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苏宁在转椅上呆滞了许久，半天才似乎清醒过来，她猛的站起来，带飞了手边的笔筒，桌上的各种东西顿时像一副打乱的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乱成一片。




　　甘歆在门边看的胆战心惊，生怕桌上那把裁纸刀也参与进这场乱相里，它要是跟着一起掉下去，只怕就会直接停在苏宁身上了，那可是真正的灾难了，她不禁出言提醒道：“小心。”




　　苏宁本来冷着脸，听到这一声她愣了一下，紧接着脸上神色似喜似悲，过多的情绪交错出奇怪的表情，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了，可嘴角的弧度上扬显然又是一个笑容。




　　“姐……”苏宁站在原地，低低地叫了一声，她的声音里有着难以忽视的哭腔，好像从前受了委屈找她撒娇时一样。




　　可这世上的事总是会变得，好像终归并不一样，时过境迁，现在的甘歆并不能心无芥蒂地应下她的这一声称呼。




　　甘歆抬眼打量着办公室里的陈设装修，想看看这个她曾经的办公室，被她当做第二个家的地方有没有不一样，其实只是下意识地想避开苏宁的视线，那双眼睛里的东西她都不想再看到，不管是和从前一样的娇纵还是已经被现实磨平了的颓丧，甘歆都不想看见。




　　“听兰姨说，你在忙着把公司重新做起来。”甘歆盯着办公桌边上的装饰品，避重就轻地说道，仿佛自己根本没有听到苏宁刚才那声称呼。




　　“嗯，”苏宁的脸上有着显然的落寞，却被她强行掩盖过去，她甚至带上一点自嘲的笑，整理着桌上乱成一堆的文件，出声道：“但目前还没做出什么成果，我不是很懂这些东西。”




　　“你也知道，我一直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而且也不像你那么有天赋。”苏宁故作轻松地说道。




　　“慢慢来吧。”甘歆最后也只能苍白地说出这样一句浅显的场面话，在她这句话出口后，苏宁的神色明显黯淡下去。




　　从前她们也说过类似的对话，那段时间苏博辉突然决定让苏宁学习一些公司相关的事情，苏宁抗争无果后不得不不情不愿地来公司实习，不过她的工作时间大多数时候都是泡在甘歆办公室里的。




　　“怎么了？”甘歆看着对面愁眉苦脸的苏宁问道。




　　“我要死了……”苏宁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地哼哼，手里的文件被她愤愤地折的奇形怪状。




　　甘歆低头改着策划案，听她这么说不禁轻笑一声问她：“只是份上个月的财务报表而已，不至于这么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吧？”




　　“啊啊啊啊！”苏宁忽然叫起来，惊的甘歆手一抖，签字笔在白纸上落了个明显的点，她抬头一眼过去，苏宁当即识相地乖乖噤声。




　　只可惜她的安静没能坚持一分钟。




　　“姐……姐～姐！”苏宁一声接一声叫着，先是小声的试探，看甘歆没什么反应，胆子立马大起来，紧接着就开始撒娇。




　　“怎么啦，你说。”甘歆无奈地按按额角，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宁等的就是她这个反应，立马蹦起来凑到甘歆身边，拉着她的胳膊摇来摇去，软著声音跟她撒娇：“姐，你帮我看看吧，我真的看不懂阿，救救我吧姐姐，救救你可爱的妹妹吧！”




　　甘歆被她摇的晃来晃去，什么也做不了，只好停下工作无奈地看着她，但还是坚定地拒绝了她：“不可以，我帮你看了，你也不会的，你要是想学我倒是可以教你。”




　　“可是……可是我真的不会嘛，学了也学不会的，我真的很不感兴趣阿，而且我又不像你，对这种东西那么有天赋，学一学就会了……我以后可怎么办呀……”苏宁瘪着嘴，委屈巴巴地继续说，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甘歆被她逗笑，实在看不下去了，安慰她道：“没这么严重，父亲只是想让你了解一下而已，学一学就算了，实在学不会也没什么关系，以后姐姐会做的，你可以不用操心，好了吗？”




　　“耶！”苏宁尖叫一声，开心地跳起来，对这个结果心满意足，她大大地给了甘歆一个熊抱，拿起桌上的报表开开心心蹦蹦跳跳地出门了，只留下一句：“那我就放心啦，解放啦！”




　　甘歆沉着眼睛盯着地面，从前的情形历历在目，当时说这些话的地方还一点没变，屋子里的陈设细节全都一样，可说这些话的人却已经变了，如今的她已经不能轻易而坦然地实现自己曾经的诺言了，当时那样的甘心情愿她只觉得自己再难找到了。




　　苏宁似乎也想到了那段回忆，她盯着自己的指尖，许久轻声嗫喏道：“你以前说……”




　　可是连她自己都意识到这种话说出来的不应该，于是这句话便被戛然而止，她扯着嘴角笑了下，眼神苍凉地仿佛在嘲笑自己的天真。




　　“父亲快醒了，兰姨让我来带你去医院。”甘歆侧过身往外走去，她站在门外几步处，背对着办公室低低地对苏宁说道：“走吧。”




　　苏宁没有回答，但很快甘歆就听到身后传来门被锁上的声音，然后便是苏宁轻轻的脚步声，“走吧。”她在甘歆身后说道。甘歆便没有回头继续往外走去，身后苏宁始终沉默着跟着她。




　　这样的沉默一直延续着，即使是坐到车上也没改变分毫，出租车里的气氛凝滞又尴尬，司机不时透过后视镜好奇地看看后座这两个形象各异却看起来都不太开心的女性，在心里暗自揣度着她们可能的关系。




　　医院的门口不管什么时候都有着无数来来去去的人群，也永远都有人狂喜或绝望，一扇玻璃门的两边或许就站着生活的两种极端，在这里人类的喜悲不可相通，却又能找到重合。




　　甘歆只是看着这种情况，就有些望而却步，她是真的很讨厌医院这种地方，讨厌到从生理到心理都会有反应，可偏偏又不能不来，只好强忍着不适皱眉快步走着。




　　一片嘈杂里，她听到苏宁的声音轻轻传来，还带着不确定，她说：“你……恨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