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六点，姜军一脸茫然的站在半仙巷的大街上，街上除了零零散散的几户店面在忙着开店外，大部分的店面都是大门紧闭。

不能说姜军不勤快，他几年如一日的做外卖小哥，哪天不是早出晚归。

只是这次不一样，因为他还没从晚上的惊吓中走出来，早晨就被魏子宇用一个结结实实的大嘴巴子从被窝里叫醒，虽说魏子宇这么做是在救自己的命，但姜军打心底里一点感激的感觉都没有，要不是因为欠着魏子宇的钱，甚至都想张嘴骂他。

姜军越想越烦躁，用手狠劲地抓了抓本就凌乱的头发，然后带上了被砸了一个大坑的头盔，启动了自己破破烂烂的电动自行车向公司走去。

“早啊，后生仔，恰早饭了咩有啊！”

一口标准的南方普通话夹杂北方的问早方式，姜军不用看都知道这个人是谁。

姜军：“黄瞎子，我是真不知道你是真瞎还是假瞎，不出声你都能知道是我。”

黄瞎子坐在自己的摊位前，用手推了推自己阿炳同款的大黑眼镜，向着姜军的方向一咧嘴，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同时还露出了一嘴金灿灿的大黄牙。

黄瞎子：“那系当然啦，不用看也能闻到你一身衰味。”

“靠，狗嘴吐不出象牙。”

姜军不想触这个毒舌老瞎子的霉头，低声骂了一句就想赶紧离开，但碍于自己这辆电动车实在太破，手上拧，脚上踩，就算手脚同时发力，还是没能躲开黄瞎子的言语杀伤范围。

“姜家后生仔，老瞎己偶阴眼望气，见你官禄逢天刑，今天会有官非滴啦。”

“妈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姜军心理嘀咕：“家里一个催债的，现在又遇见个催命的，这刚两句话，就要把自己给聊进去了。”

“您可闭嘴吧，踏踏实实算个命不好吗！”

“当然阔以啦，你跟老瞎己偶合财，咱俩一起发大财滴啦。”

姜军跟这个老瞎聊再也不下去了，索性不再理会黄瞎子说的话，骑着车赶紧逃离了半仙巷。

快到自己所在营业点，姜军大老远就看到经理站在门口向自己挥着手，出于礼貌，姜军也向经理挥着手。可心理却在暗暗叫苦：这个胖子不会大早晨又要来什么狼性训练吧，老子就是送个餐，不想飞上天跟太阳肩并肩。

姜军骑着车来到经理跟前，脸上还特意露出一个自认为灿烂的笑容。

姜军：“经理，早上好……”

“同志，这个人就是姜军，其他的我可什么都不知道啊！”

“你好，你就是姜军？”

悲催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姜军看着眼前一幕，突然觉得自己的脑子现在有点不够使，听到来人的问话，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我是唐河市公安六处的聂妍，有些事情需要你协助我们调查一下。”

说完，姜军就被聂妍带上了警车，通过后视镜，姜军看到经理还站在用一个地方用同样的方式再次向自己挥了挥手。

只是第一次的时候好像再说“欢迎光临”，而这次变成了“有缘再见”。

坐在警车里，姜军两眼空洞的看着窗外再熟悉不过，脑子里一直想着黄瞎子对自己说的话，突然转头看着身边的警员聂妍问道。

姜军：“您相信这个世界有神仙吗？”

姜军好像从聂妍的眼神中看到了“白痴”二字。

“没事儿，我就是问问。”

姜军说完又低下了头，如果不是因为在一条街上住的太久，跟黄瞎子太熟，姜军真的想把黄瞎子请回家，一天三柱香的供起来。

因为黄瞎子说的好事从来没灵过，但说的坏事儿次次准。

很快，警车在大院里停了下来，聂妍下车后向姜军招了招手。

“下来吧。”

姜军下车，看到了一幢老式二层小楼，小楼的门口上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只写了两个字：六处。

聂妍带着姜军走进了一层最里面的一间办公室里。

小屋不大，里面就一张桌子，两个人分里外坐下。

聂妍打开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开门见山的问姜军问道：“西岸的村民赵武凌晨被人发现惨死在路边的树丛里，而跟他一起的好朋友刘铁蛋当夜失踪，至今下落不明。我们经过现场调查，在现场遗留的刘铁蛋的手机上，找到了他最后一通电话是你打给他的。”

说完将一个用塑料袋包裹着的手机扔到桌子上，而后用犀利的眼神看着姜军。

姜军看着聂妍身后“一见生财 天下太平”八个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但也正因如此，让姜军反而变得冷静下来。

听着聂妍的问话，姜军看着聂妍的眼睛，并没有马上做回答，大脑飞快地做着运动着着对策。

说实话，她肯定不能相信一个人变成怪物在杀了赵武转而追杀自己。

说瞎话，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警绝对不是那么好糊弄。

短短几秒之后，姜军做出决定，他要把昨天晚上的事说的半真半假。

“您还说呢，昨晚真给我吓坏了，我接着一个西岸刘铁蛋的送餐单子。看到是西岸的单子，一开始我是拒绝的，但是贫穷又促使我不得不接。等我到了导航的位置，根本找不着人，只能给刘铁蛋打电话，这电话不打还好，一打过去您猜怎么着？”

姜军说到这停顿了一下，然后抬头看向正在做记录的聂妍。

聂妍没有说话，只是向着他抬了抬精致的下巴，示意姜军继续说下去。

“电话没打通。”

姜军说着还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说重点。”

聂妍严肃的说到。

“噢，对，重点。但是，我看到不远处有两个人在打架，从踉踉跄跄的样子上看，这俩人应该都喝多了。我刚要上去劝架，就被一个穿跨栏背心的人用砖头就给我砸趴下了，好在我戴着头盔，要不我小命儿就交代了。”

说着，姜军把头上的头盔摘了下来，用手指着上面的大坑，有些生气的说道：“您看，公司刚发的头盔就给我砸坏了，这要让公司知道了，自己花钱买新的不说，还得罚我款，您说我一个送外卖的挣几个钱容易吗，风里来雨里去的，还不能让人投诉……。”

“说重点！”聂妍这次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姜军的牢骚。

“好，说重点，重点就是我发自己没事儿，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想着赶紧逃走，但咱是送餐员啊，客户吃不上饭，职业素养不允许我擅自逃跑。所以，我又给客户打了一个电话，这次电话通了，但我看到刚才那个穿跨栏背心的人从兜里掏出了手机，而那个跟他打架的人已经不见了。”

“然后呢？”聂妍问道。

“然后，当然是逃跑啊！”

听到这，聂妍露出了一个略带嘲讽的笑容：“你的职业素养呢？”

“职业素养也没命要紧啊，我把餐一扔，扭头骑上车就跑，这个刘铁蛋就在后面追，等我过了桥回到东岸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了，为了安全起见，我还骑着车围着环路跑了一圈才回的家。”

“然后呢？”聂妍追问道。

“然后，就没然后了。”

好像早就料到了姜军会这么说，聂妍将转了一个方向，向着姜军的方向推了过去，用手指着上面的一页记录说道：“可据周围的群众电话举报，你家在昨日深夜发出了很大的声响，疑似发生打斗，这个你怎么解释。”

“嗨，这个正常，我们那边都是小平房，平时门窗关不严，溜进个野猫野狗的很正常，我那会儿正在轰野猫呢，不信你现在去我家看，窗户还破着呢。”姜军无所谓的答道。

“轰野猫还用放火吗？可是有人看到了你家有蓝色的火光冒出。”聂妍逼问到，姜军的态度开始让聂妍有些上头。

“我在追打野猫的时候把家里剩下的烟花弄着了，才会出现火光。”姜军还是无所谓的答道。

“市区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一会儿你把罚款交一下。”也许是因为抓到了姜军的把柄，聂妍说完这句话时心情大好。

“可咱们不说的是西岸的事儿吗？”姜军反问了聂妍一句。

“两个事儿可以一起办理，对了，昨晚发生了那么大事情为什么不及时报案？”

说到这，聂妍带着攻击性的眼神看向了姜军。

“我没想到打架斗殴会闹得那么严重，再有就是我当时害怕极了，想着今天早上再来报案，这不，我刚到公司就被您带来了。”

说到这，聂妍见也不能从姜军嘴里得到什么其他的线索，简单的问了一些流程问题后就结束了这次谈话。

聂妍带着姜军走到了大门口，姜军停下脚步看着聂妍。

聂妍：“怎么了？”

姜军：“不给我送回去？”

聂妍用手里的笔记本往大门外一指：“出门左边是地铁，右边是公交。”

姜军：“就没了？”

聂妍：“对了，感谢您的配合，还有，如果我们有了线索，或是你想起什么，要随时配合我们的调查。”

说完，把姜军一个人扔在了大门口，自己直接回到了办公楼里。

看着离开的聂妍，姜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着从自己的兜里摸出来几块钱，他决定走着回去。

六处老式办公楼二楼，一名中年警官手中捏着烟，透过窗户看着姜军离开。

“您觉得他真的没有看到刘铁蛋的端倪吗？”聂妍拿着笔记本站在办公桌前，问着中年警官。

“今天起，你就跟着他。”中年警官说完后，将抽了没几口的香烟狠狠地捏灭在了烟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