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了电梯开门，梁秦的考验还远远没有结束。




　　甘歆窝在怀里，似乎是因为酒精的大量摄入产生了一些不适的反应，贴着梁秦的肉体肌肤动来动去，每一下都在挑战着梁秦仅剩不多的克制力和理智。




　　梁秦胡乱的把钥匙塞进锁孔，心里提着一口气只等着那“喀噔”一声，然后他就抱着人闪身进门，至于之后发生的事情，梁秦难得有了一种随它去吧的自暴自弃。




　　他已经忍耐了太久，用一种近乎自虐一样的规则进行着自我控制，他不能放纵自己，也不敢这么做，不管是靠近甘歆，又或是放弃甘歆，对他而言都不是一件轻易的事，而在这之外还有更大的危险在暗处虎视眈眈，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可是现在，这漫长而无望的压抑中，他终于窥见了片刻得以喘息的契机，或许他可以偶尔放纵一下自己，这个夜晚他的心肝重新回到了他身边，她会给他一个全然不同的美好的休憩，让他在天亮之后好继续有力气继续去为以后坚持——为他们本该拥有的相濡以沫的以后。




　　然而命运对他的宠爱似乎终于到了头，这个微妙的美好的可能，并不被允许就这样成功。




　　601室一直不好用的锁，坏了。




　　梁秦把手里的钥匙转了个来回，终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悲催的事实。




　　呵，还真是……不巧。




　　梁秦不满地皱了下眉，暗自琢磨着带人去小区门口的五星级酒店将就一晚，正要转身时他裤兜里的手机专属于何岑的铃声却响了起来，梁秦一手搂着甘歆，一手艰难地摸索出手机看了一眼。




　　屏幕上只有一句话，“不出所料。”




　　短短四个字，对梁秦而言却如万顷巨石，沉重的、骇然地压下来，又带着那么点宿命一般的必然，梁秦重重呼了口气，忽然打了个冷颤。




　　消防通道的门不知道为什么开了个缝，A市一月的夜风透过那里层层缕缕地吹进楼道，轻轻松松地消去了楼里人工维持出的温热暖意，把这个时节本该有的冷冽寒意全带了上来，梁秦只觉得那股风似乎已经深入了他的骨髓里，他忽然从心底感到发冷。




　　甘歆因为酒精发热的皮肤还贴在他身上，那独属于她的清甜味道还在他鼻尖打转，梁秦的身体本能地对于她的挑逗一片火热，可心里却清醒而冷静的可怕。




　　这样近乎分裂的对比并没有持续很久，梁秦低下头看着已然酣睡的甘歆，一步都没有犹豫地转身按下了对门的门铃。




　　屋里的人来的很慢，梁秦把自己的大衣往甘歆身上裹了裹，楼道里温度太低，在这睡着回头容易着凉，他身体已经做完这一切，理智才忽然上线嘲讽自己，真是能瞎操心啊，这种时候了还在担心她会不会生病，这小没良心的要是知道了真相说不定还得怨他。




　　脑子里似乎有另一道声音，残忍而冷酷地说着这样的话，挑的他心里那点蠢蠢欲动的恶劣情绪几乎就要爆发，可更深处又有一道声音无奈又坚定地告诉自己，没办法啊，就算是自讨没趣，他也一点看不得她身边有任何危险阿。




　　梁秦看了看怀中的人，强忍住自己想做点什么的冲动，任由自己价值不菲的大衣裹在一个醉鬼身上，而他自己却接受着冷风的侵袭。




　　“还以为你们不回来了呢……梁秦？”开门的人是纪知归，似乎是没想到门外会是他，看到他怀里的人又震惊问道：“甘小歆！这是怎么了？”




　　“她喝醉了。”梁秦不打算多说话，侧身抱着人进门，犹豫了一下还是叮嘱道：“你好好照顾她。”




　　“哦哦，那你放我房间吧，”纪知归有点慌乱地退回客厅，给他让出了足够大的空间，“我先给她倒杯水。”




　　梁秦把人放在主卧那张大床上，妥贴地替她盖好被子，床上的人五官出色，即使是如今醉意上脸头发散乱，看起来也只会增加娇憨，一点也不影响她的动人，梁秦不禁伸出手去碰了碰那张美艳的脸。




　　“唔阿秦？”甘歆半睁着眼睛咕哝。




　　“吵醒你了？”




　　甘歆并没有回答他，她的神色看起来迷惘居多，似乎根本无法辨别梁秦在说什么。




　　梁秦干脆收回手来，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温声告诉她：“睡吧。”




　　他也是疯了，跟一个醉鬼聊什么天，小丫头醉了只会撒娇，他又不是不知道。




　　“唔阿秦……”甘歆却不肯乖乖听话，她竭力对抗着自己被酒精激发的困乏，半晌忽然笑的眉开眼笑，然后她拉起梁秦放在被子上的手，重重印了一个吻上去，“要阿秦一起睡。”




　　梁秦顿时如遭雷击一般呆滞在原地，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感知能力，耳边脑中都是一片断线的白茫茫，只有眼前的甘歆和他手上温热的触感，在他心里催发了那一点小小的嫩芽。




　　“唔阿秦……”甘歆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打算心满意足地进入睡眠了。




　　“等一下，”梁秦喊住了她，然后他迟来的思维才很上，他只是不甘心就这样让甘歆睡着，他已经……太久没有享受过他的心肝这样的投怀送抱了。




　　“唔？”甘歆困的厉害，强撑着看向梁秦。




　　“甘歆。”




　　梁秦沉默之后喊出了她的大名，难得面对她带上了十分的正色，“你听好，我没兴趣做你的一夜情对象或者暧昧伴侣，我要明确而坚定的感情，明白吗？”




　　甘歆眼神迷离，显然是根本无法理解他的意思，等明天醒来也不会有丝毫记忆，梁秦明知如此，才更要开口，把那个几乎算作他痴心妄想的想法坚定地不为人知地说出来：“你没有选择，只能回应给我同样坚定的爱。”




　　“我可以为了奔向你放弃全世界，所有的一切在与你不能共存时，我都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你。我不需要你做到同样的地步，但你要坚定地记住，你永远是我的心肝，此生此世都分不开放不下知道吗？”梁秦听到自己的声音微微发着颤，那是他内心最深处的心魔。




　　手机上传来了一条新的消息，梁秦扫了一眼，看到“万荣”两个字已经明白了，他附身印了一个吻在甘歆唇角，低声呢喃道：“乖，等等我，等我扫平所有危险，就来光明正大地和好，到时候可不许再躲了。”




　　他说完再没有一刻停留，起身大步往门外走去，他走的那样决绝，甚至不敢再多停顿一下，他怕自己会收回刚才的破斧成舟，宁愿这样模糊不清却亲密无间地继续陪在甘歆身边，即使这种陪伴随时有着危险的凝视。




　　纪知归从厨房握着刚热好的水出来，就看到梁秦风卷残云一样离开，直觉告诉她梁秦的状态有哪里不对，她皱了皱眉，打算追上梁秦问一声，谁让这家伙是甘小歆的心尖尖呢。




　　可梁秦走的那么快，她还没出声，他已经出了门，房门“咔哒”落了锁，纪知归刚想跟上去，面对着客厅的主卧的门大开，露出床上脸烧的通红的甘歆，纪知归的脚步只能转了个方向，路过客厅的时候拿起手机随手告诉了贺知远一声。




　　贺知远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和云深在一块，一块坐在咖啡店里——两个人都正要回去，在楼底正好遇到，贺知远还没来得及说话已经被云深拉过来了。




　　楚遥说是去见一个很敬佩很欣赏的学长了，还不许云深跟着，占有欲极强的云深虽然不快但不得不同意的，毕竟他也极其不想让楚遥不高兴，于是只能幽幽怨怨地把人送过去，再自己回来，到点再去接人。




　　而在楼底遇到贺知远的时候，云深的脑袋里立马蹦出了另一个无可指摘但也不怎么招人待见的主意，他拉着贺知远到了楚遥见人的咖啡厅，理直气壮地表示“我只是来喝杯咖啡”。




　　“只是来喝咖啡”的云深一口咖啡也没喝，直直地盯着隔壁桌，认真专注十级防御，警惕地等着这个他没见过的楚遥的学长赴约，楚遥白眼翻了一个又一个，已经用眼神预定了云总回去后不太顺利的哄妻之路，也全然不能让他退回去。




　　贺知远就面带笑意地坐在对面，任由这两人气场交锋，而他自己却打开那个备注“囡囡”的对话框，温柔又耐心地跟屏幕另一端的纪知归闲聊。




　　直到那条写着“梁秦看起来有点奇怪”的信息出现在对话框里，贺知远的神色一下有些不自然。




　　“诶你怎么了？”云深盯累了正打算转转眼珠子继续，余光却瞥到贺知远的脸色吓了一跳。




　　贺知远一声不发，看着屏幕上纪知归陆续发来的前情细节，忽然拨通了梁秦的电话。




　　电话接的很快，挂断的也很快，梁秦开门见山直接报了个地名就挂了电话，挂断前贺知远隐约听到那边有人在说万荣的股市。




　　贺知远蓦地站起身来，在云深和楚遥的二脸惊讶里留给他们一句：“早点回，我有事先走了。”




　　“诶你嘛去啊！”身后云深喊了一声，但他已经顾不上回答了。




　　贺知远去找梁秦了。




　　最后找到的地方在一个看起来很普通的小区。




　　“就是这里了。”何岑把车停在路边，透过车窗他看着路对面的二层小洋楼，那里一片漆黑，看起来并不像有人的样子，



　　云深看了两眼，转过头来不无暗示地说道：“看着没人啊？”




　　何岑仿若未闻，下了车一面往里走一面说道：“老大在楼上等你。”




　　云深闻言利落起身快步往房子走去，何岑不紧不慢跟在他后面，脸上隐约露出个看戏的神情。




　　果然，片刻后，先一步赶到门前的云深束手无策地转过来，不得不问他：“这怎么进？连个锁都没有！”




　　何岑紧随其后，随手一点在门上一块五金装饰上：“门卡感应区。”




　　“哦……那，门卡呢？”云深看他点了点就收回手去，也不像是要掏卡的样子。




　　“咳，骆方收着呢。”何岑不自然地咳了一声，近乎咬牙切齿地一字一句：“那混蛋跑路的时候穿错了我的外套。”




　　云深隐约觉得他这句话听起来好像有哪里怪怪的，但注意力还是先被眼前的难题吸引过去：“那你以前怎么开的？”




　　何岑面无表情，杀气腾腾：“这是他走以后第一次用到这里。真的、很会、挑时间、呢。”




　　云深无奈地服气了，转身开始用力敲门，顺便拿起手机拨给了梁秦，嘴里喊着：“里面人呢？来开门！”




　　“没用，他们在地下室，全封闭装修，无线信号都传不进去。”何岑的声音和电话里“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的提醒同时响起。




　　“你知道密码吗？”云深站在门前看着那厚重的实木门，一时有点不知道是该感叹他们安全意识过强，还是安排真的有些不够人性化。




　　“甘歆的生日吧，”何岑随口说着，已经上手实践了，他低头看着按键，听不出是赞赏还是吐槽：“老大的密码一向很贫瘠，反正一定是甘歆相关就是了。”




　　云深回忆了一下近期的生活，由衷地认可了这个结论。




　　“有时候真的觉得，甘歆像是给阿秦下了蛊一样。”何岑苦笑了一声，“为了她什么情义纲常都能弃之不顾，我们这些这么多年的兄弟跟她比起来也……”




　　何岑说到一半停了嘴，云深看了他一眼，隐隐觉得他有什么事不打算说出来，而智能门锁就在此时发出了“滴滴滴”的声音。




　　密码错误。




　　何岑愣了一下，冰山难得露出一丝惊讶，马上又收回去坚定说道：“反正是和甘歆有关的数字没错，老大不可能用别的密码，他要有那个创造力就不用对甘歆那么肝脑涂地了。”




　　“你确定是这间儿吧？”云深狐疑地看着他，不信任的眼神让一向自诩司之栋梁的何岑立马跳脚。




　　“当然，这地方是我定的！”何岑正在试其他数字，不耐烦又十分自信地回他，语气里对于这种君王不早朝全靠他做主的日子颇有微词。




　　“滴滴滴！密码错误！”




　　“诶这儿写了，再错一次就得一小时以后才能输了啊。”云深看着明显烦躁起来的何岑不怕死地提醒道。




　　“我没瞎……”何岑冷冰冰的回他一句。




　　“密码是阿秦的生日。”




　　自己找过来的贺知远晚了一会，但好在赶上了最后一个尝试机会，到底没让他们在零下十度的A市深夜等一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