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芦笛
作者:[美]沃尔特·惠特曼 著
发布时间:2019-09-10 11:33:34
字数:9769
四十八
我曾说过灵魂并不能优于肉体,
我也曾说过肉体并不能优于灵魂,
并且对于一个人来说,包括上帝在内,没有什么能够比人的自我更为伟大,
如果谁走了将近一英里的路还没有给人以同情,就相当于身披裹尸布走向了自己的坟墓,
而我或是你的口袋里虽然没有分文,却能够买到地球上—流的商品,
用眼一瞥或是让人看一下豆荚中的一颗豆粒便能够令古往今来的学问不知所措,
无论什么行当或是职业只要一个青年去做它便能成为英雄,
没有什么事物特别柔弱,竟不能够成为转轮般宇宙的中心,
对于任何男人或是女人我都会说,在一百万个宇宙面前,请让你们的灵魂保持冷静与镇定。
我对人类说,别对上帝感觉好奇,
因为我这个对于每件东西都很好奇的人,对于上帝却不好奇,
(无论罗列多少个名词也难以将我对于上帝以及死亡的泰然自若说明。)
我于每件事物当中听到并且看到上帝,不过对于上帝,我却仍旧毫不理解,
我也不能理解有谁能够比我更加神奇。
为什么我应该要求能够比今天更好地认识上帝呢?
在二十四小时中的每个小时,甚至每—分钟我都看到上帝的某点,
在男人以及女人的脸上,还有镜子里和我自己的脸上看到上帝,
我在街上捡到上帝所丢下的信件,每封信的上面都签署有上帝的名字,
我将它们留在原处,因为我清楚无论自己前往哪里,
永远都会有其他的信件如期到来。
四十九
至于你呢,“死亡”,还有苦苦揪住人最终会有一死的你啊,你别想令我惊慌。
助产士丝毫都不畏缩前来做自己的工作,
我看到那只左手正在压挤着、接受着、支撑着,
我在那精致而又柔韧的屋门的门槛边斜倚着,
注视着出口,注意到了苦痛的减轻以及免除。
至于你呢,“尸体”,我觉得你是非常好的肥料,不过这并不令我感到恶心,
我闻到白玫瑰那香甜的气味并且它们还在继续成长,
我伸手抚摸着那叶子般的嘴唇,去碰那甜瓜般的光滑胸脯。
至于你呢,“生命”,我算计着你是许多死亡所留下的残余,
(无疑我自己之前已死过了一万次。)
我听到你们在那里悄声低语,啊,天空上的星星,
啊,恒星—啊,坟头的青草—啊,从不间断的调换与前进,
你们不说我又能够说什么呢?
至于秋天的森林里面躺着的浑水潭,
自萧瑟的黄昏的悬崖上所下降的月亮,
摆动吧,白天以及薄暮时分的闪光—自污秽中腐烂的黑茎上面摆动吧,
伴随着枯枝所发出的带有呜咽声的呓语摆动吧。
我自月亮那里上升,我自黑夜那里上升,
我看到的那惨淡的微光是正午时分日光的反照,
不管起点的大小我要出现在稳定的中心。
五十
我的胸中有物—我不清楚它是什么—但我知道胸中有了它。
受到折磨并且流着汗—然后我的身体再次变得平静而又清凉,
我入睡了—并且睡了很久。
我不清楚它是什么—它没有名字—它是一个没有说出的词,
字典里面,话语里面,符号当中都没有它。
它同某物依附在一起荡漾,超出了我所依附的大地,
对于它来说万物是朋友,它的拥抱令我苏醒。
或许我还能够多说一些。只能提纲挈领!我替我的弟兄姐妹们申辩。
你们能够看到吗,啊,我的弟兄姐妹们?
它既不是混沌,也不是死亡—而是形体,计划,联合—是永恒的生命—是“幸福”。
五十一
过去以及现在都凋谢了—我曾经令它们饱满,又曾经令它们空虚,
还要接下去将那还将在身后继续下去的生命装满。
站在那边的听者!你有哪些要告诉我的秘密?
在我将黄昏的斜照吸进时请端详我的脸,
(说实在话吧,没有谁会听见你,我也仅仅能够再多待一分钟而已。)
我自相矛盾吗?
那好,我自相矛盾,
我辽阔博大且又包罗万象。
对于近物,我思想集中,我在门前的石板上等候。
谁已经完成了自己一天的工作?谁能够最快吃完晚饭?
谁愿意同我共同散步?
你愿意在我走之前说话吗?会不会已经太晚?
五十二
苍鹰自我身边掠过并且责备我,他怪我饶舌,还怪我迟迟停留不走。
我也同样丝毫都不驯顺,我也同样不可解说,
我自世界的屋脊上面发出了粗野的叫喊。
白天最后的日光因我而停留,
它将我的影子抛到了其他影子之后并且同其他的一样,将我抛在具有很多黑影的旷野,
它劝诱我向烟雾以及黄昏走去。
我同空气一样走了,对着那在逃跑途中的太阳摇晃着自己的绺绺白发,
我将自己的肉体融化于旋涡当中,让它在花边状的裂缝[45]当中漂浮。
我将自己交付于秽土,让它成长在我心爱的草丛当中,
如果你再次需要我,请在你的靴子下面对我进行寻找。
你会不是特别清楚我是谁,我的含义是什么,
但是对于你说来,我仍将于你的健康有益,
还将滤净并且充实你的血液。
如果一时间你无法找到我,请不必灰心丧气,
一处找不到可以再去其他的地方,
我总会在某个地方等你。
亚当的子孙
朝那花园[46]
朝那花园,世界再次重新上升,
那些具有生育能力的配偶,女儿、儿子们,带头行动,
爱,他们肉体的生活、意义以及存在,
好奇地看我于这里沉睡又苏醒,
那些大幅度的旋转周期再次为我带来了,
色情而又成熟的,看起来是那么美丽而又让人吃惊的,
我的四肢与在其中永远颤抖的火,因为某些最为奇妙的原因,
我既然生存,仍旧能够窥见以及看透,
她满足于现在和过去,
夏娃在我身边或是后面随行,
有时候走到前头,我也同样随她行进。
本能的我
本能的我,一如自然,
我愿意同他们在一块儿的朋友,亲热的白天以及上升的太阳,
我朋友的胳臂慵懒地搭到了我的肩头之上,
由于山梨花盛开而变白的山坡,
同样是深秋,红的、紫的、黄的、黄褐的,以及浅绿与深绿的颜色,
茂密如茵的草地,飞禽以及走兽,幽僻而又荒芜的堤岸,小卵石,野生的苹果,
那美丽而又湿淋淋的碎片,一件接一件被忽略掉的事物,当我偶然将它们唤来或是想起的时候,
那些真正意义上的诗,(我们所谓的诗只不过是图片罢了,)
那些同黑夜的隐秘以及像我这样的男人有关的诗,
这首我和所有的男人都经常带着的羞涩地垂着不给人看的诗,
(要彻底清楚,特地宣布,哪儿有同我一样的男人,哪儿便有这强壮的藏着的雄伟诗篇,)
爱的思想,液汁,香味,顺从,
攀缘者,和向上攀缘着的**,
爱的两臂以及双手,爱的嘴唇,爱的**形的拇指头,爱的乳房,由于爱而紧压着贴在一块儿的肚皮,
贞洁的爱的泥土,仅能随爱降临的生命,
我那爱的躯体,我爱着的女人、男人的躯体、地球的躯体,
自西南方吹过来的柔和的午前风,
那嗡嗡着正在忙来忙去的茸毛野蜂,它将那长得丰满的雌蕊抓住,以**而又强有力的腿部弯身压到她的上面,恣意地对她进行摆布,用力地牢牢将自己支撑住,直到满足为止;
整个早晨里,树林都披着的湿雾;
夜晚紧挨着躺在一块儿的两个睡卧者,其中一个将胳臂斜伸到另外一个的腰部下方,
苹果的味道,来自那被揉碎的艾丛、薄荷以及桦树皮的芬芳,
那少年的渴望,他将梦中的情景向我透露时那兴奋而又紧张的表情,
那些回旋飘晒然后悄悄并且满足地落到地面上的枯叶,
那些为眼前的景象、人们以及物体所利用来扎我的无形刺激,
我自身那带套的刺,完全像刺激其他人那样刺着我,
那仅有特许的试探者才可以亲近其住处的圆圆的被兜着的敏感的两兄弟[47],
那好奇的漫游者,那在全身漫游着的手,那手温柔地停留以及挤入之处的肌肉的含羞的退缩,
那清亮的,青年男人体内的液体,
那如此忧郁和疼痛的被惹怒的侵蚀,
那折磨,那不得宁静的烦躁的潮水,
那种同我所感觉到的一样的滋味,同别人身上一样的滋味,
那越来越兴奋的年轻男人,那越来越兴奋的年轻女人,
那自深夜醒来的年轻男人,那仅想将一个将支配他的冲动压制下去的发烫的手,
那色情的神秘的夜,那些奇异且又半受欢迎的剧痛、幻觉以及汗水,
那在整个手掌以及颤抖、紧握着的手指当中轰击的跳动,那全身赤热、又羞又怒的青年。
那将我全身淹没的我那爱人的海水一般的汗渍,当我甘愿赤裸着躺在她的身边,
那正在阳光照耀下的草地上爬的一对孪生儿的欢乐,
那自始至终都警觉地对它们进行守望的慈母,
那胡桃树干,胡桃壳,那正在成熟或是已经成熟了的椭圆果实,
那些草木、禽鸟以及动物的节欲,
那种如果我畏缩或是自觉下流时就会产生的卑鄙感,而鸟兽却从来都不畏缩或是自觉卑鄙,
那种能够与伟大的母性的贞操比美的伟大的父性的贞操那个我许了愿的对后代进行繁衍的誓言,我那些个亚当式的娇嫩闺女。
那种日夜如同饥饿一般对我进行咬啮的贪欲,它迫使我令那里完全饱和,能够孕育出男孩来对我退出后的岗位进行填补,
那于健康有益的解脱,休息,满足,
和这一束自我身上所随便采撷的鲜花,
它早已完成了任务—我随意将它抛出,无论它落到何处。
将一小时都献给疯狂和欢乐
来一个小时的狂热以及喜悦吧!猛烈些!不要对我进行限制!
(那在暴风雨中将我解放的是什么呢?
我于狂风闪电当中的叫喊意味着什么呢?)
就让我比谁都更加深地沉醉于神秘的亢奋当中吧!
这些温柔的野性的疼痛啊!(我将它们遗赠给你们啊,我的孩子们,
我用某些理由将它们告诉你们,新郎与新娘啊!)
我完全向你屈服,不管你是谁,你也不顾一切地向我屈服!
回到乐园去啊,腼腆而又娇柔的人哟!
将你拉到我的身边来,为你首次印上一个坚决的男人之吻。
啊,那困惑,那已被打了三道的结,那幽深而又昏暗的深潭,全部解开了,照亮了!
啊,终于挺进了那个有足够空隙以及空气的地方!
将从前的束缚和习俗摆脱掉,我摆脱我的,你摆脱你的!
用一种新的,从没想到过的同自然界一样的毫不关心的冷漠态度!
将口箝自人的嘴上摘掉!
今天或是任何一天都能感觉到像现在这样我便已经够了。
啊,还有些未曾证实的东西,还有些如梦般恍惚的东西!
要对别人的掌握和支撑绝对避免!
要自由地驰骋!自由地爱!不带顾虑地狠狠猛冲!
让毁灭过来吧,给它以嘲弄,发出邀请!
朝着那个为我指出了的爱的乐园跳跃,上升!
带着我那醉醺醺的灵魂朝那里飞腾!
如果必要的话,就毁掉吧!
飨给生命余年以一小时的满足与自由啊!
给以短短一小时的癫狂与豪兴!
自滚滚的人海当中
滚滚的人海当中的一滴水走过来温柔地对着我,
悄悄地说:我爱你,但我不久便会死去,
只是为了看看你,摸摸你,我已经长途跋涉,
因为在看你一眼之前我不能死,
因为我怕自己以后可能会失去你。
现在我们已经见了面,所以平安无事了,
请放心返回大洋去吧,亲爱的,
我也是大洋的一部分,亲爱的,我们没有被完全分离,
看一下那个伟大的圆球,全部都粘在一起,是多么的完美!
不过对于我和你来说,那个不可抗拒的大海将令我们分离,
在一小时之内我们将会各奔东西,但我们却不会永远分离;
不要着急—这只不过是短暂的片刻—要清楚我在向空气、海洋以及陆地致意,
每天在日落时这样做,为的都是你啊,亲爱的。
在连绵不断的岁月当中不时回来
在连绵不断的岁月当中不时回来,
没被摧毁,永生地游历,
崇拜**,精力旺盛,有着原始、强壮而又极其美妙的**,
我这吟唱着亚当式[48]歌曲的人,
通过这西部新花园,召唤着大城市,
这样狂奋地为出生者高奏着序曲,献出这些和我自己,
将我自己和我的歌,置于**当中,
置于我**官的产物当中冲洗。
我们两个被愚弄了如此之久
我们两个被愚弄了如此之久,
不过现在变了,我们在飞速地逃跑,像大自然那样逃跑,
我们便是大自然,离开此地已经很久,不过现在我们又回来了,
我们成为了植物、树干、树叶、树皮、树根,
我们被安装到了地上,我们是岩石,
我们并排生长于林中的空地上,我们是橡树,
我们吃草,是野牛群中的两只,随便哪一只和我们都是一样顺乎自然,
我们是两条鱼,共同游在大海里,
我们就像刺槐的花朵,早晚在小巷四周散发着芳香,
我们还是兽类、植物、矿物所有的粗劣斑痕,
我们是两只正在捕捉肉食的鹰,飞蹿到天上,又向下窥视,
我们是两个太阳,无比灿烂,像星球那样对自己进行着平衡,
我们是两颗彗星,
我们用四条腿以及利齿于树林之中觅食,我们向猎获物猛扑过去,
我们是正午前后于天空之中奔驰的两朵云彩,
我们是交缠于一起的海洋,是两个欢乐的浪花彼此在对方的身上翻滚而又互相浇湿,
我们是大气层,透明而又善于接受,能被穿透,而又不能被穿透,
我们是雨、雪、寒冷和黑暗,我们各自是地球的力量和产物,
我们转了一圈又一圈,直至再次回到了家里,
除去自由和自己的欢乐之外我们将一切排除。
天真的时刻
天真的时刻—当你遇到我—哎,现在你来到了这里,
只要你能够让我尽情地淫乐,
让我沉浸到爱欲当中,过一下粗野下流的生活,
今天我便去陪伴大自然的宠爱者,今晚也同样,
我对那些主张纵情欢乐的人表示赞同,我加入年轻人在午夜的疯狂享受,
我同跳舞者共同跳舞,与酒徒共同饮酒,
我们那淫猥的叫喊于四周回响,我将一个下贱的挑出作为我最亲爱的朋友,
他必须是无法无天而又粗鲁的;必须无知,而又因为自己的行为备受谴责,
我不再装腔对人进行欺骗了,我为什么要于我的这些伙伴当中自绝呢?
啊,你们这些被人回避的人,至少我不会回避你们,
我走出来,到了你们当中,要做你们的诗人,
我宁愿对于你们比对任何其他人都更加有用。
一次,我经过了一个人烟稠密的城市
一次,我经过了一个人烟稠密的城市,将它的外表、建筑、传统、习俗都铭刻到了自己的脑子里,留待将来使用,
然而现在有关于那整个的城市,我只记得一个偶尔遇见的女人,因为爱,她留下了我,
我们日夜都在一起—别的全部我都早已忘记,
我记得自己只是说那个女人热烈地紧缠住我不放,
我们多次四处漫游,我们热恋,然后分手,
她再次将我的手握住,不许我走,
我还能够看到她紧挨在我的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嘴唇在忧郁地微微颤抖。
我听见那庄严甜蜜的管风琴
上个星期天的早晨我在经过教堂的时候听见了你,庄严而又甜蜜的管风琴,
那秋天的风啊,黄昏时分,我在树林里散步,听见你在上空长长吁出的叹息是那么的忧伤,
在歌剧院里,我听见那意大利男高音在美妙地歌唱,我听见四重唱中那位女高音的声音,
亲爱的!我还听见那只搂着我头的手腕边你的低语,
昨天晚上在寂静当中我听到你的脉搏自我耳畔所发出的小小铃铛声。
芦笛
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
在人迹罕至的小路上,
生长于池水旁,
逃离了那浮于表面的生活,
离开了到目前为止公开宣布的全部规范,离开了享乐和利益,
大家所遵守的条例,
那些长久以来我为自己灵魂所提供的粮食,
现在我才清楚了没有公布过的规范,清楚了自己的灵魂,
我代表着的那个男子的灵魂所最喜欢的是伙伴,
我单独在这儿远离尘世的喧闹,
将那些芬芳的舌头[49]在这儿对我说的话都一一记下了,
不再腼腆,(因为我在这个僻静的地方不像在其他地方那样不敢回答,)
我深深感到了那不是表面,但却包含了全部的生活,
下定决心今天不去歌唱别的,只歌唱同男子之间的感情,
令这些诗歌顺着充实的生活进行发展,
今后仅留下各个种类健壮的友情,
这是我四十一岁一个美妙的九月下午,
我所进行的都是为了全部的年轻人或者曾经年轻的人,
告诉他们我在夜间以及白天的秘密,
对寻求伙伴的必要性进行歌颂。
无论现在紧紧缠着我的是谁
无论现在紧紧缠着我的是谁,
缺了一件便什么都将无用,
在你进一步试着将我缠住之前,我预先对你发出警告,
我并不是你所设想的,而是和那大不相同。
谁将会是那个追随我的人?
谁情愿署下自己的名字来作为赢取我感情的候选人?
方式可疑,结果不能肯定,或许是破坏性的,
你必须要将其他的一切放弃,只有我才能够充当你唯一的标准,
即便如此,你的实习期也将会是漫长而又辛苦的,
你过去对生活的所有理论以及你所习惯的四周的生活都必须放弃,
所以你在进一步自寻烦恼之前的现在便将我放开吧,拿开你搭在我肩上的那只手,
将我放下去走你自己的路吧。
要不然便偷偷去某个树林里试—试,
或是走到空旷处的岩石背后,
(因为我不会自—间盖有屋顶的房间内出现,也不会有同伴,
我会像个哑巴那样躺在图书馆里,好似一个呆子,还没出生,或是已死去,)
但也有可能同你在一座高山上面,先看一下几英里内会不会突然有人来到,
也有可能同你在海上航行,在海滩或是在某个清静的小岛,
在这里我允许你将自己的嘴唇压到我的嘴唇上面,
来个伙伴式的长吻或者一个新婚丈夫式的亲吻,
因为我便是那个新婚丈夫,是那个伙伴。
或者如果你愿意,就将我塞到你的衣服下面,
让我自那里感受你心的搏跳,或是让我靠在你的臀部,
你在陆地或是海上旅行的时候请带着我,
因为只要是接触到你便已经足够,也最好,
就这样同你接触,我便会静静地睡去,被永远携带着。
不过你如果细读这些草叶便会冒风险,
因为你不能理解我同这些草叶,
开始你便会无法掌握它的意义,过后便更不可能,我必定会逃脱出你的掌握,
即便你认为毫无问题,你早已一把将我拉住,不过看啊!
你会发现我早已自你身边逃走。
我写这本书的目的不是为了对其中的内容进行描写,
阅读它也并不会让你得到它,
那些对我钦佩又吹嘘的人也并不是最理解我,
那些想要赢得我的友情的候选人(除非是极少数的几个)也不可能胜利,
我的诗篇不仅有益,同时也有害,也许危害要更多—些,
没有那些你猜很多次还没有猜中而又被我暗示了的东西,所有便将无用;
所以放下我,走自己的路去吧。
啊,为了你,民主!
请听我说,我将令这个大陆无法溶解,
我将对太阳照耀下最为光辉的人种进行缔造,
我将令具有很大吸引力的国家变得神圣,
用伙伴间的友爱,
用伙伴间那终生不衰的友爱。
我要沿美利坚的全部江河、沿大湖的湖岸、遍布全部的大草原、对同树木一样密集的友爱进行栽植,
我要令拆不散的城市用自己的臂膀将彼此的脖子搂住,
用伙伴的友爱,
用男性间伙伴的友爱。
啊,这都是我献给你的,民主,是给你服务的,我的女人啊!
为了你,为了你,我才颤着声将这些诗歌发表了。
春天里我唱着这些歌
我在春天歌唱的时候为密友们收集了这些歌,
(这是因为除去我之外还有什么人能够懂得密友们以及他们全部的忧伤和欢乐呢?
除去我之外又有谁算是伙伴们的诗人呢?)
收集的时候我横跨了世界这座花园,不过不久我便走出了大门,
有时沿着池塘,有时稍稍涉水,不怕受到潮湿,
有时又走近了栅栏式的篱笆,在那些自田间所拾来的乱石块扔作一堆的地方,
(野花、藤蔓以及杂草自石缝里面长出,又将石堆部分掩盖了,我离开了这里便又开始朝前走,)
远远地走进了森林,或是后来又在夏天的时候随意漫步,竟然没有考虑要到什么地方去,
独自一人,嗅着泥土的气息,还不时于寂静当中停下脚步,
本以为仅剩下了自己,但是过了没有多久很多人便围了上来,
有的在我身边走着,有的在我后面走着,有的挽着我的臂膀或是脖子,
他们便是死去或者活着的那些亲密的朋友们的灵魂,越聚越多,逐渐成了一群,而我则在中间,
在那里我边收集,边分赠,边歌唱,边同他们一起游逛,
折下些什么作为纪念,谁离我近便丢给谁,
这里,是紫丁香与一枝松针,
这里,自我口袋里面取出的一些苔藓,是我从佛罗里达州的那株挂满苔藓的栎树上面揪下来的,
这里是一些石竹以及桂树叶,还有一把鼠尾草,
这里是现在我自水里捞上来的,是我于池塘边涉水的时候所得,
(啊,在这里我最后一次看到了他,他爱着我,是那样的温柔,
后来又回来不再同我分离,
而这枝呢,啊,这枝从此将成为伙伴们的标志,这枝是芦笛的根,
青年人应该用它来彼此交换!谁都不要将它退回去!)
还有一束野柑橘,几片枫叶与板栗,
几枝红醋栗与梅花,还有芬芳的雪松,
我用一团浓密的灵魂将这些缠住,
当我信步路过的时候用手指指点点或是抚摸,或是自我身边将它们抛撤掉,
并且告诉每个人他应得什么,并令每个人都有所收获;
不过我却要保留自己从池塘边的水里所捞取的东西,
我也要给人,不过只能给那些同我自己一样友爱的能量非常深的人们。
全部形而上学的基础
听着,先生们,
我想说几句话,让它们一直在你们的记忆以及头脑里面保留,
作为全部形而上学的基础以及最后的结论。
(当他那听者众多的课程即将结束时,
老教授便是这样向学生们说的。)
研究了现代以及古代,希腊以及日耳曼的体系后,
研究并且阐明了康德、谢林、费希特以及黑格尔后,
阐明了柏拉图,还有比柏拉图更为伟大的苏格拉底后,
在对比曾经探索、阐明过的比苏格拉底还要伟大的神圣基督进行研究后,
我今天回顾并且体会了那些希腊以及日耳曼体系,
体会了全部哲学体系和基督教教会以及教义,
但在苏格拉底的更深层面之下,却很清楚地看到了,在神圣基督的更深层面之下,我看到了人对于他的伙伴所拥有的热烈感情,朋友与朋友之间的吸引力,
美满的丈夫同妻子之间,孩子们同父母之间,
城市同城市之间,国家同国家之间的热烈感情。
只是些根和叶
这些不过是些根和叶,
是自野林以及池畔为那些男女所带来的芳香,
友爱的酸模以及石竹,比藤蔓缠得还要紧的手指,
太阳升起后躲到树叶丛中的鸟儿们自喉头所涌出的歌声,
陆地以及友爱的微风自活跃着的岸边吹送到那活跃着的海上的你们的身边,啊,水手们!
在冬天将要过去的时候给在田野里漫步的年轻人趁新鲜送去的、被严霜催熟的浆果以及三月的嫩枝,
安放到你面前以及你内心里的表示友爱的花苞,无论你是谁,
按照旧日的条件即将开放的花苞,
假如你为它们带来太阳的温暖,它们便会开放,为你带来形态、芳香、颜色,
假如你成为养料以及潮湿的话,它们便会成为花朵、果实、枝丫以及树木。
不是高温燃起火焰并将一切烧毁
不是高温燃起火焰并将一切烧毁,
不是海浪匆忙地在进出,
不是干燥而又香甜的空气,夏深时节的空气,轻轻带动无数种子的白茸球,
被吹送着,轻柔飘舞着,随处落了下来;
不仅是这些,啊,无独有偶,我也同样燃起火焰并烧毁着一切,为了得到我所爱的那个人的友爱而在燃烧着,
啊,我也同样在匆忙地出入;
潮水不是匆忙地在寻找着什么,而且从不服输吗?啊,我也是同样的,
啊,如果说茸球或是芳香,高空洒着雨点的那云朵在空中遨游的话,
那我的灵魂也同样在空中遨游,
吹送向各个方向,啊,亲爱的,这是为了寻找友谊和你。
我在路易斯安那看到
一棵四季常青的橡树正在成长
我在路易斯安那看到一棵四季常青的橡树正在成长,
它孤单地独自站立着,苔藓自树枝上挂了下来,
它没有任何的同伴却生长在那里,倾吐着深绿色的、欢乐的叶子,
它的相貌粗鲁、健壮、挺拔,令我想到自己,
不过我诧异它为什么能够独自站在那儿倾吐欢乐的叶子,但却没有朋友在身边,因为我清楚我就无法办到,
我折下了小小一枝,上面带有几瓣叶子,又绕上了一些苔藓,
我将它带走,将它放到我屋内容易看到的地方,
我不需要它令我重新想起自己那些亲爱的朋友们,
(因为我认为最近自己除了他们外没怎么想念过其他的,)
但它仍就是件奇异的纪念物,它令我想到了男子之间的友爱;
虽然如此,并且虽然那棵四季常青的橡树孤单地在路易斯安那的那块非常大非常平坦的空地上面闪闪发光,
终其一生都在倾吐着欢乐的叶子,竟然没有一个朋友或是心爱的人在身边,
我深知自己是办不到的。
给一个过路的陌生人
过路的陌生人!你不懂得我是怀着多么大的渴望在用眼睛看着你,
你必定是我那正在寻找的他或是她,(我简直像是做了一个梦,)
我一定是在什么地方同你共享过一段愉快的生活,
我们擦身走过的时候将一切全想起来了,就像流体似的,
多情而又贞洁,早已成熟,
你是同我一起长大的,是一个同我在一起的少年或是少女,
我同你一起饮食,同你—起睡觉,你的躯体已不仅是你的,
我的也不仅是我的,
我们相逢的时候你的眼睛,脸蛋,肉体带给我愉悦,作为对你接纳了我的胡须,胸脯和双手的回敬,
原来我是不许同你说话的,只有当我独自坐着,或是独自在夜间醒过来时,才会想到你,
我原定要等着你,无疑我还会再次遇见你。
我必须保证不将你白白丢掉。
一瞥
自门缝里面窥见的一瞥,
某个非常晚的冬天的夜晚,一群工人以及车夫围坐在酒吧间里的火炉旁边,
却无人注意到我坐到了一角,一个爱我并且为我所爱的青年默默走过来坐到了我的身旁,
以便能够拉着我的手,
在来去的吵闹声中,
在喝酒赌咒以及下流的笑谈声中过了特别长的时间,
我们两个在那里,因为能够在一起而觉得满足,幸福,特别少说话,
可能都没说一句话。
歌唱手拉手者
歌唱手拉手者,
你们这些听任自然的老人以及青年!
你们这些自密西西比河上与在全部密西西比支流旁边的人!
你们这些友好的船夫以及工匠!你们这些粗人!
你们两个!同所有沿着街道走着的行列!
我愿意将自己融化于你们中间,直到我看到手拉着手走路成了平常的事情。
给东部以及西部
给东部以及西部,
给那个在滨海一州以及宾夕法尼亚住的人,
为那个北方的加拿大人,为我爱的那个南方人,
这些人可以完全可靠地将你们描写得如同我自己一样,生机存在全部人的心里,
我确信这个国家的主要意图便是缔造一种壮丽、崇高而又前所未有的友谊,
这是因为我见到它在等待,并且一直都在等待着,它潜伏于全部人的心里。
在很多人之间
在很多男人以及女人之间,
我看到有的人用隐蔽而又神圣的手势将我选中,
不承认还有其他的人,不承认任何父辈、丈夫、妻子、孩子、兄弟会比我更为贴心,
有些人迷惑不解,不过那人却不是这样—那人对我表示理解。
啊,完全平等的心上人,
我原本希望你凭借微弱而又曲折的道路发现我,
而我在遇见你时也打算通过一样的途径发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