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卫风就在大雨中站着，那棵树的影像已经深深印在心里。




　　你说过若是以后坐上皇位就许我自由，卫风心中一个声音充满幽怨。树干的伤痕仿佛是一个个狰狞的笑脸在嘲弄他，树叶被风吹的左右摇摆，雨滴打落在上面发出沙沙声，是一场哀乐。




　　现在沈临秋的痕迹已经完全消失了，这几日不知道下了多少场雨，他的血已经渗入地底，他的指纹已经被灰尘带走，连长剑贯穿身体在树上的痕迹也会被时间填补。




　　卫风从包裹中取出一壶酒，这时白芙也已经站起来。“这是你最爱喝的酒。”沈临秋平日以茶会友，最是清淡，但是高兴时却喜欢喝像断肠这种极烈的酒，连卫风也不曾喝过他。




　　卫风将酒洒在树前，“带上这酒好生转世，下回不要再生在帝王家了。”他知道沈临秋本是不爱争抢的主，但是奈何身上有这单子，而他也不是逃避责任的人。




　　“等我，来世再一起闯荡江湖。”卫风声音中有些哽咽，将酒壶重重一落，别开脸去。




　　“过去的这些事过去了，今朝有酒今朝醉，不要再想那些伤心事了。”他又从行李中掏出两壶酒来，“来，我们来喝酒！他沈临秋也值了，做了那么多蠢事可还是有两个人为他牵肠挂肚。”




　　白芙接过那壶酒，这时雨稍稍已经停了，但是太阳并没有出来，天空中仍然一片灰暗，低低的积雨云压在天上，也压在他们心头。




　　卫风这个时候给白芙讲着沈临秋从前经历过的各种事情，不论是小时候调戏刚刚进宫的小宫女，还是掏了鸟窝被夫子训斥，仿佛就这么大声的说出来才能证明这个人真正存在过。




　　“不要忘了他。”




　　白芙的头有些晕，伤心之时喝酒容易醉，她现在已经在酒的作用下眼神迷离，只能大概听得清卫风在讲什么。




　　“不要忘了他。”




　　“好。”白芙口吃不清的应着，他死了，白家没了，她现在无牵挂了。




　　“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吧，管他什么沈凌霄，管他什么灵月，像我们这么厉害，根本没人能拦住我们，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仗剑天涯，劫富济贫，等到以后攒够钱了就去买一间客栈，我当老板娘，你当跑堂领班！”白芙豪气万丈。




　　“凭什么不能我当老板，你当跑堂。”卫风不满。




　　卫风看着冲他傻笑的白芙，不再与她计较这些。卫风伸手摸了摸白芙的头发，“以后每年来祭奠一下吧。”




　　白芙使劲的点着头，没有听出来他的话中有什么异样。




　　再醒来时已经是黑夜，白芙感到身上十分难受。他们淋过雨后也不在意，就穿着湿衣服一起喝酒，那时烈酒暖胃暖身，现在酒醒湿漉漉的十分不舒服。




　　白芙忽然发现身边的卫风不见了，如今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白芙使劲摇了摇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点，身边是一封草草写就的信，卫风的笔迹。




　　她心中一惊知道事情不好，白芙将其拆开。




　　芙儿亲启



　　对不起，一起闯荡江湖的诺言似乎我不能履行了。祝你以后能拥有一个自己的客栈，当上老板娘。最好能再找个老板照顾你。好好活着。




　　白芙突然明白了卫风祭奠时说的那句话：让沈临秋等他。




　　卫风怕是要去找明月楼为沈临秋和死去的白家大小姐报仇！



　　不知卫风已经走了多久，幸而他念及此地较为偏僻，而没有将白芙的马牵走。白芙来不及收拾行李赶紧去追卫风。




　　卫风不停地同白芙对饮，但是却将自己壶中的酒偷偷倒在地上。




　　看着白芙已经迷离的双眼，卫风缓缓让她懂得头靠在树上。




　　卫风带着些许不舍，看着白芙睡去的侧颜，伸手撩去挡在她脸前的碎发。他现在对明月楼的恨意已经没有什么能够释然，明月楼还在世上安然存在，那卫风就不能在世上和白芙放弃一切浪迹天涯。




　　再见，卫风在心中暗暗的说，但是他心中却明白这两个字是多么虚无缥缈。




　　心意已决，他翻身上马，那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向前奔去。




　　白芙和卫风前脚刚走，后脚就来了一堆士兵在村子中贴了两张寻人的榜。他们借住的那家姓胡，胡氏的老儿子胡小整天不学无术只知道东游西逛，因此白芙和卫风早上离开后他就出门随便溜达，没想到看到村头树上的那两张寻人令。




　　画像是昨夜那两个人无疑了，于是胡小赶忙跑到村长那里去报告两人的行踪，正好张榜的侍卫还没走远，村长赶紧派个跑得快的追上侍卫，向他们禀报了此事。




　　这个消息很快传到沈凌霄的耳中，他知道白芙若是出现在那里，那么原因只有去寻沈临秋死去的地方，于是派人到那里查看。果然那个地方有人祭奠的痕迹。只是到的太晚，两个人已经不知所踪。




　　明月楼的人也得到了白芙曾经到过阴雨城的消息，灵月站在太和殿窗前，雕花窗柩的影子打在灵月脸上，自从那日沈凌霄知道白芙还活着之后就对灵月的态度缓和了许多。




　　灵月身后跪着一个黑衣女人，她专门负责明月楼的情报部门，“他们虽去过那地方，但是其中许多物品摆放奇怪，首先那树下放了一只酒壶，应该做祭奠之用，旁边的酒壶中空空如也，但是却是像随意扔在地上一般，八成是两人对饮用的。其次，两匹马的脚印有些不同，其中一行时间较久，阴雨城昨天早上刚刚下过雨，看起来是雨停后不久留下的脚印。另一行则痕迹较浅，应该是道路已经干涸时留下的脚印。行李被扔在一边，似乎走得很匆忙。”




　　“怕是有人来找我了。”白芙皱眉，若真是如她猜想的那样，卫风已经在赶来的路上，“叫明月楼所有高手集合，卫风武艺高强要谨慎对待。”




　　黑衣女人身影一闪，消失在夜色当中。




　　卫风驱马前行时仍然满心怒火，他数次拿出鞭子催马跑得快些，但是没想到跑了一日那马竟然双腿一软，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卫风知道是自己催的太急，那马承受不住，累死了。卫风心中冷静了些，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么冲动的跑过去。明月楼实力并不低，鲁莽行事很有可能伤不到明月楼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