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参加竞选

　　这次，拿破仑决定效仿古罗马英雄科里奥拉努斯[5]。他要取得舆论的支持，要争取民心。此时，身为副主教的伯父吕西安·波拿巴去世了，这使得他在家族中的处境得到了提升。舅舅费什，加入了雅各宾派，而哥哥约瑟夫在市议会，对舆论有一定的影响作用。在科西嘉岛上，还有比拿破仑更适合的人选吗？指挥炮兵阵地是非他莫属了。如果能控制国民自卫军，将会拥有实权。可是，拿破仑的假期就到新年。为了参加司令的竞选，他写信向上司请假：“因遇到紧急情况，难以按期归队。但我是有理由的，虽然现在我不能把这理由说明白。”他不想因此失去那边的职务，但请假的事情一直没有回音。不过，他决定冒险去参加竞选。

　　竞选开始了，虽然拿破仑的亲友很多，但还是不够。母亲莱蒂齐娅为了支持儿子参加竞选，大摆宴席招待八方宾客，那时，常会有人在他家住宿，为的是多争取选票。

　　他的一个同事回忆说：“开始的时候，他对来访者寡言少语，总是在沉思的样子。很快，就像变了一个人，对每个人都热情洋溢，同他们交谈，并常常亲自去拜访那些能够帮助他的人，尽最大可能争取别人的支持。”他想尽办法把一位特派员留在自己家中，有个竞选对手为此还挨了打。

　　这就是科西嘉的竞选!但最终天如人愿，拿破仑当选为中校副司令。

　　拿破仑，这个原本的意大利人，会因为竞选成功而辞去法国的军职吗？他是谨慎的，知道要为自己留条后路。在给上司的报告中，他说：“现在，我的家乡正处于动荡之中，作为一个科西嘉人，我想我是不可以袖手旁观的。我的亲朋好友也希望我留在这里。但是，事关重大，我特意写此报告，以辞去军职。”但事实上，他的辞呈并没有上交，反而要求补发薪水，法国的上司明确地答复了他：撤销军职。

　　现在，拿破仑已经没有了退路，成了名副其实的冒险家。他并没有坚实的后盾，手中的国民自卫军，毫无战斗力可言，稍遇挫折就会溃不成军。为此，他不停地思索着：“罗德堡垒!阿雅克修城市居民与卫戍部队间为此而有矛盾，这不正是自己的机会吗？当初，腓特烈大帝和恺撒都是以攻克碉堡起家的！对，就从这里入手，把那个贵族出身的笨蛋司令，从这里赶出去！这样，就可以解放全岛!而法兰西此刻自顾不暇，是没有能力分兵来增援的。那时，发动战争的人将成为人民心目中的英雄，而保利，不过是历史上的人物了。”

　　一七九二年复活节那天，战斗打响了。人们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谁挑起了这场战争的时候，拿破仑已经率领国民自卫军，要夺取堡垒了。不过，卫戍部队也不是好对付的，他们负隅顽抗，拿破仑的非正规军只得后退。巴黎方面扬言要制裁这个年轻军官，控告他武装叛乱。此时，茫然无措的保利连忙公开表示效忠法兰西，毫不留情地革除了拿破仑的职务。拿破仑心中恨恨地想：“保利！你也敢与我作对，等着吧，血债要用血来还！”

　　这是个酷暑难当的夏日，年轻的冒险家，独自徘徊在巴黎街头，无精打采!此刻的拿破仑，没钱没权。虽然在法国，他曾经是中尉，但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在科西嘉，他的中校职务已经被保利革职。目前，他很可能遭到最严厉的指控，也许，第二天的三顿饭对他来说也会成为奢求！眼下，除了雅各宾人，没人能帮助他了。为此，他参加了罗伯斯庇尔[6]的派系。他知道，只有推翻王朝才会有新的希望。

　　当时的巴黎，物价飞涨，拿破仑为了生活，只得典当了手表，即使如此，仍然难以支持。他已经欠酒店老板十五个法郎!他给好友布里昂出主意，叫他们夫妇做房地产生意。此时，那些位居高位的人，在他眼中仍然一文不值。他说：“明智的人都会知道，他们是不值得尊重的。这里，人性被扭曲，诽谤滋生，那些看来是热情的东西，不过像肥皂泡一样不可信赖，整个法兰西已经腐烂了。人们个个钻营名利，心里眼里都只有自己，野心，会毁掉这个国家。”

　　不久，雅各宾党人得势。无套裤党人[7]袭击杜伊勒里宫时，拿破仑就站在围观的人群中。此时，他在想：“感谢上帝，我将拥有新的机会！”可是，他嘴上却说：“士兵们竟然被暴民欺负，这真是反了天了。如果国王这时候带领军队赶来增援，局势就会大不一样了。”在这之前的几天，拿破仑看到法国国君也戴上自由红帽，忍不住写道：“笨东西，为什么不用葡萄流弹呢？只要击毙一些暴徒，剩下的就会四散逃命。”

　　无论如何，拿破仑现在的情绪是不错的，因为，他的对手已经垮台。第二天，他写信给舅舅：“您不必为我们担心，一切都平安无事。”对于拿破仑来说，新政府是受欢迎的。他这个逃兵不仅重新进入军队，而且还被提升为上尉。即便如此，他也没有马上到部队报到。听说普鲁士国君已经打到摩泽尔河，但和他有关系吗？“法国的战争，我为什么要关心？我是科西嘉人!要立即赶回故国!”

　　七、被逐出岛

　　科西嘉岛上，清风阵阵，空气新鲜，但这些都不能驱散人们之间的斗争。眼前的岛国，被诽谤、腐败充斥，处于无政府的混乱状态。巴黎国民公会中的科西嘉代表萨利切蒂[8]，与保利的政见不同，这倒对拿破仑十分有利，他们二人联手，反对保利。阿雅克修市的雅各宾俱乐部，同样人心涣散。可悲的保利，因为处事不够果断，被人骂成是卖国贼。

　　到底谁控制着科西嘉？好像每个人都在发布命令，但又没有人真正掌权。人们个个如履薄冰，彼此猜疑。巴黎，断头台被高高地竖起，国王刚刚从那里开始了不归路。谁能保证下一个不是自己呢？如今的科西嘉，人人带有武器，海滨地区的命令，山里的人们根本不听，每个人都像国王一样自大。这对拿破仑来说，是个绝好的机会。他是那么地喜欢冒险，科西嘉岛正是他一展身手的好地方。他已经一无所有，还在乎再失去什么吗？于是，他决心再回科西嘉，做这岛国的君主。

　　这时候，拿破仑的哥哥约瑟夫、弟弟吕西安和舅舅费什，手下都有了些人。不过，只有拿破仑能把原本分散的力量集合起来。因为，一位熟练的炮兵军官是非常重要的，特派员需要他的帮助。当然，雅各宾俱乐部也想拉拢他。他们想利用拿破仑来指控保利背叛法国。看来，各种阴谋都出自科西嘉这个小岛。

　　没过多久，特派员从法国来到科西嘉，他们根本不考虑保利的意见，径自决定对当地官员的任免。拿破仑，再次被封为岛上的驻军司令。其实，他曾经拥有这一职位，这次的任命，不过是又确认一次而已。由此，拿破仑的人生步入正轨。

　　紧跟着，巴黎传来命令：逮捕保利。可能是由于反对派们太过急功近利，岛上人民对这位老将军的热爱被激发了，他们联合起来抗命，不许逮捕保利。这对年轻的拿破仑来说，是个棘手的问题。他装作在聆听群众的呼声，其实并非发自内心，只不过想借此来争取时间，寻找对策罢了。最后，他采取都不得罪的手段，宣称自己同情被诬告的保利；但又向国民公会表示自己的忠心。没想到，国民公会并不信任他，同样发出拘票要逮捕他。而保利也猜测拿破仑对自己并不真诚，发布宣言说：“拿破仑一党支持诬告，与特派员是一伙的，我不会再与他们来往。让他们去死吧！”于是，有人趁火打劫，袭击了拿破仑的住宅，幸亏家人已经和特派员先行撤退，否则性命休矣。

　　不过，这些可能是拿破仑所希望的呢。因为，这样一来，他就成了当局坚定的信徒，从而得到信任。一年前，他还在率领科西嘉人攻打法国的堡垒，现在，他变成了这个堡垒的司令来攻打科西嘉人。终于，他有了权力！被任命去保卫沿海地区。“保利，我复仇的机会到了!”但是，保利此时有岛民的拥戴，而且，他曾经是位将军。拿破仑，这次作为法国人，第二次袭击堡垒，同样没有成功!

　　在科西嘉，拿破仑一家已经没有立足之地，岛民宣布放逐拿破仑家族。这样一来，贵族出身的母亲，不得不带着几个子女逃亡海外。几小时内，他们必须离开科西嘉。二十四年前，莱蒂齐娅曾在山林中躲避法国人的枪弹；今天，她却要穿越深山老林，远赴海外去求得法国人的帮助。

　　已经二十三岁的拿破仑，站在去往土伦港的船上。时值六月，暮色苍茫，渐渐远去的每个海岬，他都熟记于心。如今，他已经被当做法国人，由自己家乡的人民驱逐出科西嘉岛。这让他怎能善罢甘休，心中发誓：不雪耻，誓不为人！船在渐渐地西行，不久，法国的海岸线清晰地出现在眼前，拿破仑有了安全感。如今，他以天下为家，或者，这也是没有祖国的人才独有的特权。

　　八、锋芒初露

　　“她们怎么能穿这样寒酸的衣服呢!”莱蒂齐娅看着两个即将成人的女儿从市场买来的廉价衣物时，忍不住叹息道。他们此刻住在马赛的一家贵族府邸(贵族已被处死)。莱蒂齐娅已经六十多岁，还在为家人的生计而忙碌，两个最小的子女留在了科西嘉的亲戚中。因为拿破仑被看做是“受迫害的爱国者”，所以当地政府对他们有一些救济。尽管如此，莱蒂齐娅的高傲依旧。

　　过了些日子，拿破仑开始供应军火，这是个赚钱的机会。舅舅费什，也不再做神甫，改做丝绸生意。大哥约瑟夫，凭借自己的相貌，自称波拿巴伯爵，娶到了一位已故富商的长女。而拿破仑，则很想娶这位富商的另一个女儿德西蕾。

　　这个夏季，拿破仑不管走到哪，都以军人的慧眼注视着山川地形，想着该在何处设立炮台。同时，他的笔并没有停止，不时地出些小册子。

　　不久，比利时沦陷，西班牙人想尽办法要翻越比利牛斯山。旺代，拥护波旁王朝的人取得了胜利，接着，土伦发生政变。法国更是草木皆兵！懂军事的人在这里极受欢迎！

　　土伦的人们努力地要赶走英国人。国民公会将这一重任交给了当地驻军司令。没想到，这个司令虽然满腔热情，但对军事一窍不通。很巧，拿破仑此时刚从阿维尼翁交付军火回来，同乡萨利切蒂便把他介绍给了司令。几个人饭后散步，看到远处有一门二十四磅炮，他们忍不住吹嘘炮的威力；拿破仑不屑一顾地告诉他们，此炮在这里毫无威力可言。于是，他连放四炮，炮弹根本不能打到海里。众人惊得目瞪口呆，最后请拿破仑留在土伦，协助作战。

　　“感谢上帝，机遇终于再次降临到我的头上。这一次，我将更紧地抓住它!”拿破仑心中暗想。此后，他把沿海所有的重炮都调到土伦，不到两个月，已经拥有了一百多门大炮。

　　他要让众人看到自己出色的军事统帅才能，打算在海湾的最狭窄处建筑炮台，以此来切断英国舰队的航道。但是，那些假专家们对此嗤之以鼻。拿破仑没有放弃，他知道自己的朋友在国民公会中会支持自己。于是他上书指控自己的上司，并把炮轰土伦的计划寄往巴黎。

　　他在公会中的朋友，即小罗伯斯庇尔，是个才华满腹之人，他的哥哥在国民公会中大权在握。小罗伯斯庇尔对哥哥说：“你需要一个能征善战的勇士吗？他叫波拿巴。”但是，拿破仑却拒绝了此项提议。如今，他的计划已经得到批准，原来的司令被撤职。没想到，新来的将军是个医生。很快，敌人已经占领了海岬!

　　拿破仑把这些新上司们带到炮台，这里根本没有防御工事。敌人开炮，却有人说：“我们都不需要隐蔽，爱国之心会保护我们安然无恙。”拿破仑忍无可忍，再次向巴黎上书，要求撤换司令。这次，来的是位真正的军人，并且任命拿破仑为营长，采纳了他的作战计划，对土伦发起攻击。拿破仑亲自指挥战斗，他的坐骑倒地，小腿受伤，这是他第一次受伤。但他取得了第一次战斗的胜利，而且胜的是英国人。敌人无路可逃，正如拿破仑所料：战场上火光冲天，海港中一片混乱，人们疲于奔命。十二月的这个夜晚，浓烟滚滚，血水染红了海水，处处是垂死者的挣扎声。苍茫的夜空，一颗新星升起，拿破仑，成了战争中的英雄。

　　九、被捕、失业

　　土伦解放，同时，北线和东线也取得了胜利，为此，巴黎举行盛大的庆功会。人们高喊着拿破仑的名字，他被提升为准将。在受表彰的名单中，总共有六个年轻军官，拿破仑看到自己的名字第一次被印在《通报》[9]里，高兴之余，仍有些不满，因为有六个人呢，而他追求的是万人之上!

　　此时，拿破仑已经开始被人重视了，有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军官，马尔蒙[10]与朱诺[11]，愿意与他同生共死。他将两人封为副官。弟弟路易这一年已经十六岁，也被封为副官。这样，他手下有为数不少的一伙人了。

　　不久，国民公会派他巩固土伦至尼斯的海防。而这海岸的南端，就是科西嘉岛的宿敌——热那亚。掌握了热那亚，就等于控制了科西嘉。在热那亚，只要你聪明机敏，就能够得到大量情报。于是，拿破仑又想方设法谋得了驻该地特派员的职位，他的用心远不止于此。

　　到达该地后，拿破仑与当地的间谍来往密切。出人意料的是，他回到尼斯准备写报告时，却突然被捕。原来，国民公会中的罗伯斯庇尔被送上了断头台。为了各自的性命，每个人都说自己当初是被迫与他来往的。他们甚至为自己寻找替死鬼，而最理想的人选，就是那些不在巴黎，没有机会为自己申辩的人。于是，拿破仑成了众矢之的!

　　他们把拿破仑关在尼斯附近的卡雷炮台，没收了他的全部文稿。那一天，是他二十五岁的生日。他透过铁窗向外边望去，如果能把头伸出来的话，就可以看到科西嘉岛。那是让他刻骨铭心的岛屿，多少次梦想成为该岛的统治者，都以失败告终。几天前，已经成功在望，却突然沦为阶下囚。也许，再过几天，就会被人押往刑场，接着被处死。难道就这样等死吗？

　　有人劝他越狱逃走。拿破仑以少有的热情给他们回信：“人们如何对我已经不重要，我坚信自己没有做错。良心是最好的法庭，此刻，我的内心极为平静。别为我而鲁莽行动，那样反而会害了我。”不难看出，只有最后一句才是真话。在狱中，他写信给一位有势力的外交官：“小罗伯斯庇尔的死，让我有些伤心，我想他是诚实的人。但是，如果他真要逆天而行，哪怕他是我的父亲，我也不会答应。”我们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天才，竟能说出如此的话来。在给国民公会的信中，他写道：“我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公会的事，相信委员会是公正的，不管如何处置，我都接受……能否允许我提一个小小的请求：打开枷锁，让爱国者得到应有的尊重!我的生死已经不重要，战场上，出生入死是家常便饭。让我对生还有留恋的原因是，我想继续为祖国效劳。”

　　几天后，拿破仑无罪释放。原来，是同乡萨利切蒂诬告了他。当他觉得自己已经平安时，才想到把拿破仑担保出来。不过，萨利切蒂无意中给拿破仑作了预言：“我们的军队离不开他。”

　　出狱后，人们都对拿破仑避而不见。他写信给那些有权势的朋友，却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他也曾写信给上司，请求发一套“测绘装备”，也没有回音。忽然，他得到消息，保利请求英国派兵援助。拿破仑立即决定：回巴黎！一定要抓住这次机会，他知道政府已经成立远征军。半个月后，法国军队大败而归，人们再次想到了拿破仑。他曾经征服过土伦啊！

　　可是，反对势力太强大。拿破仑没有被委以重任。当局把他派到旺代，虽然职位很高，但形同虚设。为此，拿破仑又一次受到打击，脸色更加苍白，他拒绝接受此项任命。结果，他变得无所事事。不久，他忽然想到：布里昂[12]在做什么呢？不会还在投机倒把吧？嗯，我何不也去试试呢？还有，如今的萨利切蒂也自身难保，拿破仑写信给他说：“我还打算要报复你呢……可是现在，一切都不需要了，你安心去避难吧，过去的事我不会再提起。”

　　接下来的日子里，拿破仑被奥西昂[13]的诗所感动，那些阴郁的语句更增加了他的伤感。有人问他：“幸福是什么？”他回答：“自我价值的最高体现，就是幸福。”可是，他的情绪越来越差。他的一位友人的妻子曾说：“别人在看喜剧时，常常哈哈大笑，只有拿破仑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不吭声。他会在众人眼前忽然消失，等找到他时，已经坐在剧院的另一边了。虽然他也曾努力地想笑一下，但就是做不到。不过，他在讲战争故事时会突然大笑。”

　　人们常常会看到拿破仑在街头流浪，身形消瘦，面色苍白，而且性情烦躁。“他穿着不合体的衣服，哪里还有军官的气质？头上戴着顶旧圆帽，衣冠不整，双手又黑又瘦，连脚上的鞋也不合适。”

　　此后，拿破仑曾打算到国外去卖书求生，但第一次就赔了本。偶尔，他会到别人家去做客，也去过巴拉斯[14]家的沙龙。巴拉斯是当时的督政，生活奢侈，作风腐败，全巴黎的人都对他不满。他的身边不会缺少女人，拿破仑站在这些美女面前时，唯一能值得人注意的不过是他的机智和那些离奇的想法。但是，他身材矮小、面色阴沉、动作也不够优美，总是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拿破仑觉得自己陷入到孤独之中，只有写信给弟兄们时，这种孤独感才能稍加缓解。弟弟路易的教育一直是他负责的，他在信中写道：“你是个当军人的料子，在你身上，有着军人需要的品质：热情、坚强、健康、机敏，将来，你会是兄弟中最有成就的一个。而且，我们兄弟四人谁都没有受到过你这样的教育。”同时，他打算把小弟热罗姆也接到巴黎。因为，他正在和大弟吕西安争斗，小弟最聪明，来了会是他的好帮手。

　　其实，吕西安的才华与拿破仑不相上下，他才真正地了解拿破仑。当初，十七岁的吕西安就在给约瑟夫的信中写道：“虽然波拿巴刚刚二十三岁，但他的野心已经十分明显。他将成为众人的危胁，甚至会变成暴君。”不过，吕西安也有着同样的野心，他觉得二哥拿破仑有希望成事，想到他的成就将超过自己，总是感到不甘心。

　　不过，现在的拿破仑斗志尽失，在他眼里，大哥约瑟夫不愁吃穿，生活美满。他开始渴望自己有个像哥哥一样的家，于是，他写信给哥哥，恳求约瑟夫帮他娶到德西蕾，也就是嫂子的妹妹。在这期间，拿破仑与德西蕾已经有一年多的书信往来。但德西蕾还没有最终决定嫁给他，拿破仑为此已经迫不及待。眼看着亲朋好友陆续结婚，而且生活幸福，只有自己仍然孤家寡人，他怎能不急呢？为此，他变得情绪多变，常常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叹息道：“人生如梦，转瞬即逝……”

　　十、新的起点

　　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新来的陆军部长，对于意大利前线的状况非常不满。于是，有人向他推荐了拿破仑。很快，拿破仑被召到救国委员会。他向部长提出自己的计划：二至七月间攻占伦巴第，随后把地势险要的曼图亚从奥地利人手里拿下。这样，意大利军只能向北前进。而此时，联军直逼维也纳，迫使奥地利投降，最终实现法兰西多年的梦想。

　　陆军部长看完拿破仑的计划书，佩服得五体投地，由衷地赞叹道：“将军，你的计划令人振奋。我们会仔细研究，你再写个详细报告交上来。”拿破仑答道：“计划都在我脑子里，马上就可写完。”很快，这一计划得到了全体委员的赞赏：“太棒了！真是了不起的设想。”因此，拿破仑被留在了作战指挥部。没过多久，他便在这个部门里立住了脚跟。

　　也许，这是他人生的里程碑。从此，他将一发不可收拾。在这动荡的年代里，一切都不是不可能的。这一年，他才二十六岁。之后的二十年，他如同上满弦的发条，精力充沛，不停地战斗再战斗。他开始着手实施自己的计划，每个环节都不敢懈怠。因为常常与法兰西的最高领导人在一起，无形中抬高了他的身份。

　　此后，拿破仑不停地问自己：我的最终目的是什么？旺代司令？不是。来因司令？也不是。这些都不值得一提。巴黎，这个军事枢纽，这里的总司令才是最有引力的。不过，这个战场还没有得到开发。就是十七年之后，拿破仑仍然对开发这一战场念念不忘。忽然，他想到了亚洲，马上就开始准备。他要把土耳其调动起来，同时把炮兵和现代技术传到博斯普鲁斯。那样，在合适的机会，就可以用来对付俄国与奥地利了。于是，他在进入陆军作战部的第十二天，请求前去土耳其工作。令人遗憾的是，部长没有同意他的请求。因为，他的存在已经让某些人感到恐惧。

　　拿破仑再次上书部长，申诉自己的理由：“大敌当前之际，波拿巴将军临危受命，置个人生死于度外，率领炮兵将士，浴血奋战，取得了伟大的胜利；现在，波拿巴将军特此请求：救国委员会诸位委员为我主持公道，官复原职……不要被某些居心不良之人利用，他们只配做逃兵。”

　　时隔多日，仍不见回音。拿破仑没想到等来的竟是被除名的厄运，但他并没有因此而气馁，只是暂且掩藏其锋芒，以等待东山再起的机会。不久，拿破仑得知政府将要重新组阁。他写信告诉哥哥：“不管哪个政党执政，我都是受欢迎的。看来，我的机遇就要到了。不过，即使再次被冷落，我也能够泰然处之。”

　　半个月后，政府与保王党分子之间发生了冲突，继而升级到巷战，三年前的一幕被重演。出于种种原因，国民公会与国民自卫军进行了谈判。出人意料的是，公会的将军被逮捕，因此，整个国民公会乱作一团，敌对的左翼和右翼两派却达成了共识。

　　这天晚上，拿破仑火速来到国民公会，他知道肯定会有人接替将军的职位，而且，据说人选正是他的反对者。拿破仑为此情绪波动：难道没人会提到我吗？“我提议重新起用波拿巴!”他的名字被人喊了出来。拿破仑听到后一阵狂喜。虽然他知道这个任命不会让他流芳千古，但那无比的权力却令人垂涎已久。

　　接下来大家开始着手准备，因为第二天清晨很可能发生动乱。非常时期，拿破仑此次不再受任何官员的监督。他对委员们说：“如果让我来领导大家，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但前提是不要干涉我的任何决定。国民委员会为什么会有今天的失败？就是因为当初大家意见不一，难道乱民会主动请求我们开火攻击他们？”这一次，和拿破仑同时执政的是巴拉斯，他在委员会中威望很高，而且是拿破仑的支持者。于是，拿破仑再次被推到了捍卫政府的位置!

　　过去的七年中，巴黎政府面对的每一次民众暴动，都是仓促应战，所以一次又一次的暴动取得了胜利。这次完全不同，因为拿破仑已经做好了准备。只一夜的工夫，国民公会已经变成了军事重地，每个委员都配备了武器，据说还要调来大炮。年轻的骑兵军官缪拉[15]负责，从郊区调来四十门大炮。街上，暴动的国民自卫军也在搜罗大炮。局势严重，拿破仑要在短短的几个小时里，布置现有的微薄军力。两小时！一切准备就绪。

　　国民自卫军全副武装地冲了上来，国民公会的委员们开始害怕，想要妥协。凌晨，局势万分紧急，那些临时征集的部队已经丧失了斗志，开始动摇；中午，甚至有军人要投降。晚上，双方仍在对峙。再不动手，一切都来不及了!拿破仑会甘心束手就擒？他才不会当窝囊废，更何况手中还有大炮！最终，双方开火。又是两个小时，街头血流成河，民众仓皇逃命。很快，街道像死一般寂静。

　　拿破仑事后在给哥哥的信中写道：“终于度过了最危难的时候，我迫不及待的要告诉你这个消息……是我布置好一切，消灭了敌人。而我们伤亡并不算严重，国民自卫队彻底失败。

　　少将波拿巴

　　另外，我很好，请代我问候德西蕾和朱莉！”

　　这就是拿破仑的第一份报捷。从信中可以看出运气和女人，在他心中占有一定的位置。他自己也说：“在我身上，两种人格，理性和感性同时存在。”

　　拿破仑站在国民公会的讲坛上，接受委员们的掌声和欢呼。但他并没有因此扬扬得意，眼光冷冷地注视着众人，暗自想道：“这就是那天听到炮声被吓得腿发软的公会委员？看着吧，你们都将成为我的奴隶。”这一次，他毫无争议地被任命为国防军司令。跟着，追随者蜂拥而至，不管是曾经支持或反对他的委员，因为，他现在拥有了权力。不过，民众们对他则恨之入骨，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甚至包括围观的妇女因他而丧命。但拿破仑对此不屑一顾，他想要得到的并非是百姓的拥护。

　　瞬间，拿破仑身价倍增。他有钱了，仆人、马车，应有尽有，但他把这些都给了家人。弟弟们因此有了舒适的工作，母亲又可以过上贵族的生活，哥哥约瑟夫更是得意，有机会挑选他所想要的工作，甚至那些以前很少来往的亲戚，这次也都得到了好处。不过，这之后他给家里写的信越来越少，语气也变了。他当司令后给家里的第一封信说：“从今以后，我会用自己的力量帮助你们，给家里人带来幸福。”口气俨然是一家之主。

　　接下来的日子里，拿破仑不仅享受着成功的欢乐，而且品尝了爱情的滋味。在他的信件里，诱人的女郎被一次又一次提到，他对幸福的渴望越来越强烈。此前，他迷上了一个三十岁的少妇，被她的魅力和美貌征服。这样的女人他遇到过两个。一个是他母亲的朋友，也是科西嘉的贵族；另一个虽然漂亮，却为人轻浮，曾经是谢尼埃[16]的情妇。当时，拿破仑比她们小很多，两人无一例外地拒绝了他，因此他变得更加敏感。

　　拿破仑当上国防军司令后，下令禁止民众拥有武器，并开始搜查，一旦发现，立即没收。这天，一个可爱的十二岁男孩，来到拿破仑的办公室，请求要回先父的佩剑。拿破仑破例同意了。没过几天，孩子的母亲亲自前来表示感谢。拿破仑感到眼前一亮！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可爱，聪慧，迷人！她有三十多岁？不，三十岁？谁知道她有多大呢？虽然她不是最美的，但气质不凡。她身材苗条，还带有异国风情，那深色的克利奥尔[17]皮肤，多么诱人！少妇出生在西印度群岛的马提尼克岛，但一直生活在巴黎。动荡的年代，教会了她用姿色去征服男人。

　　拿破仑来到郊外的小屋去拜访她时，很快就发现了少妇家境的贫困，虽然她在极力掩饰。拿破仑不在意这些，此时，他已经是一个二十七岁的军官，而且手中并不缺钱；他本人希望有钱，但有钱人不一定能得到他的青睐。如同在工作中，能让他刮目相看的是才干，而不是地位。所以，能打动他的女人，也必须拥有独特的内涵。

　　少妇名叫约瑟芬，是个很会吸引男人的女子，生活迫使她不得不如此。丈夫博阿尔内[18]虽然是贵族出身，但去世后，她再也没有从婆家得到过一个法郎。其实，丈夫生前，夫妻长期分居两地，约瑟芬住在岛上的娘家，直到再次来到巴黎，才得以团聚。可惜好景不长，大革命期间，丈夫因受牵连而被处决，她自己也被关了三个月，罗伯斯庇尔下台后才被放出来，出狱那天，正是拿破仑被捕的日子。约瑟芬重获自由后，虽然有亲朋好友不时地接济一下，但生活仍然窘迫，还好，奥坦斯与欧仁两个孩子活泼又可爱。

　　贫困，让约瑟芬学会利用自己作为女人的资本来生活。也许，她的天性中就有不安分的基因吧。从此，她为了享受生活，便开始与人调情。此时，她的身份是巴拉斯的情人。其实，这原本是她漂亮的女友塔里昂夫人的情夫，但塔里昂夫人后来爱上了银行家，约瑟芬才有机会得到巴拉斯。不过，巴拉斯仍然被这两个女人同时拥有，因此，她们可以从委员会得到马和马车。约瑟芬凭借她高贵的出身，在宴会上得心应手，与两派要员打得火热，简直成了女拿破仑。

　　拿破仑呢？每一次政局的变化，都可能使他变得一无所有。那天，要不是缪拉及时运来那些大炮，也许眼前的将军已经变成刀下鬼了。他与约瑟芬一样，连生命的安全也没有保障。于是，他成了约瑟芬想要猎取的对象。他第一次坠入爱河之中，显然，约瑟芬是个情场老手，应对他绰绰有余。约瑟芬觉得自己的运气来了，她要与拿破仑结婚。

　　约瑟芬在给朋友的信中写道：“波拿巴，你在我家里见过的。我要嫁给他……他身上的勇敢吸引着我……我说不清楚，他有一股难以言表的力量，让我不能抗拒。他的目光深遂而幽远，让人捉摸不透，甚至连督政也会让他三分。可是，他的激情似火，让我有些担心。因为，我已经不再年轻，到底能不能让他那疯狂的爱恋维持长久呢？”

　　心机算尽的约瑟芬不会知道，结局究竟会如何，但她隐隐感到了内心深处的不安。因为，拿破仑不会轻易被什么征服，一旦想要什么，就会不达目的不罢休。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想要得到一个人，生平头一遭被约瑟芬深深地迷住了。所以，他把一切热情都投到了这个女人身上。他忍不住写信给约瑟芬：“亲爱的，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你占据了我的思想，为此，我已经神魂颠倒，心神不定。温柔，可爱的人，你不知道你在我心中是多么地重要。你会生我的气吗？为什么我看到你神情忧伤，你有心事？……我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激情，只有你的朱唇，你柔软的胸房，才能使我得到安宁。其实，你所有的画像都没有你本人漂亮。亲爱的，你应该中午出发，那样三小时后我就可以看到你了，等你，吻你!请你不要吻我，你的吻会使我的热血沸腾!”

　　不过，拿破仑并没有被爱情冲昏头脑，他保持着应有的冷静。对于自己心中的计划，仍然绝口不提，只是告诉她一些不太重要的事：“那些督政们自作多情地认为我会请求他们的保护。看着吧，将来他们会反过来求我。”约瑟芬有些不解地问：“你怎么会如此自信呢？但我看来这却有些像自负，不是吗？难道那些政府首脑会请求下级的保护？这实在是不可思议。不过，你的这种自信正是吸引我的地方。”

　　为什么拿破仑会娶约瑟芬呢？难道是为了独享这位柔情女郎？或者能够从中得到什么好处？不错，约瑟芬在结交权贵上，有她自己的一套，而且，她出身贵族。这一点是拿破仑考虑很清楚的——约瑟芬有着她自己的社会地位。这样，拿破仑可以借助她抬高自己的身份。因为，成了她的丈夫后，人们就不能把他只当成“普通的科西嘉人”了。不错，正是科西嘉人，也就是意大利人的传统家庭观念，影响着他，使得他要想尽办法娶名门出身的女子。另外，他的自我意识如此强烈，自然希望香火永盛，这不是非常重要的吗？

　　在这世界上，只有一件事拿破仑必须要同别人合作，那就是生孩子，而且，他要考虑到孩子的血统问题。他自认为自己是贵族出身，虽然他口口声声宣扬众人平等，那不过是他的幌子罢了。他怎么会与平民结亲呢？在他看来，那要影响到他家族的血统了。他与约瑟芬，两相钟情，更重要的是，她出身名门。她的出身，再加上她独特的魅力，在众人心中成了耀眼的明星。（虽然她为人轻浮，曾经是督政中最有权势的巴拉斯的情妇。但是，巴拉斯为了自身的利益，竟然愿意让出约瑟芬。因为，他要以此来拉拢拿破仑。）法兰西，是个**自由的国度，如果谁只知道追求荣誉，却不会恋爱，得到的会是人们的嘲笑。如今的法兰西，已经不再有骑士和贵妇，人们自由地结合或者分手。

　　巴拉斯打算派拿破仑去统帅意大利军队，但此时的约瑟芬还没有决定到底结不结婚。于是，巴拉斯向约瑟芬保证，任命拿破仑去领导意大利军。他这么做，是想把拿破仑这个有威胁的人物送到危险的前线。因为，拿破仑当初的伟大计划已经被送到了尼斯，那里的总司令回复说制订计划的人一定精神失常，就让他来实现最好不过了。很快，拿破仑被封为总司令。

　　拿破仑当上总司令后，约瑟芬再也不需要犹豫。有朋友作证，因为第二章

　　歌德说：“睿智天成，朝气蓬勃，勇于创新……诸多的特点加于拿破仑一身，因此他是能够左右历史的人。”

　　一、出征意大利

　　直插云宵的山峰，连绵不断的山脉，在蓝天的映照下，如苍龙仰卧。阿尔卑斯山上，沉年的积雪被日光照得闪闪发光，一切生灵，在它面前都将失去威严，大自然拥有无穷的力量。拿破仑被眼前的山峦挡住了去路。

　　这位新上任的总司令，是不会迷信于武力的。不过，他做事向来求稳，对于如何翻越阿尔卑斯山，一时还没有想好。为此，拿破仑已经考虑多时了，思前想后，难以决定。当年，汉尼拔[1]曾率军队征服过阿尔卑斯山。考虑良久，拿破仑决定绕过群峰，从敌人的薄弱处寻找机会。他对着山峰沉吟：亚平宁平原和阿尔卑斯山脉交界处，地势低洼，那里是很好的突破口。不能再犹豫了，如果到了夏天，积雪融化，更有可能发生雪崩。前进吧，冲到祖先的国度!

　　对于军队来说，时间是极为重要的，而延误战机，则可能全军覆灭。当拿破仑虎视眈眈地盯着阿尔卑斯山思考战术时，他的敌人还在冬季营地里鼾然大睡呢。奥地利军队驻扎在伦巴第东侧，萨丁军在西面的平原遥相呼应；另外，那些大大小小的诸侯国，四分五裂，不成气候。他们哪里能够料到拿破仑会在冰雪融化之前发动进攻。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巴黎的经济急速倒退，货币贬值，因此，除了证券，政府已经一无所有。拿破仑的士兵已经得不到任何军饷，连吃饭都成了问题。那些军队后勤部门，甚至连证券也私吞。一个军官来到拿破仑面前说：“法兰西会因此垮下去。”另一个军官写信给法国当局说：“您是否知道，前线上有多少士兵死于饥饿和疾病？”大家为此忧心忡忡，要是新司令再想不出办法，无钱又无粮，可怎么支持下去呢？

　　为了鼓舞士气，拿破仑第一次阅兵时说：“战士们，我知道你们现在吃不饱，穿不暖。法兰西需要你们，却不能为你们解决温饱，这是非常令人遗憾的。你们的宽容和勇敢，值得褒奖。为此，我要带领各位到最富有的平原那里去。你们将看到繁荣的城镇，那里物产丰富。相信你们会在那里得到想要的荣誉和财富。”士兵们听了他的演讲，只是以稀稀拉拉的欢呼作为回报。私下里，他们在悄悄议论：“他就是新来的司令吗？不过看上去身体并不强壮，哪里有将军的威风呢？荣誉和财富!说得好听，眼前最要紧的是先弄几双靴子来，这样才能走到那富裕的平原啊!”显而易见，这位新司令没能得到全体官兵的认可。

　　部队已经在此驻扎了三个春秋!有四分之一的人已经在医院里，另有四分之一的人在战斗中或死或伤，甚至有人当了逃兵!拿破仑只顾埋头在那里不停地写呀，算呀，连头发蓬乱也不理睬，长长的头发披到肩上，很随便地穿了件上衣，没有什么修饰。他不时地站起来，向官兵们口头发布命令，但他的法文说得并不流利。他的那些手下，除了三四个追随而来的忠心不变外，其余的人对他都印象很差，有人悄悄地说：“也许他更适合当数学家或幻想家。”

　　说真的，早期的拿破仑，的确更倾向于计算。而且，不管是他与督政们的接触，还是率领骑兵和大炮作战时，都会展开书信战，那如火的热情，帮助他取得了成功。他曾这样写道：“你们对我的要求近乎苛刻，我难以从命……要想成功，就要稳扎稳打，把目光放长远，拥有智慧和勇气，这样才可能实现目标。有时候，胜利和失败就像兄弟，如影随形。俗话说，失之毫厘，谬之千里。而失败，往往源于很小的失误。”

　　伟大的军事家卡尔诺[2]，从不隐瞒自己的思想，畅所欲言。他曾毫不留情地写道：“睁大你们的眼睛看看吧！我这里没有工兵军官，也没有人参加过攻城战……你们根本无法想象我的愤怒，我甚至没有炮兵!”当时，他的真实装备是二十四门山炮，四千匹瘦马（还没有吃饱），三十万枚银法郎，再有就是只能让三万士兵每天吃半饱，勉强可以维持一个月的粮食。但是，如此的装备，他却要征服意大利!

　　同样，拿破仑的前景也不容乐观。不过，身在其位，只得谋其政，他必须充分地利用现有的资源。每天，拿破仑像上了发条一样，片刻不停地工作，以此来给官兵做榜样。但是，这些士兵仍然无精打采，甚至已经军心涣散。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拿破仑锲而不舍的努力，终于换来了共和国军队的神威。

　　让我们来看看他上任第三天的经历：派一百一十名士兵修路；迅速地平定一个旅的兵变；安排两个炮兵师的宿营地，命令两名将军去处理盗马事件；回复另外两位将军的请求；指派一个土伦将军把士兵调往尼斯；让另一位将军去召集昂蒂布国民自卫军；吩咐一位将军去调查兵变旅的军官；致函巴黎参谋部；检阅部队，发布每日军志。

　　最初二十天中，拿破仑单为军队的供应，就下达了一百二十三项书面命令。其中涉及盗用公款、短斤缺两、伪劣用品等；这些命令是在行军途中，从十二个不同的驻地发出，而且在此期间，还发生了六次战斗。

　　拿破仑终于率领大军越过狭隘的山谷，按照原定计划，他集中兵力，第一仗攻打联军一部，然后击溃另一支联军。两次战役，联军伤亡惨重，而且彼此失去了联系。其实，这不过是同法兰西先锋部队的遭遇战。它更符合法国人的性格，因为，到目前为止，对于如何在开阔地带展开大规模作战，他们还经验不足。但在遭遇战阶段，速度与大胆，才是致胜的关键。

　　拿破仑跃马飞奔，只听得耳边炮声隆隆；忽然，他感到随身携带的约瑟芬画像上的玻璃被震成碎片。他的脸刷地变白，勒住战马，对布里昂说：“玻璃碎了，如果不是妻子生病，那就是她出轨了。”

　　还好，战势在顺利地发展。拿破仑深知，只有按照他的预料实现最初的目标，才能得到官兵的信任。这样，军士们才会佩服他，心甘情愿地服从他的命令。接下来的半个月，部队顺利前进，夺取了期望中的胜利，安全到达山脉的最陡峰，之后来到最后的平台。士兵们忍不住欢呼起来，在漫长的疲惫不堪的行军之后，皮埃蒙特平原已经近在眼前。放眼望去，平原广无边际，正是春暖花开时节，士兵们好久没有见到如此的景象，兴奋不已。远处，波河闪着光亮，向天边流去。那个白雪世界即将被抛在脑后，有人评价：“如同魔法师挥舞了神棒一般，他们不可思议地翻越天险。从此，进入了另一个洞天。”

　　拿破仑修书一封，迫使对手萨丁国君停战请和，逼迫他贡出国土中的所有特产。这是他第一次利用诡计与恐吓赢得的停战。他向萨丁宣扬自己会派出绝对的优势兵力，其实，他当时正腹背受敌，哪里有什么优势兵力？但士兵因此对他刮目相看，因为他在两周内实现了当初的承诺。

　　从此之后，拿破仑手下的士兵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而从战争一开始，他就把自己的名字进行了改写，不再使用意大利文拼写自己的姓。不久的将来，他将再次改变其名。

　　人们都会不解，为什么拿破仑能够取得胜利？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他发动了多次进攻，为什么会这样呢？

　　仔细思考一下，我们可以看出：拿破仑之所以能够取得胜利，原因有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他年富力强。虽然他不够魁梧，但身体的耐性极好，长途的鞍马劳顿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他能在需要的时候随时保持清醒，而且肠胃极好，即使在食物短缺时也能应付。更重要的是，他有着超强的洞察力和极其敏锐的慧眼，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应该说，是革命运动，给了拿破仑成功的机会。因为革命的爆发，改变了人们的思想，平等越来越受到人们的重视。一个人的能力逐渐胜过了他的出身，因此，拿破仑才能够年纪轻轻就当上三军统帅，虽然他在带兵的经验或者在学历上都还有欠缺。看看那些与拿破仑对战的敌人吧。查理大公[3]生着哈布斯堡[4]家族的鼻子，浑身带着病态。他所受的教育，怎么能与科西嘉人的勇猛顽强相提并论呢？更何况，此时的拿破仑已经得到了全军上下的支持。再说奥地利司令博利厄[5]，已经是风烛残年，七十二岁高龄，还想与年轻有为年仅二十七岁的司令一决胜负？那个柯利将军，身患痛风病，作战都不能独立行走，怎么来打仗？阿尔文齐也六十多岁了，萨丁国王比他更老！维尔姆泽[6]将军，不仅耳朵重听，而且头脑愚钝，为人过于谨小慎微，哪里有机会战胜拿破仑？而拿破仑的果敢、迅速，无人能及，他不担心在行军中指挥作战，因为部下个个年轻力壮，他相信“时间就是生命”。

　　在拿破仑手下，最年长的贝尔蒂埃[7]，也不过四十二岁，对他忠心不二。拿破仑从前任司令那里把他接收过来，并委以重任，因为他对意大利非常熟悉。贝尔蒂埃一直追随拿破仑，长达二十年，担任参谋长一职。拿破仑手下的另一员虎将，叫马塞纳。这是个点火就着的汉子，在船上当过随从，为人忠厚欠佳，曾在波旁王朝的军队中当过十四年兵，从没得到过一官半职。现在，只短短的几个星期，就被拿破仑提升为将军。那个奥热罗[8]呢，当过三支军队的逃兵，好大喜功，追求刺激，甚至有过小偷小摸的行径。拿破仑把这些人从社会底层挖掘出来，并加以提拔利用。

　　战役结束后，拿破仑会及时褒奖那些功臣，赞扬他们的勇敢。例如，一个掷弹兵，因为在战斗中的出色表现，三次战役后，就被提升为上校，甚至有再被提拔的可能。不过，对于留用的老将，拿破仑却不予重视，包括一些原有的将军，总是想办法遣散或调离。他认为：“那些人，坐在办公室里混混还凑合，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带兵打仗。”

　　对于失败的将士，拿破仑也并不追究他们的责任，反而会说：“别担心，胜败乃兵家常事。很快，我们会取得新的胜利。”但是，对于一个师长的拙劣战绩，他再也不能忍耐，当众在操练场上严厉训斥，甚至扬言要在他们的军旗上写上嘲讽的诗句。被羞辱的士兵当场请战：“明天让我们去当先锋。”第二天，拿破仑部队里的勇士们就多出一千多名。士兵们获胜后，他会把他们当做自己的同志和朋友。这样，法兰西人民的子弟被新司令完全征服了。

　　其次，拿破仑的成功不得不归功于他所率领的人民子弟兵。这也是法国大革命带给他的幸运，因为人民军队是革命的产物。至于奥地利，必须严格地节省兵源，因为他们的后备力量不足，难以补充。而且，这些士兵来自不同民族，语言也不统一。士兵之间，官兵之间，交流困难，更谈不上精诚合作。而法国士兵截然不同，他们有三千万人口做后盾，有着统一的民族信仰，在此后的二十年里，都不用担心兵源问题。

　　法兰西为什么要发动战争？简言之，要为国家赢得自由，要让天下人接受它的新思想!他们自称为了世界的革命，要造福全人类。不过，军队并不单单追求纯思想目标。它的任务是捍卫领土尊严，打击外来侵略。他们关心的是如何保证安全，而不会去同情被推翻的波旁王朝。但是，法兰西不能只守不攻，因为，周边的各国，正对它虎视眈眈，想尽办法摧残这些新思想。所以，法兰西不得不先发制人，主动挑起战争。拿破仑就是高举为自由而战的大旗来号令三军。这也是拿破仑成功的一个原因。

　　在征服伦巴第、意大利后，拿破仑发表了一系列公开演说。宣称自己是为了解放当地的居民，才发动了战争；要帮助他们挣脱哈布斯堡王族和萨丁人，从而获得自由。那些对旧制度心怀不满的人，听了这强有力的宣言，怎能不振奋呢？那些被奴役的民众，对统治者不是早已恨之入骨了吗？而且，革命的新思想，早在几年前就已经渗透到许多意大利城市，年轻的学子和市民为此早已蠢蠢欲动。意大利，渴望自由的年轻人无处不在，他们大声疾呼“统一意大利”，令人遗憾的是，他们的领袖对此无能为力。因此，反叛的思想早就开始萌芽，虽然未长成参天大树，但其势已经不可阻挡。看吧，不满的人群已经在欢迎入侵者了，并对拿破仑的演讲深信不疑。

　　眼前的统帅拿破仑，骨子里流着意大利人的血，操着一口流利的意大利母语，因此，意大利人并没有把他当成法国军人对待。拿破仑处处标榜自己是自由、和平的使者，他的所有信件，都在信纸上方印有“自由”、“和平”等字样。如果意大利人看清他的真正面目，将会多么失望啊!

　　拿破仑深知民可载舟，亦可覆舟的道理。但是，那支饥饿的部队能够不折不扣地遵守他的纪律吗？他能让士兵们举止文明，不骚扰百姓吗？他在给国内的信中写道：“劫掠现象时有发生，那些长年难得温饱的士兵，来到这富庶的平原，虽然条件有了很大的改观，但仍会做出有伤军风的事情。但这也有值得同情之处，三年来，他们在阿尔卑斯山的边境地区，吃不饱，穿不暖。忽然来到乐土，难免做出一些不尽人意之事。但是，竟然有士兵为非作歹，犯下滔天大罪，这是不可以容忍的……为此，我决定严明军纪，绝不允许他们变为强盗……明天，我要杀一儆百，那几个人胆敢抢劫教堂里装捐款用的盘子。希望将士们能在最短时间内重整军威。目前，法兰西士兵的勇敢已经令意大利人敬佩不已。而我要让他们对法兰西兵士的品格更加敬仰!”

　　因为拿破仑在军中有着无比的号召力，所以绝大多数的将士们会听从他的命令。他带领士兵宣誓：“绝不虐待正在解放的人民，不然，我们就变成了人民的灾难!如此一来，刚刚取得的胜利，将会伴随着牺牲勇士们的鲜血，付之东流；法兰西的盛名也会因此而受辱!没有军纪，乱作一团的兵士，没有资格做我的手下!”尽管一再的三令五申，仍然会有不法之徒铤而走险，违反军纪。为此，拿破仑苦思不得其解。他规定，那些不能在二十四小时内交出抢来物品的，就地枪决！

　　与此同时，叛乱，反攻事件不断。那些贵族、君主们怎能甘心失败呢，他们派人煽动城市暴动。拿破仑对待这些人，毫不手软。那些吃了熊心豹子胆的人，竟然敢反抗新统治者，无异于自取灭亡，一律杀无赦。逐渐地，叛乱越来越少。拿破仑的高明之处在于，巧妙地利用了公民渴望新思想的热情，人们期待新秩序的建立。这不能不说是拿破仑获得成功的又一重要因素。他对民众演讲说：“可亲可敬的意大利人，法兰西军士来到这里，是为了帮助你们获得自由。我们愿意成为大家的朋友，这支军队是值得信任的!我们将尊重你们的习俗，支持你们的信仰，保护你们的财产。”

　　继而，拿破仑又向意大利人大谈雅典、斯巴达和古罗马。是啊，历史给他以借鉴，他现在不正在改写历史吗？早在少年时代，他就开始阅读普鲁塔克的著作；后来，对各个朝代的历史都有研究；现在，他讲起这些来如鱼得水，伸缩自如。在他的脑海里，清楚地知道是谁曾经统治意大利，甚至能精确到统治的具体方位，他也知道现在的政府是怎样组成的，所以，他明白应该如何因势利导，在不同地区，采取不同的手段来治理。他以历史中受人爱戴的人物为榜样，仿效他们的行为，甚至雄心勃勃地要超越他们。

　　拿破仑不仅征服了他的军队，而且也征服了那些他接触到的国家，很快，就要征服整个欧洲。也许，最初的胜利，算不上什么丰功伟绩，但在他那传奇的笔下，都被描述成了非凡的战役，从而载入史册。所以，他头上的光环，至少有一半是依靠文字堆积出来的。然而，他对自己的手下，包括他所占领的国度，都在灌输着这一观点：我们凭借自己的力量，取得了今天的成功。

　　在米兰发表的告士兵一书中，拿破仑写道：“将士兵们，你们如不可阻挡的百川之水，从亚平宁的高峰飞泻而下……米兰已经被我们占领……各国人民如同兄弟，首先，布鲁图[9]和西庇阿[10]的后裔是我们朋友，我们会以伟人为榜样，给大家带来自由和幸福。我们将重建古罗马朱庇特神殿，把那些英雄形象再现于世人眼前，从而唤醒罗马人的意识。几百年来，他们被奴役，精神麻痹，从此，他们将获得新生。这是功德无量的事情，后人会为之感叹。你们，我亲爱的将士，将带给祖国无上的荣耀，而你们自己，也会因此而流芳千古……当你们凯旋而归时，百姓们会说：看，那就是远征意大利的英雄!”

　　有谁见过哪个司令曾经向士兵或者什么人发布如此演讲吗？谁还能超越拿破仑的想象力吗？他的过人之处就在于没有强迫下属来服从自己，而是去拉拢他们，他向士兵们说：“有谁想当懦夫吗？谁要当英雄？”不久，他会再次鼓舞士气，用英雄来激励他们。

　　他写信给督政们说：“已顺利渡过波河，第二战役即将开始。”他写给巴黎的报告都经过巧妙的构思，虽然汇报的是事实，但经他那么有意地加工之后，让人读起来如身临其境；如果他的报告被政府交给报刊发表，很快就会传向全世界。笔杆子，是拿破仑胜利的又一关键。

　　二、羽翼渐丰

　　“你们与萨丁签约的事，我已经知道。同意执行此约。”督政们看到拿破仑的这句话时，只觉得后背发凉。他们觉得，这样的信件，说是耸人听闻也不过分。当初大获全胜时的欢欣，此刻被冲到了九霄云外。有哪个战场上的将军，敢以这种腔调给政府写信？拿破仑的政敌们看到这封信，煽风点火说：“就凭这封信，他就应该被杀头了。”但是，他取得的那些胜利帮助了他，当初征服伦巴第的光荣，使得他在人民心目中牢牢地扎住了根。因此，谁也不敢正面攻击他。

　　不久，督政府派拿破仑的同乡，也就是科西嘉的萨利切蒂为特派员，来到他的军营。拿破仑才不会顾忌他的特派员身份，毅然地与萨丁签订《停火协定》。谈判中，他小试牛刀，初步显示了自己作为外交家的才干。当对方犹豫不定时，拿破仑掏出表，指着自己要发动进攻的时刻，说：“你最好早作决定。也许我不一定能胜利，但是，我不想为任何事耽误一分一秒。”谈判成功，通过《停火协定》，他生平第一次罢免了一个国君。继而，在没有征得上司同意的情况下，拿破仑与托斯卡纳的大公开始谈判。不久，他又以同样的方法，与教皇面对面谈判。

　　这一切，使得督政们感到了不安，怎样才能控制这个危险的人物呢？有人提议：“我们派个人去监督他，就让克勒曼[11]去吧，让他与拿破仑共同指挥，同时，由萨利切蒂负责政务。”决定送到洛迪的那天，战斗正在进行。这才是拿破仑真正意义上的胜仗。高昂的士气，再加上士兵们奋不顾身的冲锋陷阵，阿达河桥很快被拿下，奥地利军队见对方来势凶猛，不打自溃。尽管后来有许多胜利比这要辉煌得多，但是，没有哪次胜利对拿破仑的思想产生过如此重要的影响。

　　战役打响后，拿破仑一方以最小的损失，获得了大量战利品。仅一个小时的战斗，大片的领土就成了拿破仑的囊中之物。这天晚上，他第一次感受到了战争给自己带来的辉煌成就感，同时发现谋略对战争的胜负有重要意义，梦想要变成现实，必须深思熟虑，才能稳操胜券。成功使他体验到了自己手中的权势，不禁对未来的前景充满乐观。他对朋友马尔蒙说：“一项史无前例的伟大事业，将由我去完成。”事隔多年，提到上述战役时，拿破仑仍会激动不已地说：“是洛迪之战，让我真正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从那一晚开始，我要建功立业的雄心被激发出来。在此之前，它们只不过是我心中的一个梦想而已。”

　　不幸的是，巴黎的命令传到了洛迪。拿破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开创的伟大事业，竟然有人要来争功？这怎么能够令人容忍呢？为此，他焦躁不安地在房中来回踱步，恨得嘴唇被咬出了牙印。最后，他向督政府上书：“你们这样做，无异于在我前进的道路上设置阻碍，有了特派员的干涉，你们休想再听到胜利的消息……这样做，是对我的不信任。如果三军统帅得不到应有的信任，不能自主地下达命令，那我只能遗憾地告知你们，请把我调离此位。每个人都有自己指挥的策略。克勒曼将军也许会比我做得更好，但是，如果有两个司令一起指挥，情况只能向人们不愿看到的方向发展。如果事实如此，我将很难再为国家效劳，除非你们能收回成命。你们可知道，我需要多大的勇气，才写出这份报告。也许，你们会认为我野心勃勃，目空无人!但是，我是迫不得已才说出这样的话，而且是我的真实想法。你们要为刚刚下发的命令负责……我决不能忍受与人共同指挥。何况，我拥有独自带军的才能，而你们派来的将军，好大喜功，只会将局势弄糟！治军与治国同理，需要的是才干。”

　　督政们明白了，无论如何，拿破仑是不会将自己的位置与他人共享的。如果不收回命令，万一激怒了他，保不准这个战争天才会在翅膀长硬后，掉转枪口威胁巴黎政府。欧洲中世纪不是发生过类似的事吗？于是，督政们决定作出让步。拿破仑第一次战胜了政府，从此，对巴黎方面的命令更加不屑一顾，俨然成了一国之君。不过，这样一来，部队要想得到救援或者军需品，就比较麻烦了。当然，他的上书仍然要以部下的语气来写，只能是提建议而不能发布命令。但实际上，他的权力已经深不可测，连国君也让他三分，他性格中的跋扈越来越明显地表露出来。

　　进军米兰!拿破仑再次胜利。他事事都要以古罗马英雄为榜样，连庆功会也不例外。入城，他采取古代胜者的方式，由俘虏领路，稍有区别的是，没有给俘虏戴锁链，五百名骑兵在俘虏之后。米兰的人民，天天看到的是整齐划一的漂亮军服，面对眼前这支军队，惊诧不已。因为，他们的军装如此破旧，战马瘦骨嶙峋，马背上的士兵满面疲备。再看三军统帅，骑在一匹小白马上，身材瘦小，哪里有总司令的威严？后面跟着的随从，同样的衣冠不整。春光灿烂，这支队伍与明媚的阳光多么地不协调啊!

　　来到城门口，大主教满面威严地率领着公爵伯爵列队相迎。拿破仑从马上跳下来，却没有向欢迎的队伍走去。他只是礼貌地站在那里，流露出倾听的神情，接受着欢迎者的问候。旁观者心中暗暗猜想拿破仑会如何作答，只见他双唇紧闭，思索之后说：“我代表法兰西人民向伦巴第人民问好。”随后，又翻身上马，敬了个军礼，继续前进。

　　在场的人为此既惊异又感动。他们没有想到这就是征服自己的人，没有一点傲慢和骄横，却让人觉得不可侵犯，柔中带刚。这一切是拿破仑精心策划的吗？那么这又是从哪里得到的经验呢？他的了不起就在于准确地把握了不同人的心理!但他自己好像对这并不是十分满意。

　　过了一会，街上才响起欢呼声。人们看到跟在拿破仑身后的士兵，个个穿着打满各色补丁的破旧军装，精神懒散，甚至不成队形，不禁更为吃惊。天哪，这些胜利者还不如俘虏们穿得好。

　　拿破仑被请到大主教的宫中休息。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个热水澡。这是他的嗜好，一直保持到死，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要求的水温越来越热，洗浴的时间也逐渐拉长。这个习惯雷打不动，因为，热水浴能够帮助他解除疲劳，放松身心。晚上，举行接风宴席。拿破仑抓住时机演讲：“尊敬的米兰公民，从现在开始，你们拥有的自由，甚至超过法兰西人。米兰，将成为五百万人口的新共和国首都。同时，我将赠送五百门大炮，以表达法兰西人的真诚情谊。另外，我要从你们中间挑选五十人，自由治理国家，当然，要依照法兰西的法律，不过可以稍作修改，以便更好地适应你们的风俗……希望大家精诚团结，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哈布斯堡若敢来侵犯，我们将义不容辞地保护你们，决不食言！我将与米兰人民共存亡。”

　　除了普鲁塔克笔下的英雄，大概没有人能说出拿破仑这样的话。这就是征服者的发言，以后每一次演说或者书信，风格都与此雷同。语言简单明确，却不容置疑，听者竟也欣然接受。“你们虽是我的下属，但同样拥有自由。我的命令不可违抗，我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大炮代表着法兰西的情谊。”

　　不同寻常的一个五月之夜，米兰城中灯火辉煌，焰火此起彼伏，乐声不绝于耳。拿破仑住到塞贝洛尼宫。宴会完毕，他站在窗口凝思：多年的梦想，凯旋入城，终于实现了！这一切都是真的吗？他转过头问副官：“巴黎方面会对我们的胜利有什么反应吗？他们会满意吗？”马尔蒙肯定地做了回答。拿破仑继续问：“可是，直到今天，巴黎的督政们不过是通过上书知道我们的功绩，那宏大的场面，他们什么也没看见。等着吧，更多的胜利会接踵而来。如果命运之神不肯帮我，我也不会怨恨她。现在，既然她已经青睐于我，我就要得到更多的东西。再过几天，我们就可以到达阿迪杰河，那时，意大利近在眼前，如果我们渡河挺进，那么，我会让世人看到，还会有比现在更辉煌灿烂的奇迹出现。”

　　拿破仑躺在塞贝洛尼宫的御榻上，这是多么华丽舒适的床铺啊，他此生头一次睡如此高级的床。只是，却孤单一人，床显得太宽了!约瑟芬在哪呢？胜利的凯旋和她比起来也不值得一提！成功的夜晚，却没有佳人相伴！为什么她不在我身边？她生病了吗？难道有了外遇？……为此，拿破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曾经，他赢得了军心，那些身经百战的将军们也对他充满了敬意。不过，他总忍不住把妻子的画像展示给大家看，这多少有损于他的司令形象。甚至在谈论军事时，他也没有中断给妻子每天写一封信，常常会写：“你很快会来到我身边，是吗？”“亲爱的，快来吧。我的心在想你!快!飞来吧！”

　　对于约瑟芬的轻浮，拿破仑是有所耳闻的。原本，她就是个难以专一的女人，很难保证不被别人诱惑。拿破仑曾幻想着，她会来米兰。这样，现在躺在御榻上的，应该是两个人。

　　事实对于拿破仑来说也许有些残忍。尽管他在战场上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胜利，却并没有因此而真正地赢取约瑟芬的芳心。约瑟芬留恋的是巴黎花天酒地的生活，她希望成为各报的头版人物，成为人人羡慕的统帅夫人，以此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难道她会真的爱上这个身材矮小的军官？会对他死心踏地？当俘获的军旗在巴黎展览时，她乘马车大摇大摆地招摇过市，享受着人们的喝彩。这才是她需要的。如果来到异国他乡，怎么能够忍受那些粗鲁无礼的士兵呢？她很少给拿破仑回信。而拿破仑的情感却越来越热烈：“你另有所爱了吗？不会又被哪个小伙子勾引吧？如果是真的，小心！奥瑟罗[12]的拳头会落到你身上!”约瑟芬看后无所谓地笑着，对塔里昂夫人说：“看，这个波拿巴!”

　　还有一次，拿破仑正在给卡尔诺写信，商谈眼下的公务，忽然冒出这么一句：“我越来越失望，我的妻子根本不想来这里与我团聚。我肯定，她有了情夫，所以才不肯离开巴黎。女人，我讨厌所有的女人!”没想到，这次约瑟芬回信了，她给自己找到了借口，在信中告诉拿破仑说她怀孕了，忍受不了兵营的肮脏，而且担惊受怕对孩子没有好处……

　　拿破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难道命运之神再次赐福给他？虽然他取得了无数的胜利，但没有子嗣是他的一块心病啊！他的成就越是辉煌，越需要后代来继承。“是真的吗？我将有孩子？”他激动不已，迫不及待地拿过纸笔，给约瑟芬写信。在总司令的公文笺上，他写道：“亲爱的，我诚恳地向你道歉。”由于激动，他的字几乎难以看清，“我不知道你怀孕了，竟然还抱怨你不来，我错了，爱情冲昏了我的头脑，我太想念你了。原谅我，好吧。我现在激动的心情无法形容。我的一生在战场上厮杀，时刻有失去生命的危险，但是，你给了我希望。你病了吗，因为爱我，你才会有了我的孩子，可是我现在却不能照顾你。谁在照料你的生活？是奥坦斯吗？我一想到她在照料你，就觉得她更可爱了……过不了多久，我就能拥有一个像你一样可爱的小宝宝了吗？如果我能日夜陪伴在你身边，是多么幸福啊。如果我看到你对别人好，我会发疯的，会毫不留情地将他剁成肉泥！”

　　拿破仑时刻担心着妻子的身体，谁会来帮助她呢？为此，他给哥哥写信：“我现在痛苦极了，约瑟芬病了，我的心都要碎了，有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哥哥，我恳求你。从小，我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看在骨肉同胞的份上，去帮帮她吧，帮我去照顾她……你不知道她在我心中有多么重要，她那么地可爱，让我坠入爱河不能自拔，这是我钟情的第一个女人。她生病了，我要急疯了……等她的病好了，能够忍受旅途劳顿，第一件事就要来到我身边，我要抱着她。为了她，我已经失去了理智，如果她不再爱我，这世界都会因此而变得暗淡无光。拜托，快点让信到达她的手里，把她的回信马上送到我这里，它将带给我希望!快！”

　　写完之后，拿破仑开始发布命令：派贝尔蒂埃去攻占亚历山大里亚，同时向督政们请求增援，派人向热那亚元老院发出最后通牒，做好出售里维埃拉大炮的准备等。

　　很快，约瑟夫收到了拿破仑的信，并让约瑟芬一起来米兰。约瑟芬再也找不到别的借口，只得无奈地收拾行装，准备出发。已经是六月底了，还好，旅途并不是很枯燥。拿破仑的哥哥约瑟夫，是个老实人，另外还有爱犬福蒂内，时刻跟随在她身边。她不时地想起夏尔，那是最近才认识的一位年轻军官。从见过第一面后，他就想尽办法博取约瑟芬的欢心。约瑟芬很喜欢他的名字：伊波利特!他能说会道，常常逗得约瑟芬笑声不断，而且，当下流行什么，他了如指掌!幸好，有他同行！

　　终于到了米兰，却没有看到拿破仑。约瑟芬并没有为此而失望，没想到米兰也是个可爱的地方，宫殿富丽堂皇，人们纷纷前来向她致敬；不过，谁也比不过伊波利特英俊潇洒，他挂着银剑，在宫前大道上行走。没办法，约瑟芬在这里必须限制自己的言行。还好，伊波利特是个聪明人，主动找了一个僻静的楼梯坐下……忽然，人群开始骚动。总司令拿破仑从维罗纳回来了。连续两天两夜，约瑟芬被火山般的热情淹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