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录二旺达·范·萨克·马索克的自白

作者:[奥]马索克 著 发布时间:2020-12-24 16:35:12 字数:6937
  

  旺达·范·萨克·马索克

  引言

  1907年,在巴黎一流的出版商莫居尔公司举办的一次聚会上,一位穿着裘皮大衣的老妇人进入大厅,在接待处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她的名字立刻引发了在场人士的骚动,人们议论纷纷:“萨克·马索克女士……穿裘皮维纳斯……旺达,这位新娘在她的裘皮大衣下裸露着身躯。”人们充满怀疑地盯着这位传奇般的人物,他们甚至都不知道她还仍然活着——这位老太太灰色的头发从她那顶老旧的帽子下垂散开来;在绒毛消减脱落的旧皮大衣下是她瘦弱的身躯。几十年前,她那前卫奢华的“虐恋”生活方式激发了无数文章和数本作品的诞生,然后她就陷入了贫困和黯淡的窘境。她从手中那个破旧的手提包中取出一打厚厚的手稿,莫居尔公司将会以《旺达·范·萨克·马索克的自白》为题出版这份手稿。

  这位本身就是天才作家的女士在嫁给利奥波德·范·萨克·马索克之后的十年中都是生活在公众的眼皮下的,而他的丈夫就是那位受欢迎的富有魅力的作家,他的作品里流露着他的生活方式——“受虐恋”一词正是出自他的名字。利奥波德的畅销小说《情迷维纳斯》(1870年)创造了一个行为模板,其影响力一直延续到今天:用来刻画性虐恋“症状”的所有符号都可以在这里找到——迷恋、皮鞭、化妆、穿皮衣的女人、契约、羞辱、惩罚以及永久的反复无常的冷酷外表。那些雇用**把自己绑起来鞭打的人一般不会意识到他只不过是在重演利奥波德一百年前描述过的幻想而已。

  在他们婚后不久,旺达和萨克·马索克签了一个合约(这份合约由旺达在利奥波德的指导下起草,利奥波德签名):

  如果你像所说的那样爱我,就请在这个合约上签字,承诺你会接受我的全部,并遵守承诺做我的奴隶直到你生命的尽头。你要证明你已准备足够的勇气做我的丈夫,我的情人,以及我的一条狗。你必须完全放弃你自己,保证我是你的全部……你就是我膝下的奴隶,任我对你百般蹂躏,不得有半点反抗,除此之外你一文不值。你必须像奴隶一样为我工作,即使我雍容华贵,你也只能仅得到温饱的满足;如果我对你施虐,得反抗,还要亲吻我践踏你的双脚。除了我以外,你一无所有;我就是你的一切……如果我命令你去做违法的事,你也必须顺从我的意志……如果你不能忍受我的主宰,如果你觉得这些行为不堪重负,那我将不得不置你于死地,因为我是绝对不会还你自由的。

  这份“合约”——利奥波德那不羁幻想的产物——起草时的社会语境必须引起我们注意,当时女人不被允许拥有自己财产,因而贫穷和困苦便是一个独立女人最为恐惧的事情。利奥波德在遭受鞭打时可能假装是一个受害者,但是其后旺达却仍然是他经济上的玩物。真正的控制——经济以及法律上的——从未逃过利奥波德的掌心;他成功地赢得了他想要的孩子的监护权,而且从未承担过抚养孩子的责任。除却那些虐恋仪式(有人将此解释为某种社会性的过激行为),潜在的权力分配遵循的仍然是既存的社会规则——按照旺达的说法,这些游戏并不是两相情愿的。

  在她的时代,单身女性想要生存只有两种选择:作为体力劳动者或者作为**,然而旺达却以超越时代的见地写了一封关于婚姻制度的起诉书:“如果我和萨克·马索克不是在教堂里结婚,而是在公证人面前签下契约……那么我就不光可以避开滑稽的宗教婚姻典礼的闹剧,也可以免受残酷的令人反感的离婚程序的困扰……为什么女性主义运动没有在这里产生影响?为什么它没有触及邪恶的根源,扫除所有已经腐朽的婚姻制度——那些与我们当代的想法和感觉完全对立的东西?或者如果不可以完全清除掉,那么就忽视它也可以啊?……然后事情将会发生改变。女人和男人将不再被法律束缚而只是听从于他们的意志,他们的爱情以及他们的友谊。那些将女性的爱变责任,将她们变成男人财产的法律将不复存在。”

  除了是作为那些生存在十九世纪欧洲挣扎着争取独立的女性的一个生动的全景描述,这份自白书中对于事物的细致刻画也很容易给读者留下深刻的印象,特别是那些壮观的旅行和冒险,从谢伏帕夏的城堡到贝尼塔的墓地,再到巴黎上流社会纷扰的生活。社会生活情景以及政治和宗教腐败的讽刺描写到处可见。旺达热衷于观察,她经久不衰的讽刺和幽默以及她对生活追忆的智慧,结合起来共同造就了这个最令人神魂颠倒的故事,就好像一份掀开这个世界面具的社会记录,在这个世界里,男人和女人的关系从来没有发生过太大的变化。

  ——V.维尔安德烈·朱诺

  人们不应该用普通的标准

  当我爬上通向萨克·马索克公寓的两层楼梯时,我发现自己停在了一个空间很大并有无数房门的地方,我站在那里不知道应该敲哪个门,就在那时,一扇门打开了,他出现在门口请我进去。我很吃惊,因为我原以为他还躺在床上。

  他带我穿过一个黑暗的窄小的接待室,那里有一股令人恶心的猫的臭味,然后我们进入了一个堆满了书籍的大房间。巨大的带着绿色灯罩的灯发出摇曳不定的光,他看起来很苍白,但并非是病态。他身穿一身波兰式衣服,这让他在我眼中充满了一种异国的气息。

  他看起来情绪很安定,就好像徒劳地寻找却找不到任何可说的似的。一种痛楚的沉寂开始蔓延,然后被我用问候他感觉如何的言语打断。他并没有立刻回答我,而是带我坐到刚才坐的沙发上,自己却依旧站在我面前。他最终说道:“你可以看出你的造访将我置于了何种境地。我几乎无法感谢你。”“那么我最好还是离开吧。”我笑着对他说。

  “哦不!”他叫喊着,双手握紧着跪在我面前,好像要祈祷似的,然后他抬起头看着我。

  “但是你是多么的年轻,”他叫喊着,“多么的迷人啊!比我想象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我又如何能从如此严肃认真的信中期望到一个如此精致美丽的面庞呢?这是一个多么令人羡慕的惊喜啊!”

  他拿起我的双手,开始摘掉我的手套,然后不时亲吻我的双手。我再一次询问了他的病情,他告诉了我许多细节,以至于让我以为肺炎只是一次严重的感冒而已。当他在谈论这件事时是如此严肃与庄重,让我很难报以微笑。

  我原本期望扩张他自身的那一部分,然而我毅然地决定在我们的关系中不给那部分留下空间。我已经感觉到了如果它们开始侵占现实生活的话,将为我们两人带来多么大的危险。

  他看起来有些细微的失望,并且专心地注意着我,就好像要在我的性格中寻找什么东西似的。然后他对我说:“是的,你正如我从你的信中想象到的一样。在你的眼里,我可以找到所有萦绕在我脑海中的公正的和精确的想法,这使我相信它们产生于一位已不再年轻的女人,一个有经验的女人。”

  我在他的房间里待了差不多有两个小时,当我离开的时候,我的思绪十分紊乱,我的精神中充满了一种沉重的疼痛的感觉。在和他谈话时,我尽量让自己从他的自负中摆脱出来,并解读出他“文学”语言背后的真相,但是现在每一件事情都让我很糊涂,我已经不再清楚自己到底站在哪里了。

  从那天以后,我每周去看萨克·马索克两三次——总是在他的公寓里,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敢再出门冒险了。

  他给我讲述他的人生,他的旅行以及他的作品。他给我看他收到的工作邀请函,告诉我印刷机里是什么,以及已经出版的作品和不久后即将出版的作品。他还跟我讲了他的家庭:他极其崇拜的母亲,他已经去世的兄弟姐妹,和他很有默契的弟弟查尔斯;然后是他的父亲。他表现出的对他家庭的爱好像在这位老绅士这里消失了,这位绅士从来不是一个慈祥的父亲,也从来不是一个好丈夫。

  从他告诉我的所有事情里,我发现萨克·马索克既友好又慷慨,他对穷人和不幸的事情充满了怜悯,对别人的过错和弱点也十分宽容。但是在开始的那段日子里让我十分痛苦的是他对于过去关系的明显的健忘。他非但没有觉得这有何不妥,还认为我很乐于倾听他释放这些记忆。

  弗里崔尔夫人曾经这样说过:“对像萨克·马索克这样的男人来说,人们不应该用普通的标准来衡量他。”现在,以至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这句话都将触动我们的心灵。

  玛丽

  我从格雷兹带来了一个年轻的女仆。作为乡村医生的女儿,她认为自己是有教养的,因为她知道怎么用法语说“亲吻手背”。但是她并不愚蠢,她持有着一种像她强壮的身体那样活泼积极的精神。在她的村庄里,她被认为是美丽的,而利奥波德则说在她的性格中有“布伦西尔德”的影子……

  ……夜晚已经够长的了。为了消磨时间,利奥波德让我们扮演“强盗”。强盗就是我自己和玛丽,我们必须追逐他。我不得不借给玛丽一件我的裘皮大衣,自己也穿一件,因为如果没有它们,我们就不能“让人信服”。然后我们便在屋子里展开了一场疯狂的追逐,直到抓住我们的受害人。我们用绳子将他绑在树上,再来决定他的命运。毫无疑问,他将被判处死刑,我们对他哭诉着请求充耳不闻。

  那时这只是一个游戏,但是有一天利奥波德想让它变得更严肃:他确确实实想得到让他更加痛苦不堪的惩罚。既然我们不能杀害他,他希望至少会被鞭打,而且使用他事先准备好的绳子。

  我拒绝这么做,但是他仍不放弃。他发现我的拒绝是如此幼稚,而且他声明如果我不鞭打他,他会让玛丽来打他,因为他能从玛丽的眼中看出她愿意这么做。

  为了避免这样的事发生,我轻轻地击打了他几下。然而这对他来说远远不够,在我向他保证我不能打得更重之后,他说他极度渴望受到最大力量的鞭打,玛丽在这方面很可能比我做得更好。

  我离开了房间以便结束这件事情,可是我错了。玛丽用他希望的方式以她最大的体力鞭打了他——即使是在隔壁,我都能清楚地听到他背部被击打的声音。

  这几分钟对我来说似乎有一个世纪那么长。最后惩罚终于停止了。他走了进来,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似的说道:“很好!她打我打得确实很出色!我的背部一定伤痕累累——你根本想象不到那个女孩的臂力有多大。每一次的鞭打,我都会觉得我背部的肉被撕裂开了。”

  我并没觉得这很有意思,而是保持着沉默。看到我并没有开玩笑的情绪,他问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你被一个女仆鞭打似乎并不是一件体面的事。”

  “看这里——这件事有什么问题吗?啊——这比表面上所看到的包含了更多的东西。我怎么知道你会嫉妒一个像玛丽这样一个天真的女孩?”

  “女仆鞭打主人并不是一件合适的事情。它让我们三个都陷入了一个可怕的难堪境地。而且你不能指望玛丽保守这个秘密,像她这么活泼的人肯定会把事情告诉给她遇到的每一个人的。他们会怎么看待我们?”

  “但是我可以禁止她说出去!”

  “你不能禁止一个已经鞭打过你的女孩做任何事情。而且,那只会让事情更加复杂。玛丽必须立刻离开我们家。这样我们至少可以停止这个丑闻。”

  “说得对。我也这么想过。是的,马上送她离开,越快越好。如果她今晚就能离开那将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早晨,玛丽搭上了去格雷兹的第一班火车。我找到了一个四十岁的佣人来代替她的工作,一个毫无魅力的人。

  凯瑟琳和诺拉

  诺拉和凯瑟琳是很不相同的一对。诺拉那天非常有男人味,扮演着“绅士”的角色;她演得很认真,如果不是穿着裙子的话,看起来真的像一个少年。她抽味道辛辣的香烟,总是能看到她手里夹着细长的烟卷;她为凯瑟琳拿着伞,遇到路不平的地方就扶她一下,还用手杖拨开路边的树枝;休息时,她趴在地上,凝视着“爱慕之人”坐在嫩绿的苔藓上。

  ……这种关系持续了大约一个星期,然后她们突然停止了见面。凯瑟琳的心情很糟糕,她开始责备自己因米诺的病情而和诺拉的关系破裂,米诺不允许她的朋友离开她。凯瑟琳认为米诺是一个“装模作样的人”,她总是多愁善感,因此也比较傻。

  我们再也没有见到这两个女孩,也从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促使她们离开了我们的生活。诺拉和米诺激发了萨克·马索克关于圣母的灵感。

  很长时间以后,当凯瑟琳抱怨我的丈夫,我试图为他辩护时,她叫喊道:“你没有理由为他辩护——他也没有忠诚于你!”

  为了确定她要说些什么,我便说道:“他没有。”

  “他真的没有吗?当他给米诺写信说他爱她是多么深多么真挚,说他觉得和你在一起是多么不快乐,说他多么想和你分开而和她私奔,说他们可以去德国变成新教徒以便在他跟你离婚后结婚,说他们的经济地位会因他接受一份已经提供给他的工作而得到保障……那不是背叛吗?在你面前,他表现得像和你一天都不能分开似的,然而在他心中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你。诺拉给我看了那些信,我读了所有的内容,我告诉你一件事情:这两个女孩确实抛弃了他。”

  从她说的关于工作的事情上,我知道她说的是真的,因为利奥波德确实商谈过在德国工作的事情,而且我和他是唯一知道这件事的人。

  我应该相信什么?

  凯瑟琳

  当发现被洪水阻挡时,我们已经一起旅行了大约两个小时了。洪水毫不留情地淹没了牧场和农田,直接切断了我们前进的道路。整个夜晚倾盆大雨落在山上,然后洪水从山上喷薄而下,形成了这场洪灾。我们看到在另一边几个人正对着我们打着停止的手势。他们从离我们很远的地方大声喊着,然而洪水的喧嚣让我们无法沟通。

  凯瑟琳已经跳了起来,站在马车上,用她闪亮的眼睛观察着前面糟糕的景况。“我们必须过去。”她喊道。

  我应声道:“当然——我们可不能错过这个淹死自己的完美机会!”

  她笑了。

  已经开始准备掉头的车夫惊奇地看着我们。他是一位年轻英俊的小伙子,虽然对车马负有责任,但是他也不愿意表现出比女孩子少任何一分的勇气,所以在叫喊声下,他竟然驱车向水中前进。对面的人还在尖叫并疯狂挥舞着他们的臂膀,然而我们俩却冷静地坐在马车里,迎接我们的命运。

  很快,车夫开始后悔他一时冲动的决定了。洪水如此猛烈,它将所有的岩石都冲刷而下,被打到腿的马开始恐慌起来;洪水的威力看起来要将整个马车推到,并卷起了巨大的足以将马车陷进去的漩涡。

  我们的车夫已不敢再前进了,然而也无法幻想能掉转回头。我们差不多是处在洪水的中心,水位已经到了马的胸口而且正往车厢中渗漏。在另一边的旁观者现在已经呆若木鸡,只是静默地看着我们。

  我看着身旁掀起的水浪,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要将自己扔进水中的想法,而凯瑟琳一把抓住了我,哭喊着:“看在上帝的分儿上,旺达,不要再看水浪了——你会晕的。看看天空然后闭上你的眼睛。”她紧紧地用手臂挽着我,把我拉近。在我的大脑开始眩晕的那一刻,能够感到有双强壮的胳膊环抱着自己真是太好了。

  同时,在另一边的人已经在估测着危险并决定伸出援助之手了。他们是一群穿着高筒靴的磨坊工人。他们慢慢地前进,试着靠近我们,用竹竿谨慎地探测着水深。他们刚靠近我们就开始辱骂车夫,叫喊着说如果车夫自愿冒这个险,那毫无疑问他的马是偷来的。而对我们,他们十分好奇地看着我们,带着一点厌恶——我们是不是在用我们的愚蠢强迫他们来救援?

  凯瑟琳向他们笑了笑,并开始用她磕磕巴巴的德语跟他们讲话。不久他们就被征服了,他们的疑惑也烟消云散了,并且还对这位身处危险却还开心地坐在车中毫无恐惧的来自异国的女孩子投以倾慕的眼光。

  其中一个年轻人驱赶着马,而另两个爬上了马车的踏板以便和水流相抗衡来稳定马车,最后我们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

  凯瑟琳跟他们握了手,给了他们一份大方的报酬。我觉得他们可能会为了她再把自己扔回到水里,他们看起来是如此高兴。当凯瑟琳跟他们挥手告别时,他们一直站在那里,眼神跟随着我们。她自己已经高兴坏了:这样的冒险让她无比高兴。她甚至希望每天都有一个类似的经历,因为这是一种真正的生活,而且她希望活着……活着……

  她对我说:“只是因为你才让我害怕了一会儿,如果你掉下去,你将会很快被可怕的洪水淹没的。”她很高兴自己将头从马车中探了出去,因为这成了她勇敢的证据,她理智的证据——还有她不顾生命的证据。

  “如果我能够亲吻我自己,我就会这么做——我对自己是如此满意!”

  仆人

  为了彻底地保持他作为奴隶的角色,萨克·马索克扮演了陪伴美丽女人出国的仆人。从他一身波兰民族的装束中可以看出他喜欢成为一个侍从。当她旅行坐在头等舱时,他会待在三等舱;他会把她的行李带到马车上,然后紧挨着马车夫坐下来;而当她出外参观时,他会和其他的仆人一起在接待室等待她。

  帕尔夫人已经选了演员塞弗林作为这个游戏中的搭档。在这三个人物之间发生了许多令人愉快的场景。塞弗林并没有怀疑藏在他所受到的好意后面的秘密动机。他的确发现他心爱女人的仆人频繁不断地出现很恼人。一天,当这个仆人在决定性的时刻走进房间时,他突然发疯般地开始打他。

  萨克·马索克被迷惑住了,这正是他所希望的“主人”对待他的方式。当那个演员离开时,他在接待室抓住了他的皮衣,然后很快地鞠了一躬,并拿起他的手亲吻。另一天,当萨克·马索克走进房间添加柴火时,帕尔夫人正坐在那个意大利人的后面。塞弗林失去了耐心,开始用法语问她为什么从波兰雇用了一个这么愚蠢的人,而不选择一个更适合她的受过良好训练的女仆。然而这种怨愤没有让塞弗林停止给这个“波兰笨蛋”丰厚的小费。

  除了这些快乐的时刻外,仆人身份为利奥波德提供了艰难和困苦。一天他的女主人派他去买油和牛奶。当他一只手拿着一罐油,另一只手提着一罐牛奶回来时,正好和一位大学朋友,年轻的洛尔·瑞德公爵碰了个面对面,公爵认出了他,大呼起来:“哦!萨克·马索克!我发现文学不再能将面包带到桌前了——你现在成了一个行李搬运工了吗?”

  萨克·马索克假装十分惊讶,让他的朋友误以为认错了人。在这里我丈夫的陈述又一次中止了。

  “然后呢?”我问道。

  “我收拾了行李就离开了。”

  “为什么?”

  “哦!女人是没有个性的——只会任性。一个女人可以折磨我到死,这样才会让我觉得开心……但是我不允许自己变得无聊。我只不过在向她倾诉而已。”

  我的心疼痛地缩了起来。“这就是你们怎样‘倾诉’的一天”,一个发自内心的声音低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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