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作者:舒中民 著
发布时间:2020-07-31 16:43:55
字数:7408
第三章
梅雁派出所前临梅溪江,背靠雁岳山,坐落在一群高楼大厦之中,仅五层楼高,但前有院后有园,哥特式别墅设计,宛若一只彩色的蝴蝶栖翅在竹林里。
虽是凌晨,所里的灯光如往常一样明亮,许多办公室传出响声,透露出忙碌的气息。出门刮起的风,这时夹着雨点,罗卫一边拉开车门,一边从后座拿包,真丝的T恤短时间里便淋了个透湿。
偏偏停车场是个小坡,落满了各种树叶,落叶浸透了雨水,很容易就会让人摔跤。他不得不小心而匆忙地小跑起来,推开一扇门冲进了大厅,手提包在手腕上晃动着。他亮了亮警官证,向桌子后面坐着的保安飞快地打了个招呼,随后将警官证照片一面捂向安全门人像识别器。面前的玻璃安全门打开了,他迈步走进去,一时间就像被关在了密室里。
就在他感觉仿佛瞬间穿越到太空时,侧面的电梯门从中悄然分开,他一脚踏入了另一个空间。现在,每个地方的大楼安保都一样,由不锈钢和防弹隔音玻璃筑起一个个蜂巢,用科技将它们封闭起来。罗卫在穿过安全门并无声无息地升上五楼的时候,感到内心之中发生了一种微妙的变化。
接着,又是一道带人像识别的玻璃门,他向左一拐,快步走向亮灯的房间——教导员办公室。房间带敞开式阳台,不仅教导员在此办公,靠里的办公桌上还摆着两个坐窗口的户籍民警的名签。办公室里略显杂乱,左边户籍档案盒堆了一地,右边两排书柜顶上也堆着文件。
不过,肖可语的办公桌还算整洁:一台灰色的电脑终端,一台红色电话,一个印着纪念字样的水杯,一小摞待处理的文件。
“请坐,马上好。”坐在桌前的肖可语低声说道,眼睛却紧紧盯着电脑屏幕。
罗卫自顾自地找了个纸杯,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刚猛灌一口,肖可语就站起身来。
“走,我们见见她去。”肖可语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罗卫迈步往前走,肖可语紧随其后。
“我们是午夜十二点多抓住她的。”肖可语说,“当时,她醉醺醺地从歌厅出来,一个男人趁机揩油,民警赶过去救她,没想到从她身上搜出一粒‘蓝精灵’。”
“蓝精灵”是最近兴起的一种兴奋剂。
罗卫问道:“‘蓝精灵’?不是说是**吗?”不知为什么,罗卫觉得这种女孩子应该在按摩中心逮住的才对。**吃“蓝精灵”的不少,但从肖可语的话里,他似乎不觉得女孩单纯只是个**。
肖可语接着介绍:“歌厅的人说她可能是暗娼。现在打击得严,哪有公开的……唉,这种女孩见多识广,**成瘾,可真不好对付,问不到一句实话。说真的,我开始也以为她找你只是想为自己开脱,但多问几句,似乎真有隐情。”
肖可语穿着便装,却是规范的套裙,显得稳重大方,一头秀发整齐地披着,托出一张苍白的椭圆脸。一夜未睡,眼睛周围隐约浮现出沉沉的黑眼圈,不过总体效果还可以。这让罗卫暗暗惊讶。
见到肖可语,门口的保安起身敬礼。罗卫真想秀秀自己比肖可语高一阶的警衔,让这个势利眼保安羞愧,想想还是自己小心眼儿。
肖可语传唤手续齐全,还有第一次的问话记录。罗卫详细地翻了翻。时间、地点、活动场景,一目了然。在女孩口袋里发现一粒“蓝精灵”,仅仅一粒,也不知是女孩要吃,还是哪个男人给她的。男人没有抓到,女孩顾左右而言他,惊扰他的美梦符合固有套路。
罗卫问:“关在执法办案区域吗?”
肖可语脱口而出:“在审讯室。死活不肯说毒品的事,对搜出的‘蓝精灵’,反咬民警栽赃,可恼火了。娱乐场所里的新型毒品,十分猖獗。如果你能问出些什么,可太好了。我想配合刑侦、禁毒部门在辖区搞一次大搜捕。”
罗卫说:“人都没见着,别抱太大希望。”
穿过两道门,审讯室里果然坐着一个女孩。不过,她不是坐在被审讯席,而是坐在审讯室的观察室里,还显得蛮悠闲自得。
罗卫在门口停住脚步。第一印象判断这个女孩有些劲道,即使没有几进宫,也是常跟警察纠缠的货。这种人社会经验丰富,懂点儿法律,想捡法律的便宜,却不甘吃违法的亏。
罗卫心里有自己的判断,脸上却没露出什么表情。
女孩抬头,充满敌意地看着罗卫,带着明显的抗拒心理。内心里她对男人没什么好感。罗卫这才看清了她:清澈明亮的大眼睛,尖削的下巴,额头有些凸,显得强硬。
这种女孩可不是谁都喜欢的主。
罗卫看了肖可语一眼。女孩意会到了罗卫的眼神,率先强辩道:“我没犯罪,我不会坐对面去。要想让我提供情况,就得给我平等的说话机会。”
罗卫没有说话,将提包放在审讯桌上,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来。接着,他从包里拿出录音笔、一本笔录和一支笔。最后,他看了一眼腕表,在笔录纸上记下时间。
他放下笔,仰靠着椅子,开始看着女孩。一分钟过去,五分钟过去……肖可语大约在候问室等得有些不耐烦,扭得沙发咯吱咯吱地响。
女孩果然有耐心,但罗卫比她更有耐心。女孩两手在身上摸,大约想抽烟,却发现身上的东西都被搜走了,于是扭着身子四处张望。
罗卫轻轻地问道:“想抽烟吗?”
“谢谢。”女孩说,“不过,看样子你是个不抽烟的男人。”
呵,说对了。这女孩不仅懂礼貌,还懂得察言观色,窥破对方的习惯。不过,这也是风尘女特有的功夫:客人有钱没钱,大方小气,一眼就可做出判断。礼貌嘛,那是看钱去的,谁不是对钱毕恭毕敬呢!
罗卫不说话,掏出一包烟,点燃一根递给她。女孩接在手里,猛抽一口,然后隔着烟雾清了清嗓子,准备说话。
“你让我莫名其妙。”她说,语气很冲,好像在责怪要求过分的客人。
“你迷糊了,李花花?”罗卫在首次问话记录上看到过女孩的名字。
“我没有!”
“今晚吃过几颗‘蓝精灵’?”
“我从不**。非常讨厌**的人。我身上不可能有那东西,只可能是别人栽赃的。”
“酒喝多了?”
“那时有点儿,现在早醒了。”
“嗯,晚上干什么去了?”
“你管我干嘛!”李花花的真面目露了出来,“你又不是我家什么人!晚上无聊,朋友请我去酒吧喝酒跳舞。然后准备坐车回家,却被带到了这里。”
罗卫打量了一下李花花的穿着:上身一件白色乔其纱短装,下身一条紫色裙子,裙子又短又闪,几乎露出**。胸罩很紧,把胸部整个地往上面勒,浑圆雪白几乎全从低低的领口暴露出来。
女孩确实天生丽质。她已经应露尽露,露出来的皮肤娇嫩柔滑,没有丝毫的疤痕和瑕疵,给人浑然玉雕的感觉。罗卫打量的同时,女孩下意识地向下拽了拽乔其纱,腰侧和后背的红肿露了出来,是啮咬的伤痕。
罗卫指着她的腰问:“怎么回事?”
“没什么。”
“这么好的皮肤,留下疤痕可不好了,让肖警官给你抹点药?”
李花花什么话也不说,只是挑衅地勾了勾头。罗卫又等了两分钟,觉得给她的时间够多了。然后,他直起身,收好录音笔和笔录本,套好笔筒。
“你想干什么?”她生气地吼道。
罗卫冷静地说:“你想干什么?”然后又摆好录音笔。
“问我干什么?你是干什么的呢?半夜三更跑来,就发支烟,看我几眼?”
罗卫不以为意,说:“你说你什么事都没做,你说身上的肿跟我没关系,万事无关,那我还留在这里干什么?我才冤呢!半夜三更被人叫起来。”
罗卫说完,又伸手去拿录音笔。李花花跨出一步,也抓住录音笔。两人各持一头。李花花看起来瘦弱不堪,风吹得倒,但手却很有劲儿。罗卫知道,那是绝望的力量。
僵持了一会儿,罗卫从李花花眼里看见晶亮的泪水。“我们互不相识,说明以前没见过面,你从未给我提供过线索。我不知道你是如何知道我名字的,但这次我原谅你,以后不要再有事没事半夜把我从床上叫起来,拜托。”
“我真的有话跟你说。”
“我来了十几分钟,你什么都没说。”
“我不想让这儿的人知道。”李花花说着,放下了录音笔,然后看了看罗卫的脸色。
“你不用在意肖可语,她休息去了。你得给我留下来的理由。”罗卫拿起录音笔,推上关闭键,放进包里。
“我害怕。不说我怕他害更多的人,说了他会杀了我。”
“谁?酒吧门口拖你的男人?”
“不,不是。那个男人……我不知道他叫什么。我是说,不知道他的真名。他说他叫达摩,达摩祖师的达摩,大家都叫他老师。”
“达摩?”罗卫问。
“你知道,现在的网名……很奇怪,叫什么的都有。”
罗卫心里不悦:乱七八糟。李花花俯身过来。罗卫的怀疑让她感觉受到了侮辱。
“他是骗子、杀人犯。”
“嗯……”罗卫已经拉开了椅子。
李花花接着说:“他骗女人上床,却不给钱,有时还打人。”她语气变得急促,“但如果你愿意跟他上网玩儿,他就会变得大方,五十、一百随便塞。其实上网也不是什么变态的事,只是看他操作股票……哦,不,期货……外汇……就行。”
“一边炒股,一边玩儿?”
“有时是。网上投资那些事,你知道的。”李花花说这话时很认真,“猫腻很多,也不好把握。但他似乎是行家里手,盯准买进去,搞完事就赚钱了。”
罗卫不想张嘴说话,恶心得很。
李花花却来了兴趣,变得口齿伶俐:“他喜欢一手抓着鼠标,一手抱着你玩儿。不高兴就捏你,高兴起来就塞钱。他只有看着那些曲线才能兴奋起来。是有些奇怪,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做,有时候很讨厌,但他很大方。”
“你在他身上赚了一大把钱?”
“也不是很多。他的怪僻让人受不了。”
“只要有钱,你就愿意受?”罗卫真受不了她,心里盘算着让肖可语以多次**,给予她收容教育处罚。
“总之,你跟那个达摩是一种金钱交易的肉体关系。”罗卫又看了一眼李花花腰上露出的肿块,接着说,“虽然有些变态,但为了赚更多的钱,你还是对他有求必应。是不是这样?”
李花花意识到了危险,把脸扭到一边,沉默着。好一会儿,她又咕哝道:“我害怕。”
“你这种人才真可怕,浪费我一晚上时间。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李花花的眼泪又下来了。她嘴唇颤抖着说:“娟子。救救娟子。她被达摩害惨了,现在都不知道被那个男人抓去了哪里。”
罗卫坐回椅子,摊开笔录本,准备进行正式讯问。李花花看着他的笔头,不知所措。
“我是没什么,主要是娟子。”她惶恐地说,“但我说出来,我就没命了。”
“怎么就没命了?”
“我寻求警察保护,寻求你来保护。”
“我怎么保护你?你有什么值得我保护?”
“电视里是这么说的。我提供线索,警察就该保护我。”
“可是,我看不出你提供了什么可靠有用的线索。”罗卫说,“如果你能够提供被我们证明是可靠的重要线索,我们才能谈别的事。”
“要多重要?”
“先把你知道的原原本本地说出来吧!娟子,真名是什么?”
李花花声音突然变得很细,答道:“她叫李娟,是我的本家姐妹。大家都叫她娟子。人很善良,也很活泼……只是她交往有些滥。”李花花难堪地笑笑,“像我们,很正常。”
“你有多久没见到她人了?”
“一个月吧。那天也是周末,交警在街上查得很严。其实,就是她介绍我认识达摩的,我也跟他上过网,因为我需要钱,钱谁不爱呢。”
“你是说,李娟比你先认识那个达摩,一直跟他在一起?”
“嗯……应该……认识。”
“她也跟你心态一样,想在他身上赚钱?”
李花花做了个噘嘴的动作。“为了钱,娟子什么都不怕。她曾经告诉我许多变态的情形,再变态的事她都不怕。”
“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情况?”
“一个月前。”
“李花花!”
“哦,那是晚上十点多钟,达摩骑着摩托车载着她。”
“什么样的摩托车?汉洲城区是禁止摩托行驶的。”
“那……可能是电动车,我觉得应该是改装的。你知道,年轻人喜欢大功率。车身是白的,坐垫是黑的,把手部分是蓝色的,看起来很威武。”
“型号?”
“不知道。”李花花毫不迟疑地答道,“我也不懂车。”
罗卫打量了李花花一会儿。女孩很鬼,可能说一半留一半,特别是跟人有关的信息,她们看过很多法律节目,懂得不少。“有车牌吗?”
“好像没有。”
“确切些。”
李花花没有回答,两眼睁大扫向门口。罗卫的目光没有跟她相遇,却感觉到她目光中那冷冷的、缓慢燃烧的火焰。“真没印象。”她说,“他的车换得很频繁,每次出现都可能不是同一辆……没必要看得太细。”
“他的长相呢?”
李花花咬了咬嘴唇,两眼却始终观察着罗卫。她答道:“三十多岁,一米七五的样子,面相有点儿帅,中等身材,但很有力气,手掌、手指很粗,结着很硬的茧,松树皮一样皴裂开来,像是个练家子。”
“他的脸上有什么特别的、容易让人记住的特征吗?”
李花花看似苦苦回忆着,然后摇了摇头。有些人的长相就属于那种一旦离开视线,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人记住的类型。
“其他地方呢?”
“就是手上那茧。”
“除了茧,还有没有伤疤、黑痣之类的?”
李花花微微摇了摇头:“你懂的,我根本不看他们的身体。”
“他们?”
她罕见地露出一丝羞赧,说:“也包括他。”
罗卫怀疑地看了李花花一眼。
李花花突然精神起来,大声说:“不过,还是不一样。他总是戴着一顶帽子,不固定是什么帽子,但从未露出头来。知道吗?说不定是秃头,或者头上有明显的疤痕。这就是他跟其他男人不一样的地方。”
罗卫认真地把这句话记在笔录里。然后点点头说:“衣服呢?”
“春天时,每次都是牛仔裤,灰色或者棕色夹克,现在每次见都是沙滩短裤,灰色或者黑色,条纹T恤,街上一眼看上去可以见到好几件那种。他有钱,但并不讲究。”
“为什么这么说?”
“有时候出手很大方,但确实没见穿过好衣服。”
“说话口音有什么特别吗?”罗卫问。
李花迟疑了一下,脸上露出喜色。“普通话,比较纯正,应该说带北方口音。偶尔露几句本地方言,可能是新学的。”
“你觉得他读书多吗?”
李花花没有回答。
“有没有掉书袋那种?”
“应该读过些书。他对网络、投资在行。”
“你也做过投资吗?”
李花花的脸红了。“以前跟着姐妹们炒过股,把老本都亏了,就收了手……他不仅懂炒股,还懂得期货、外汇、黄金等。有一次,我说投资那些东西容易亏钱,他还生气了,说看你跟谁炒,如果跟对人包赚不亏……”
“你跟他炒了?”
李花花看着罗卫,答道:“没有。”
“他让你拉人投资?”
“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意思。”李花花鄙夷地摆摆手,“有时我觉得我就是个废物……没用极了,令人唾弃。”李花花突然变得喜怒无常,从她的眼睛里可以看出她非常矛盾,在说不说出真相之间纠结挣扎。
罗卫决定以退为进。“在这一个多月间,你还见过达摩几次?”
李花花低下头,吭吭哧哧地说:“见……见过一两次。”
“每次都有交易?”
“没……不记得了。”
“每次都是去哪里呢?”罗卫问,“我是说交易地点。”
“也没有固定地点。只要你跟着他,没准儿去一家民宿,或者……安静的地方。要看他的心情。往往一边走,一边谈价格,还谈怎么做。情绪一来,停下车就吧唧……”
“不顾忌有没有人看到?”
“安静的地方。”
罗卫问:“你走,他也不强留你?我是说他不强留你做其他事?”
“只要钱到手,还不走快点儿。这种人我可不期望他能够有多好心。”
“他危险吗?恐吓过你吗?”
李花花皱着眉头说:“也不是没有。不过,他一定恐吓过娟子。据我所知,他付给娟子的钱不多,但娟子总跟他在一起,肯定有隐情。”
“所以,你觉得娟子的失踪可能跟他有关?”
“因为最后一次看到她的时候,她是跟达摩在一起。我问过达摩,他把娟子怎么样了,他吞吞吐吐,还威胁我不得在外面乱说。”
罗卫沉思了一会儿,说:“那个达摩一般在哪里出现?你能不能帮我们找到他?”
李花花摇了摇头。
“那我就没办法,什么都做不了。”
“为什么?”
“没有犯罪证据。”
李花花不满地看着罗卫,说:“你不相信我吗?我说的都是实话,娟子是我的朋友,她有危险,我也可能面临危险,他可能伤害了她,接着可能伤害我,他必须进监狱。”
“我很赞成你的说法,可我需要证据。”罗卫说,“至少你要给我你的真实情况,比如真实姓名,住在哪里。”
“李花花,你可以查的。我没有固定住所。”
罗卫没有接腔,继续问:“姓名?出生日期?详细原籍地址?”
“为什么总要我证明自己,我现在说的是娟子,是达摩,是达摩可能把娟子杀了,你们是警察,应该去抓他。”
罗卫面无表情。“那我问你第二个问题。你为什么找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李花花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罗卫会这么问。她说:“我经常在电视里看到你,说你如何如何厉害,抓了多少坏人,破了多少大案。我觉得达摩害了娟子,你一定能帮忙报仇。”
“我可不是帮你报私仇的,李花花。没有犯罪证据,凭臆测办不了案。”
“不,只有你能帮我。”李花花似乎要扑过来抓罗卫。
罗卫一闪身,跟她保持一定距离。
“我有证据。”
罗卫站着没动,盯着她。
“半个月前,达摩找我的那天晚上,他衣服里掉出这个东西。当时他没有注意,我就捡起来了。”李花花警惕地看了看门口,好像害怕有人知道似的。接着,她把手伸进乔其纱里,在胸口部位掏了半天,拿出一枚玉块吊饰。
她放低声音说:“这是娟子的。”她一边说着一边将玉块轻轻地放在审讯桌上。
“这是娟子从不离身的吊坠。不论脱衣、洗澡还是抹身子,从来不摘下来。所以,知道了吧,这就证明达摩可能把娟子杀了。”
罗卫皱了皱眉头,小心地俯身过去认真看了看。一块很普通的玉佩,朝上的一面刻着字,可能佩戴时间有些久了,字迹有些看不清。
“谁还见过娟子常戴着这块玉佩?”
李花花摇了摇手,说:“不知道,她没说过。”
“她说过玉佩的来历吗?”
依然是摇头否认。
“你跟别的人说过达摩拿了娟子的玉佩吗?”
李花花有些发飙:“怎么可能,我不要命吗?”
罗卫摆了摆手,让李花花平复心情。接着,继续俯身观察那枚玉佩,认出玉面上刻着“龙呈祥”三个字。他坐回椅子上:“它可以留给我们当作证物吗?”
“可以,我找你就为了这个。”李花花说,“现在可以立案了吗?”
罗卫摇了摇头。
李花花几乎要跳起来:“为什么?你要证据,我拿了出来;你要情况,我也说了。怎么就不能立案呢?”
“李花花,这不过是一枚普通的玉佩而已。你说是从达摩口袋里掉出来的,这需要查证,你说是娟子的,同样需要证实。而且,无法证明你最后一次看到娟子后,她一直跟达摩在一起,也没有其他证据证明达摩伤害了娟子。”
“你这种态度对待群众报警,我要举报你。”
罗卫生硬地敲了敲桌子,说:“请便。”说完,他觉得自己不能这么做,便补充道,“李花花,我已反复跟你说过,立案需要证据。再多给我提供些信息,时间、地点,其他能证明娟子跟达摩在一起、证明她戴过这枚玉佩、证明她确实失踪了的知情人,或者帮助我们找到达摩。也许,我们通过你提供的这些人,找到足够警方立案侦查的证据。那时,我会不遗余力地帮助你,帮助到底。”
说完,罗卫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李花花痴痴地坐着,一脸受伤的表情。
罗卫走时,李花花才站起来,好像要送送他似的。这时,罗卫发现她怀着孕。
“几个月了?”
李花花困惑地看了看他,两手自然地搭在肚子上,终于明白他的意思。“五个月。”
罗卫想起高媛,心里漾起一股柔情。大家都是女人,他理解怀孕女人的脆弱、烦躁和焦虑,还有母性的丰盈……只是,李花花竟然是个暗地里做“那事的”。
他从包里掏出一张民警联系卡,放在桌上。“这里有我的电话,有事随时联系我。”
李花花点点头,说:“如果我从达摩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或者直接录下他说娟子的事情,你还会帮助我吗?”
“如果你录下达摩说的话,就打这个电话。”罗卫脱口道,“我会及时赶过来帮你。还有……保重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