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知己
作者:迟也
发布时间:2023-05-22 11:03:24
字数:2081
已是月上柳梢的黄昏时分,杜蘅看寸心与绿鹊站在姚家车驾的一侧,焦急地等候。外面也掌上了灯,夜黑的更快了,可这紫禁城中却是火焰明亮,寸心见她走过来忙抱着狐裘围上来,绿鹊则静静地候在车驾一旁,看她走近才上前福了福身“姑娘,苏大人等你许久了。”
“苏大人?”杜蘅心生了疑问,踩着脚凳,掀开了车帘,看见苏子衍捧着一本南朝的诗集“可是等久了?”
“不算久。”苏子衍放下书,他鲜少看这样风月绮丽的诗,更多是一些壮志满怀的书籍,他从底座里拿出一个手炉递给杜蘅,又拿了一个毛毯“今日你的脚可好些了?”
“公子,姑娘,您二位可坐好了,我行车了。”姚家的车夫从前头嚷了一声,姚家车驾的装束倒也看得出姚颂的性子,不同于杜家追求的大雅,连车顶都盖了红布,这里面的布置都十分喜庆,车夫也着着赤色的衣裳,乍一看倒也叫人心生欢喜。
杜蘅摇了摇头,又抿嘴一笑“我本以为你会问今日面圣如何,我无事,今日午时皇上留着我用午膳,谁知太后便派人来了,张口便是要我与陛下查看近年选秀之事,顶上放的便是她张家的儿女,太后如此明目张胆的独断真不知是咱们的福还是咱们的祸了。”
苏子衍挑眉,看来皇帝身边也不安生,苏子衍慢慢将手伸进衣袖里“你怎么不问为何是姚家的马车?”
“无非是为了那么一件事,姚颂请我们过去,我猜的可对?”杜蘅面色平静,她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看他的目光澄澈而温暖“你若不愿说,我又何必问。”
“我并非没有私心。”苏子衍正了正脸色,认真地去看杜蘅。
车内陷入一片寂静,车外走着的丫头虽然不明白发生什么事,只听见车内没了声音,也屏住了呼吸,马匹踢踏的声音格外清楚。
无声间,杜蘅往腿上拽了拽毯子“我知道。”
“你明白?”苏子衍将目光锁在杜蘅脸上,手指抖了抖,他从不曾低估她的聪慧,他算计过许多人,自认为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不过是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事罢了,他对此胸有成竹,从容不迫。
只不过此次是他故意留下了破绽,今日上朝之前姚颂曾给了他一封书信,言辞诚恳,请他与杜蘅不计前嫌,在晃晃悠悠的船上拉住自己。而他也故意请假一日,待杜蘅下了值便直接驾着姚家的马车来接,他试图以这种糟糕的方式来迫使杜蘅接受姚颂,也为自己在户部调查行个方便。
“我明白的。”苏子衍总说杜蘅活的像画中人,她却在红尘中活的真真切切,她明白他的走投无路,明白他的兄弟情深,更明白他的言不由衷,于是杜蘅接着说“我并不意外,反而觉得有些理所当然,你想要把姚颂拉入我们这条路,也希望能通过此事为你父母翻案,所以今日特别不去上朝,而是在这候着我,让我家的车驾来不及停下,只留下了两个丫头,我也无法拒绝,按道理我该生气,但我发现我毫无芥蒂,你既然已下了决心,就不该亲自来接我,既亲自来,便是内心仍有挣扎,为我留了反悔的余地,若我是你,怕是会与你做一样的决定,接受一样的挣扎罢了。”
苏子衍正襟危坐,重新打量杜蘅,不仅何老,甚至姚颂吕叔都曾直言他们是很像的人,这样长时间的往来,那些君子之交,那些难以言说的感谢和对彼此不曾讲明的知己情谊在这一刻两人都心知肚明。
“我视你为友,更为知己。”苏子衍微笑。
“我亦如此。”杜蘅抬眼笑起来,这些年来头一次让笑容进入眼底,似有绚烂光彩,他们交谈的十分愉快,关系似乎比之前要更为亲近。
姚颂焦急地在府前踱步,他曾对杜蘅直言绝不会参与此事当中,尽管苏子衍多次宽慰他杜蘅并不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他还是对此事心有戚戚。
已经立了冬,这个冬天带来了太多的事情,并没有人将立冬时节放在心上,姚颂将姚府都铺上了地龙,大门处挂着厚重的帘子阻隔外面的冷风,正厅的座位上还铺了绫罗绸缎以毛皮共织的坐垫,炭火烧的也旺,火花噼里啪啦地作响。
“衍之,馥郁,我可等你们好久了。”姚家的马车十分扎眼,姚颂远远地便看着一团似火般的东西奔向他来,他看的失了神,还是一声马鸣叫才拉回他的心神。
苏子衍先下了车,他身上仍然带着伤,看起来的情况也比杜蘅好上许多,苏子衍站在脚凳旁,等着杜蘅下来才上前。
“今日,冒昧请你来,也是我的主意,还是因为有要事相商,我听衍之说,你喜欢吃些甜的,便备了一些好酒好菜好甜食来跟你赔罪,还希望你不要见怪。”杜蘅看着姚颂一一反往日作风地闭了嘴,也有些惊讶。
杜蘅娴静地微笑,与苏子衍对视一眼,才开口“是吗,姚大人要向我赔罪,我却要向姚大人道喜呢。”
“您可折煞我了,我哪能有什么喜,不过是火烧眉毛罢了。”姚颂摆摆手,他仅仅意味杜蘅在打趣他,苦着脸引着二人入府。
苏子衍低低地笑一声,看姚颂心中实在是困苦,才开了口“杜蘅今日向陛下进献了一件宝贝,陛下龙颜大悦,已为你和姚赵娘子赐了婚,哪怕是太后发难,也拿你二人的婚事无可奈何了。”
苏子衍仍是坐在杜蘅一旁,赵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玄关处,听见这个消息,直接落下了泪来,手上托着果子的盘也拿不稳,都掉在了地上,她捂着嘴跌在一旁。
姚颂抓住她的手,睫毛一颤,他说“是真的,洧吟,从今以后,你便是我姚颂的正头娘子了,除了死别再无他人可将你我分离。”
赵洧吟以手掌抵住姚颂的嘴,阻止他说出那个“死”字,小鸟依人地靠在他怀里。
苏子衍与杜蘅看着这对鸳鸯,杜蘅心中也颇有感触,她这段日子见识了太多真情,唯有一个情字,才最为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