光,感觉像是……一辆车。

  我们三个都没有再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它朝我们这边过来。

  它和我们的距离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远,眨眼就到了面前。

  的确是一辆车。

  车上走下一个大人……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因为对方脸上戴着一个面具。

  昏暗的车灯照在她面具上,映射出来的是一张笑脸。

  “好像‘无脸人’。”我小声说。

  她知道我说的这个人。

  “难道不觉得,我更像‘V’吗?”这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她半蹲着身注视我,面具下不晓得是怎样的表情。

  我却不知道她说的这个人。

  “上车吧!”这个不知是“无脸人”还是“V”的女人甩给我们一句。

  暂时就叫她“面具”吧。

  “等等!我们为什么要跟你走?”我很奇怪。

  “既然来到这里,自然是要坐‘鬼城公交’的。否则,凭一双脚能去哪儿呢?”

  她这样说我也发现,腿上动弹不得。

  走了这么久,怎能不累?

  这时晓夕站了出来,递给面具一张纸:“我们要去这个地方。”

  “子午塔?”面具看了一眼便笑了,“你们不会是想找出口吧?”

  “子午塔是出口?”

  “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外来的?”

  你我同一时间问了两个不同的问题。

  “子午塔当然不是出口。魅之鬼城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戴着面具,你们没有,当然是外来的。”

  “出口在哪儿?”

  “这里有很多外来人?”

  我们又问了不同的问题。

  感觉面具在笑:“出口只有鬼城的城主和子午禅师知道。或许你们能在子午塔找到答案,哈哈!至于外来人,每年都有,但是进来了,就没有出去的,要么死,要么为鬼城注入新血液。”

  没有出去的?我被吓蒙了。

  “子午禅师在子午塔?”你总算问了个不弱智的问题。

  面具点点头。

  我们意见达成一致,都上了车。

  这辆“鬼城公交”,和日常所见公交车整体构造差别不大。它的车门是开的,更具体来说是根本没有车门,也没有车窗。

  车内只有面具、晓夕、你和我。

  车外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没有风,甚至感觉不到气体流动。

  从狼嚎不断的大荒野,到下蜘蛛雨的神秘湖,到长着妖怪脸庞的岛屿,再到现在这样一辆公交上。这一天的过程,恍如隔世。

  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要通往什么样的地方,也没有人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情。

  晓夕坐在你身边,我则被晾在了一旁。

  车开了很久,才开始有人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晓夕弱弱地问你。

  “婷。”你的回答有些冷漠。

  “你呢?”我问晓夕。

  “忘了。”她竟不记得自己叫什么。

  “那你是从哪里来的?”我接着问。

  “家……”感觉她故意隐瞒。

  我也懒得问了,伸个懒腰,顿觉困意袭来。

  晓夕也困了,眼皮不停地眨动。

  “清醒点你们!”你喝了一声。

  “干吗呀?”我揉着眼睛。

  “随时会有危险,都给我保持警惕!”

  这时开车的面具说话了:“不用保持,马上就到了。”

  她说的马上真是马上,不到一分钟车就停了。

  “子午塔到了,请各位下车。”面具像是个很有修养的人。

  “子午禅师在里面?他会告诉我们怎么出去吗?”我问面具。

  “子午塔一共十三层,禅师每天都会在其中一层静养。然而见到过他的人,并没有几个。至于他会不会给你们答案,只有天晓得了。”

  “哼!只需一层一层找,还有找不到的理?”你说。

  “那祝你们好运!”面具彬彬有礼。

  清楚地记得,坐在外边位置的你站了起来,往车后退了一步,对晓夕说了一句话:“我夜盲,你走前面吧。”

  我不明白,然而也没有说什么。

  下了车,四下一片寂静,视距内没有任何风吹草动。

  面具提醒了一句:“小心哪。”接着这辆刚刚载过我们的公交如鬼魅一般消失在夜里。

  面前这座就是子午塔了。塔很高,站在它面前仿佛望不到顶,像是个巨人。周围没有别的建筑,只有几个水池,然后就是泥巴沙土。塔最底层没有光亮,是暗的,但第二层就有灯光,再往上一层暗一层明,直指天际,雄伟至极。

  “这就是塔?”我第一次见到这种建筑。

  晓夕胆子也不小,率先就走了进去。

  没人理……当时我就想,是不是所有女孩子,都是不喜欢讲话的?

  由于第一层什么都看不清,也没感觉到有人,我们直接摸索着上了第二层。

  我和你在这样没有光的地方都显得很吃力,唯有晓夕轻车熟路,好像不是第一次来似的。

  第二层。

  塔外看圆,塔内看方。

  底距顶距离相当远,想必塔内每一层都很高。

  天花板上绘有一些图案,边缘每隔固定距离内都悬挂一个圆盘,每个盘上点着三支蜡烛。天花板和地面用柱形梁连接,摇曳的烛光晃动着昏暗的地板。整个第二层就这一个空间,一览无余。

  “没有人。”我肯定子午禅师不在第二层。

  晓夕正欲往上走,你盯着天花板说:“那个图什么意思?”

  听你这么一说,我才抬头仔细看了看:“一个女孩子嘛,能有什么意思?”

  “不是个巫婆吗?”晓夕凑了过来。

  “巫什么婆?”奇了,好好一个戴蝴蝶结帽子的女孩,怎么被她说成巫婆了?

  “的确是巫婆。”你赞成晓夕的观点。

  我又看了看。

  画仍由黑白二色构成。布帽、蝴蝶结、长发、明目、琼鼻、下颚、衣领……每一条曲线都很清晰,每一处局部都很明朗。

  “你们在说什么嘛!”我都快无语了。

  “不管了!上楼吧!”你提醒。

  继续往上,又是暗的一层。

  如果不是第二层的圆盘挂得太高够不着,早就摘个蜡烛下来了。

  “有人吗?”

  “子午禅师,你在吗?”

  没有人回应。

  第三层构造并不像前两层那么简单,它不是一个单一的空间,而是用墙环绕了起来。

  “感觉是迷宫哎,会不会出不去啊?”我摸索着,想想都觉得可怕。

  “只是被分成几个房间而已。再说就这么大一块地方,怎么可能出不去?”

  你说得有道理,塔面不是太宽,是不能构成迷宫的。

  没转多久就回到原地。

  “没有人,继续往上。”

  接下来几层结构都和第三层类似,由墙面将单个空间切成九份,横竖相邻的两个空间有一条通道连接。

  明暗依然执行之前的规律——奇数为暗,偶数为明。

  不知上了多少层,还是没有见到半个人影。

  “这是第几层了?”听到你在喘气。

  我蹲下身,在楼梯口的地板上摸了摸:“七。”

  “你怎么知道?”

  “每一层,最后一个台阶上会有几个凸起来的点。几个点就代表第几层。现在有七个点,所以是第七层。”我观察很久了。

  “没想到你还有点本事。”

  我不由得意。

  “可是还是没找到子午禅师。”晓夕说。

  听她这话我就想,刚刚我们喊得这么大声,他就算在最顶上也应该听到了,为什么没有任何回应?

  他是故意的?他不在这里?还是子午禅师是个聋子?

  不管了,继续找吧。

  在第七层摸索了老半天,仍然没有半个人影。

  只好继续往上。

  再往上走一层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

  原本应该亮着烛光的第八层,居然是漆黑一片的!

  看到你们毫不在意地忙着找子午禅师,我喊住了声:“喂!怎么这一层没有蜡烛啊?”

  “这有什么不对劲吗?”晓夕说。

  “之前都是一暗一明。现在连续出现两个暗层,这还不是不对劲?”我跟她说明。

  “人家喜欢哪层点灯,你管得着?”你不耐烦地说。

  “问题是,我刚刚在子午塔外的时候往上看过了,从底到顶,全部是按一层暗一层明的顺序,没有例外的。”我接着解释。

  “要不就是你看错了,要不就是灯熄了。”你冷冷说。

  “不!”我隐隐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蹲下身,摸索了一阵,发现地面凸起的点数居然还是七个!

  莫名地,我全身冒起了鸡皮疙瘩。

  “这里,还是第七层……”我抬头看往你们的方向,不知道此时你们是怎样的表情。

  “你在开什么玩笑?我明白了,这个点数根本就是随便凿上去的,和第几层没有一点关系,你从一开始就判断错了!莫要再说这些荒唐的话!”感觉你已经是在警告我了。

  我感觉全身乏力。

  冥冥中有种感觉,我的时间快没有了。

  现在我理解了当时的感受——在魅之鬼城的第五天,马上要结束了。

  我必须要马上想出办法。

  “不要找了!这还是刚才那层楼,没用的!”我摸着脑袋。

  “你说得对,这是个……无尽的楼梯。”晓夕同意了我说的话,喃喃说道。

  “既然你们不去找,那我一个人去吧。”你冷声说道。

  “等等,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一边说,一边往上层走,“我现在是在上楼。但是等一下我还可以见到你们!”

  “荒谬!”

  然而,诡异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我自己也不敢相信——更确切地说是不愿意去相信,我往上爬了一层,果然再次和你们碰面。

  “这不可能……”这回你也惊呆了。

  然后我们上上下下几次,发现始终停留在第七层。

  “我说了,这里是无尽的楼梯……”晓夕再次在黑暗中重复这句话,诡异至极。

  完全黑暗的空间……

  没有帮助的塔里……

  无穷无尽的阶梯……

  渐渐地,我们都陷入绝望之中。

  难道要永远被困在这里?

  恍惚间,我脑海里闪过什么。

  图案,是第二层那个图案!

  “你来过这里!”我冲到晓夕面前,抓住她对着她吼叫。

  “什么?你在干什么?”晓夕被我突如其来的举动吓着了。

  “你刚才给开鬼城公交的那个人一张条子,我注意到了,上面除了几个字外,还有一幅画!上面画的,就是第二层天花板那女孩!”我越说越大声,“还有,你最开始的时候,为什么可以在没有光的前提下,轻而易举往上走?你一定来过这里是不是?”

  “我不记得!我真的不记得了!”晓夕被我吓哭了,趴倒在地上。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一开始在小岛的洞里见到她,判断出她是从左边通道过来的,因而我们选择了走右边。接着出了洞,鬼城公交出现,又是她把我们带到了这个诡异的子午塔,要找什么子午禅师。再在刚才,她那句“我说了,这里是无尽的楼梯……”这话不管怎么听都是不对劲的。

  是她把我们引到这个死胡同的吗?

  听着她乏力的哭声,我的心也软了下来。如果真的是我想的这样,她何苦一直在我们身边?

  然而我基本上可以认定,她的的确确是来过这个地方。或许真如她所说,只是记不得了。

  那么,她是在什么时候来过这里的?

  也许,我们遇到她之前,她就是从这个地方出去的。

  在那个三岔洞口,她是从左边通道跑来。而当你问她魅之鬼城的出口,她指向了我们来的方向,也就是下蜘蛛雨的神秘湖。

  她是乱指的吗?

  假定不是,那她是怎么知道的?

  对了,她来过这里,已经遇到了子午禅师,所以得到了出去的答案。

  那她为什么又和我们再一次来这里?是了,一来她当时处于昏厥的状态,是我们把她带过来的;二来她已经想不起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

  可是,她明明是从左边通道过来的。

  难道说,左右两条通道,通向的其实是一个地方?

  问题回到子午塔,第七层往上往下,其实都是通向第七层?

  然而这是不可能的,两条不同的通道,通往同一个目标点,完全没有问题。但是楼梯存在高低的差别,不可能往上往下到的是一个地点。

  悖论就出现在这里。

  我好像明白了。

  因为没有光,我们上楼下楼的依据是方向,并非高低。刚刚我上楼的时候就有感觉,阶梯好像并不是一直往高走的……

  “跟我来!”我拉着你们两个的手。

  你们也都没有抗拒。

  “听我说,从第七层到第七层,一共有八十一个台阶。现在我要站在中间那个,也就是第四十一个台阶那里。你们两个分别往两个方向走,我说句‘走’,你们就走一个台阶。然后,你们一个拍巴掌,一个用手指弹这把刀,明白吗?”我拿出你之前给我的那把短刀。

  “你这是要干什么?”你被我说糊涂了。

  “我们在一个圈,或者更复杂的‘8’字形里面。同方向,不是所有的阶梯高低走势都一样。因而,我要找出最高的那个点。”

  “怎么找?”

  “声音!我可以判断你们发出的声音水平面比我高还是低,每找出一个更高的点,我就站在那个阶梯上,直到没有更高的点为止。”

  “这……这你也听得出来?”

  “相信我!”我感觉从来没有这样镇定过。

  接下来就是行动了。

  漆黑中,晓夕打着抖:“我……我害怕。”

  你冷笑:“之前胆子不是挺大的吗?”

  “可是,那是因为我知道你们会在我身边啊。现在叫我一个人,又这么黑,我……我不敢。”

  “不行!快没时间了!不要害怕,你可以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鼓励。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有种感觉,除了我们三个小孩外,好像还有别的什么。否则,为什么刚才第六层通向第七层的楼梯会不见了?

  当然,这种时候我是不会把这个猜测说出口的。

  好说歹说几句后,晓夕总算勉强同意了。

  “走吧!”

  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这句话对我一直不成立。

  我听到的,总是比看到的准确。

  而且,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也只能依赖耳朵了。

  闭上眼,感受着两个不同的声音,我不断地寻找那个更高的地方……

  “应该就是这里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好像找到了这个“制高点”。

  然而这有什么用呢?

  没猜错的话,通往上一层的路,应该就在这个阶梯附近。

  我敲了敲旁边的墙,感觉不出是不是空心的。我又用力推了推,并无反应……

  “这会是一扇门?”你不可思议。

  “不知道。”我也只是凭感觉。为今之计,只有一种可能一种可能去试验。

  这时晓夕站了出来:“让我来试试。”

  只听她在墙面上用两种指法敲了好几下,接着一声巨响,墙面霍然打开,光亮四生,顿时我们都看清了彼此的脸庞。

  而我,也终于看到了地面上八个凸起的点。

  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在我们眼前,一个大袋子仿佛从天而降,重重砸在子午塔第八层的地板上。

  紧接着,无数只大大小小的蟑螂从袋子里面爬出,四下乱窜。

  烛光下依稀看到,袋子里装的,好像是个人……

  一股恶臭味扑鼻而来。

  接下来,我感觉大脑一阵眩晕,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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