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衰落
作者:一堆棒棒糖
发布时间:2021-06-15 06:38:06
字数:2237
吕府的宅子是太祖时传下来的,瀚林老宅,木植广被,甚是威屹。
当年武川一战,吕仲携十万兵马背水一战,要知这十万人中许多皆是刚点进府兵的农户,使不稳刀枪的大有人在,却全凭吕仲一人帐下运筹帷幄力挽狂澜,将那北突厥三十万铁蹄击退至关兰山一带,从此俯首称臣三十余年不敢再犯,瑞宗当即拜为左丞,特赏了这座古宅。
此时吕掩正立在碧桐下逗弄一只红嘴莺哥,此物乃前几日御史中丞特意献上,说是东瀛进贡来的宝贝,能学人嘴舍,当是好顽的很,得了立即拿来请丞相瞧瞧,图个乐呵。
正得趣,门前的猩红毡帘被人打起,见是两个丫头先出来,身后跟着一位体态华贵不胜柔弱的美娇娘,身着一袭藕色流苏窄裙,满面粉光脂艳,款款迈着碎步朝吕掩走来。
“参见娘娘。”吕掩躬身,原这位不是别人,正乃护国公蔡鼎小女,如今深得圣上恩宠的蔡贵妃。
“免礼罢。”蔡贵妃打发两个女婢下去,顾自拿了一根细竹签字拨弄两下那莺哥,“模样倒是稀奇,前些时日礼部分派的时候,我心里琢磨着怎么要来呢,倒好,落到你手上,也算我的了。”
“娘娘若是喜欢,常来就是。”吕掩退至石桌前坐下,将新落的几瓣桃花和松香倒入乘酒的陶罐中,随后又放在炭火上蒸煮。
蔡贵妃在一旁坐下,道:“吕大人却不送与我,昨夜可是心急的一副凭何都能依了我,转脸却又见外起来。”蔡贵妃捻起一片桃花放入吕掩杯中,娇声道:“你说是不是,吕大人?”
吕掩将那煮好的桃花酒倒入杯中,入口尝过,方知酒温适宜,随后推到蔡贵妃面前,道:“娘娘,请。”
那蔡贵妃接来饮尽,端的一副身姿婉转媚态撩人,想那皇帝年方五十,早已灯枯油尽不日西山,不觉令人叹惋。
此时长弓进来回话,见蔡贵妃也在,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正犹豫时,吕掩说道:“无妨,讲来便是。”
长弓便将张真闹进宫一事讲来,因早已安排了人在飞霜殿外看守,只说龙体欠安,并未放行,却不想那人跪在殿外不走,算来已有几日。
蔡贵妃问道:“张真是何人?”
“回娘娘,此人乃户部尚书张崇山小子,因张大人被押在大理寺问话,便往圣上要个说法。”
蔡贵妃听了趣道:“那老不死的还没咽气呢,你们就这般明目张胆将人抓了去,想必那手谕,也是从中动了手脚罢。”
吕掩拉过蔡贵妃抱入怀中,两人厮磨起来,长弓识趣退了出去,吕掩道:“功过三皇德高五帝乃圣人君子所为,吕某即非圣人,也非君子,何须讲那法统,想取、只取便是。”
随后起身道:“走,看看去。”
且说这头张真跪了两日,不说将轮值的侍卫太监换了几班摸的一清二楚,就是那飞檐上的瓦片有几何,也能报出个准数来,此时日头正盛,张真早已饥渴难耐,老太妃隔一时辰便来请过一回,张真却执拗不肯,汤汤水水送来好几遭,也皆被张真婉言退回。
待那几个宫女提着食盒走远,张真连忙上手将口水抹了去,心道真是打肿了脸充胖子,只是那几位姐姐实在好看,这面子便说什么也得保住。
“小公子这么跪着,可是挡了老朽觐见的路,不妨往旁边挪上两寸,也好让老朽过去。”
张真闻声回头,只见一锦衣华贵的老者站在身后,一副三白眼,两颧无肉,正盯住他煞有介事的摆弄衣袖。
张真回头翻白眼道:“大路这么宽,还请大人绕行一步,张真下盘重,挪着不方便。”
吕掩随即转了话题,道:“张大人贩卖私盐,犯得可是杀头的大罪,小公子当下应前往昭仁宫找太妃说情,到时莫要株连了九族才是,好端端在这跪着,天都的法典可不会体恤公子年幼。”
“你放屁!我爹便是丢了身家性命也不会做坑害百姓的事儿,是黑是白,我自会找皇上理论,哪轮得到你在此地纷说!”这要换作市井,他早将人打的爹娘见得不识,因在宫内碍着几分礼数,到底克制住了,只骂道:“见你穿的人模狗样才尊称一声大人,却忘了狗嘴里是吐不出象牙来的。”
吕掩不恼反笑,道:“可巧,老朽此番进宫,便是与皇上商讨张大人何时斩首一事,小公子既不肯让路,老朽绕了便是,无妨、无妨。”说罢大笑起来,拂袖自张真面前走过。
张真跳起,怎料腿脚麻痹早已失了知觉,因站立不稳又重重摔了回去,再看那头吕掩已然踏进飞霜殿,张真不经思忖,此人出入皇上寝宫未免随意,连通报都不曾,竟十分好奇起这人身份来,张崇山以往从不在府内提起朝堂之事,脱了官袍端的是一副置身事外,如今却惨了张真,与当朝首相叫骂一番却不知撩拨的是老虎的屁股。
此时太妃又派几个丫头来请,原不是他不知进退,几次三番推拒此等盛情多少也有点不知好歹了,却因腿脚走不利索,碍着面上又不好开口叫几个姐姐扶将,所以支吾不定的,也弄得几个丫头一头雾水。
正半推半就时,却见老太妃所驾仪舆已到了跟前,那明黄金顶款款落下,帷帘打起,伸出一只状如枯竹似的手来,仪驾里的人轻轻招手唤道:“宝儿,我的乖孙儿,快上来让我瞧瞧。”
说罢张真被几个丫头搀扶着一瘸一拐上去了,屁股还没坐稳,便被老太妃一把捞在怀里紧着心疼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道尽了辛酸,原不是别的,且说这老太妃正是赖月娥生母,千金公主下嫁寒儒薄宦这等美谈,偏巧说的便是赖月娥与张崇山,先皇爱女,赐婚赐姓,何等风光恣意。今亲见了外孙,不想受苦这般,全不见往日灵动,不由心头酸楚,声泪俱下。
“我儿受苦了。”说着又是一番恸哭,“我原想皇上感念本宫旧日恩情,好歹也是小女亲夫,这死罪可是能免了的,哪成想却是日日拒之门外,只说身体抱恙不见,也不让人进去瞧个究竟,我只当是情分淡了,这人,怕也是保不住了。”
张真心下更是哀绝,想的全是早先如见了仇家一般,如何日夜的与他爹较劲,自觉千不该万不该,想到此,两人又抱在一处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