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枝没想到霍呈会说这些。




　　主要是唐枝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砰乱跳，比跟霍呈接吻时心跳还要快。




　　霍呈的话仿佛把唐枝带回到了六年前，那时候霍呈还是高冷英俊的男神学霸，往操场上一站，就有无数的迷妹望风而来，目光紧黏着男人的背影，即使是一个背影他们也能讨论一个礼拜。




　　那时候，霍呈是所有人的瞩目的对象，唐枝也很不幸的成为了这围观追星大队中的一位，她那时候痴迷于霍呈，觉得霍呈就是这世间最英俊的男人，完美，无可挑剔。要是能嫁给这样的男人，哪怕他打自己，家暴自己，她都不还手。




　　霍呈那时候跟她交集却少的可怜，仅仅是在人群擦肩而过，仅仅是对视一眼就匆忙别开眼睛。




　　仅仅是知道她的名字，仅仅是在一场餐桌上一起用餐。




　　连句基本的问候都没有，更谈不上有什么进展。




　　霍呈那时候是高不可攀的存在，仿佛住在高高的泰山顶上，俯视着众生，她就是众生中的一位，也跟所有仰慕他的人一样，仰望着神祗一样的男人。




　　“枝枝！可是这六年你是怎么过的?”




　　霍呈忽的抓住唐枝，将她的头抬起，让她与自己对视。




　　唐枝的眼睛一对上霍呈深邃而迷离的双眼，一下就恍了神，心如小鹿乱撞，撞的心口发疼。




　　霍呈的眼睛却在灯火间显得尤其亮，亮如暗夜长河，雨打星子般的光芒闪烁如剑雨，扑扑簌簌的落下来。




　　唐枝一时有些不敢看，忙道:“霍呈！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间吧！”




　　霍呈却摇头，小孩子一样抓住唐枝，继续目光灼灼看着唐枝，“枝枝，我没醉！枝枝，你相信我，我真的没醉。”




　　唐枝知道自己不该和醉汉争长短，忙道:“没醉，没醉。只是现在很晚了，该回去洗洗睡觉了。”




　　霍呈却不肯，仍然抓住唐枝，“枝枝！你回答我，这六年，你到底有没有想过我?哪怕就一次?有没有过?枝枝，你回答！”




　　唐枝看着霍呈已经醉的不轻，不如索性如了他意，也好脱身，便道:“有的。”




　　霍呈终于是笑了，一把抱住唐枝的腰肢，埋首在她肩窝，“枝枝，我就知道你心里是有我的。可是，你为什么要跟苏凡生孩子?为什么！”




　　唐枝知道霍呈说的是岚岚，她多么想回答，岚岚根本就不是苏凡的孩子！而是你的孩子！




　　但是她知道霍呈这时候脑子不清醒，才会问出这种话，要是醒来了指不定要说什么。




　　唐枝于是只是沉默着任凭霍呈说胡话。




　　今日，她本来想着跟霍呈同归于尽算了，好歹能救出苏凡和岚岚，这样便也足够了。




　　但是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爱她爱的那么深。




　　霍呈继续在唐枝耳边说话，好像要把这六年来他没对唐枝说的话都说完。




　　“枝枝！你知道吗？这六年来，我见不到你的人，就尝试着把记忆中的你给找回来。枝枝，你曾经不是也说过爱我吗？怎么，能狠心就这样抛下我一个人，出走国外，跟那个苏凡双宿双飞呢？”




　　霍呈说到这里，似乎很大怨气，唐枝感觉到霍呈抱她抱的越发紧了。




　　唐枝感觉有些热，额前都起了一层薄汗。




　　霍呈还在继续说着:“枝枝，对不起。我知道，过去是我做的不对，我对不起你。我霍呈这辈子，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唯一对不起的就是你，枝枝。真的，对不起！”




　　唐枝听见霍呈连连说了这么多对不起，这些话语她等了六年都没有等来，今天一朝等来，竟然感觉心如油煎一般难受。




　　原来，得到真正祈求已久的东西，并不会感觉到轻松痛快，这种沉疴旧患一旦被刮除，就会留下一个巨大的深渊般的血洞，如果恰好在心上，那每到冬天就会呼啦呼啦漏风，寒风灌进去，就再也出不来了。




　　盛满的是年复一年的凉薄和落寂，那些从时光的背面剥落下的阴影会被切割成碎片，将心底的柔软全部割碎，到时候，我们就长出坚硬许多的伤疤。




　　唐枝不自觉就眼泪落下来，落个没完没了，她感觉到被治愈亦或是被迫发作。




　　她的抑郁不可能在一瞬间被治愈好，也不是在一瞬间就造成的。只是听到霍呈这么诚恳的，带着哽咽的跟自己说抱歉，唐枝感觉到心底那扇已经尘封生锈的大门仿佛被开启了一条罅隙，从里面透出的五彩的光芒，绚烂着她的眼睛。




　　霍呈又在唐枝怀里激动的问:“但是，枝枝，我觉得岚岚其实根本不是你和苏凡的孩子对不对？其实他根本就是我的孩子对不对？她很像我，不管是眉眼还是微尖的下巴，都跟我一模一样！枝枝，你告诉我！是不是?”




　　唐枝又被霍呈抵到了桌上，仰视着男人轮廓锋利英挺的脸，唐枝的心跳频繁加速，越发生出一种发酸发痒的疼痛，跳的仿佛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霍呈居高临下的看着唐枝，“枝枝，岚岚是我的孩子对不对？是的，对不对？”




　　唐枝看着男人的眼睛，那双常年冰封的双眸里竟然隐隐显出泪光，眼眶通红，专注的看着唐枝，像是迫切想要一个答案，却又害怕受到残酷真相的伤害。




　　唐枝突然觉得好像还爱着这个男人，他从前总是高高在上的时候，唐枝不明白这样的男人会有伤痛，他总是强势那方，永远盛气凌人，永远都是完虐对手。




　　唐枝以为这就是霍呈，一个永远不会脆弱的男人。




　　可是她只记得霍呈的强势和厉害，却忘了霍呈年少时父母双亡，之后霍爷爷也去世了，霍呈其实就俗世称的孤儿，无依无靠孤苦伶仃。




　　唐枝念及此，看到霍呈今日的模样，觉察出语气和问话中的小心翼翼，竟然感到心分外疼。




　　她心疼这个男人。




　　她好像还爱着霍呈。




　　久久的对视和静默间，唐枝坚定却轻柔的声音划破这丝对峙的宁静，她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