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的梁秦反应却很是平淡，也没说自己到底是知道还是被迫出局，一句淡淡的“岗位调动”就算是定了论，反而对甘歆晚上想吃什么的兴趣比较大。




　　如果梁秦不愿意开口，那甘歆是绝对不可能隔着电话让他说出什么来的，于是甘歆这天最后还是早退了，毕竟只有面对面的接触，梁秦那非人的自控力才有可能出现些微能够让她捕捉到的破隙。




　　“万荣换主事人了？”纪知归从沙发上一个激灵坐起来，看起来很是激动，拔高声音问道：“怎么会这样！那以后怎么办！”




　　真正的当事人反而十分平静，梁秦随手手里的《实用心理学三十讲》，起身倒了杯热水递给甘歆，轻描淡写道：“顺其自然，规律作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




　　“我不是说你！”纪知归大手一挥，打断梁秦的自作多情，一脸担心地凑过去捧着甘歆的脸说道：“我的甘小歆啊，你可怎么办呐？”




　　“我……我还没有被辞退……”甘歆木木地回她，以为她没听清楚，再次解释道：“是万荣不是苏城……”




　　“我知道我知道，”纪知归忙不迭点头，一脸担忧：“梁秦下台了，但苏城和万荣的合作还在啊，以后他不在你这日子该多难过啊！万一新上任的那货不是人，给你穿小鞋怎么办！天呐……”




　　纪知归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不能自拔，甘歆无言地看着她，半晌后闷声闷气地说道：“知归，我是走合理竞标拿到和万荣的项目的，不是被阿秦潜规则了才有合作的……”




　　梁秦在旁边“噗嗤”笑了一声，甘歆哀怨地回头看了一眼，他立马正色表态：“对，小歆实力取胜，换不换老板都不影响她。”




　　“唉……真是可怜啊……他倒是走的痛快，留下一个你自己面对接下来的风云变幻，”纪知归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继续同情地感慨道，并带入自己最近的情绪怒道：“男人果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遇到事就知道不靠谱了。”




　　“甘小歆！你说是不是！”纪知归转头一把抓住甘歆，怒目圆瞪逼着她回应，要是平常时候，甘歆不管是迫于她的淫威，还是为了保护孕妇的心情，都会连忙点头不走心地顺着她说。




　　可偏偏梁秦这时候也瞥过眼来，一错不错地盯着她，那双漆黑眼眸里似乎闪烁着些许的委屈，只等着她一声应下就会变成汹涌的受伤，于是甘歆忽然就无法那么顺畅地附和了。




　　“一部分吧……”甘歆在纪知归和梁秦两方的眼神角逐里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没有把话说实，“坏男人有，好男人也有。”




　　“是啊，”梁秦取得了微妙的胜利，唇角一勾不无愉悦地接道，“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会抛下娇儿弱母去跟青梅竹马赴宴的。”




　　电视机里正放着狗血的言情剧，优柔寡断的男主角打扮的人模狗样，被光鲜亮丽的初恋情人挽着胳膊踏进晚宴会场，镜头一转，柔弱的女主角一个人蜷缩着倒在雨夜里，看起来是那样的楚楚可怜……




　　剧情是如此的契合，以至于甘歆没有捕捉到梁秦话里有话，有点疑惑地问他：“剧情已经演到女主角怀孕了吗？我怎么没看到？”




　　“上一集你还没回来。”梁秦扫了一眼电视答道，甘歆点了点头，有点遗憾自己竟然错过了这么关键的剧情，旁边纪知归却忽然冷笑了一声。




　　甘歆看过去，只见纪知归靠在沙发上，盯着梁秦一字一顿道：“他的青梅竹马自己待着呢，什么时候陪他赴宴了？”




　　“两小无猜一起长大的人，可不只两个人。”梁秦淡淡地来了一句。




　　“等一下，这个初恋情人也是和男女主一起长大的吗？那之前的剧情怎么没出现，还是已经出现了我没注意？难道是那个看着他们俩玩跷跷板的小女孩？不是吧，那她长大了是去整个容吗？整容之后才成了男主的初恋情人？那这男主初恋有点迟啊，还是情人观念太超前了？”云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对于电视里的剧情发展也是一脸震惊。




　　“谁知道呢，可能是女大十八变吧。小时候不招人喜欢的小姑娘长大了就不一定了。”梁秦摊了一下手，不置可否地告诉他。




　　“我错过了多少啊……”云深和甘歆不约而同地发出一声感慨，开始专注地盯着电视，以免自己再跟不上接下来的剧情，于是只有梁秦注意到，纪知归的脸色黑的像风雨欲来。




　　“贺—知—远——”纪知归忽然咬牙切齿地开了嗓，愤愤地说了句：“我看你是活腻了！”




　　说完杀气腾腾地起身回了卧室，“哐当”一声甩门后，卧室里很快传来了纪知归的怒斥。




　　梁秦半笑不笑地收回眼神，就见甘歆正看着自己，他随手拍了拍甘歆的脑袋，笑道：“我去隔壁做晚饭。”




　　出门的时候，听到云深呆头呆脑地问了一句：“甘歆，你不看啦？”




　　梁秦干脆就等在门前，有一搭没一搭地摩挲着601室的把手，果然，片刻后，甘歆的身影就从602室里走了出来，梁秦这才推门走了进去，甘歆就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一路从玄关跟到了厨房里。




　　“想问什么？”梁秦眼疾手快地把就要被甘歆侧身从案台上碰出去的菜刀推回去，决定在小姑娘把自己碰伤之前把人请出去，厨房这种油烟与刀具共存的危险地方，果然不适合甘歆这种小甜心生存。




　　“你刚才……其实不是在说电视剧，是吗？”甘歆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地问了出来。




　　“不全是吧。”梁秦笑了一下，“基本剧情也挺契合的。”




　　“那，那你是在说阿远吗？”甘歆嘟着嘴问他。




　　梁秦对这个称呼很不满，当时注意力就偏了：“阿远？小歆什么时候喊他这么亲昵的称呼了？”




　　“哦，听知归说多了，比较顺口。”甘歆毫无察觉，继续追问道：“是吗？”




　　“这种薄情寡义的男人不应该被曝光吗？”梁秦冷哼一声，像是一个正义凛然的使者。




　　“但我觉得……贺先生不应该是这样的人啊……”甘歆明显对这个答案有点伤感，默默地抱着胳膊自言自语：“贺先生是知归喜欢的人，应该是很好的人才行啊……”




　　梁秦心里更是不满，就差把“他那么好那你也喜欢他啊”和“你不是应该喜欢我吗，夸他是什么操作？”宣之于口了，酸溜溜地问道：“你觉得他很好吗？”




　　那一股子滔天醋意却在听到甘歆下一句呢喃后轰然消失，只剩下猛烈的欣喜和压都压不下去的嘴角。




　　“对啊，谁都会这么觉得吧，贺先生容貌出众，少年有成，还很温柔稳重……除了阿秦我还没有见过比他更好的人呢。而且贺先生还是阿秦的朋友，怎么会这样呢……”




　　“咳咳，”梁秦被甘歆这句话取悦地很成功，尤其是在发现这并不是出于刻意以后，更是心情愉悦地不得了，立马决定给贺知远洗白一下形象：“倒也不是你想的那样。”




　　“嗯？”甘歆正抱臂鼓着脸颊自己嘟囔，忽然听梁秦这么说，一脸不解地转过来看他。




　　“纪知归有个同父同母的姐姐，你知道吗？”梁秦有点摸不准纪知归会不会把这些事说给甘歆听，在某种意义上，他和纪知归其实很有共同语言，比如说，关于自己某些不好的经历，会本能地向在意的人隐藏，因为不想让对方感到心疼和担心。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甘歆竟然知道。




　　“嗯，知道啊，”甘歆看着他一脸意料之外的神色，不解地说道：“遥遥跟我讲过贺家和纪家的很多事，而且我在L市读了三年书啊，纪家小姐那么高调，多少都听过一点。”




　　“这个女人对阿远有点心思……”梁秦循序渐进地解释道。




　　“不，是居心叵测！”甘歆打断他，义愤填膺地强调道，“她还欺负知归！”




　　“好吧，”梁秦接受了自家小姑娘的正义感，继续说道：“纪知归、阿远、这个女人算是一起长大的，”




　　“她就是个恶毒女配！”甘歆握拳愤愤表示。




　　“好，事情是这样的，阿远和她确实去了同一个宴会，但并不是相约赴宴，只是一个圈子里碰巧撞到一块了。话也是他让我跟纪知归说的。”梁秦决定一次性直接把事情交代完，不然不知道还会被甘歆义愤填膺地打断多少次，他可不想让别人的事占据甘歆太多的时间和精力。




　　“为什么啊？”毫无意外，甘歆果然问道。




　　“当然是为了让她发脾气，”梁秦伸手摸了摸甘歆的头发，带着人往厨房外走去，想问的话问完，当然要赶紧让人远离危险地区。




　　梁秦在厨房门前站定，把甘歆推到门外，撑着她的肩膀跟她面对面道：“老婆不生气发飙，他拿什么理由飞过来哄人？”




　　“哄老婆……还需要理由吗？”甘歆不太理解。




　　“不需要，但阿远想让所有人都明白一个信息——他们家是纪知归说了算。”梁秦站直了身子，脸上表情忽然有点感慨，“尤其是纪家，阿远这次也是煞费苦心，以后纪家就会明白，纪知归的女主人地位不只不可撼动，并且高高在上。”




　　梁秦感慨完，看甘歆还是有所不解，又耐心给她解释道：“纪知归那个电话打过去的时候，阿远应该刚到了会场，纪小姐一看到他就会过来找他，正好可以听到纪知归的电话。”




　　“等纪知归在电话里气势汹汹地发完脾气，阿远就会在全程陪笑认错之后把伏低做小贯彻到底，挂了电话就飞来A市哄老婆。纪小姐一句话也没搭上，还得看一场自己百般讨好的男神在她人面前低声下气的情景，以纪小姐的脾气，当时就能气个半死，阿远这次是动真格的了。”




　　“唔贺先生果然还是心疼知归的。”甘歆终于放心，还颇为认可地夸了一句，说完突然话锋一转问道：“阿秦听起来很了解这位纪小姐啊？”




　　梁秦心里顿时拉起了一级警报，在甘歆的认知里，欺负纪知归那就是坏女人，是她不共戴天的仇人，那他了解这个坏女人就可以划在**的范围里，很可能获得甘歆难得派发的坏人名额一枚，接下来就是讨厌反感彻底拉黑，永永远远被坏人的名声绑死，不能再跟她说话不能再陪她逛超市不能得到她的笑容和撒娇……




　　不！这种情况绝对不能发生！他要果断且坚决又真挚地和这个坏女人划清界限才行！




　　“不，不了解，”梁秦心里风起云涌，表面却一点也看不出来，条件反射一样火速否认，并顺手把兄弟卖的痛快：“是阿远说的，都是他的原话。”




　　“哦……”甘歆应了一声，似乎只是随口一问，梁秦赶紧松了一口气，推着人往客厅走道：“乖乖在沙发上坐着，很快就可以吃饭了。”




　　把人安置好回到厨房里的梁秦心想小歆最近的问题真是越来越可怕了，他刚拿起菜刀，那边“唰”一声厨房的推拉门已经被推开了。




　　甘歆探着一个小脑袋问道：“我问你一个问题呀~”




　　“你说。”梁秦看着可可爱爱的甘歆，回答的非常麻利且情愿，一点也没有刚才的立场了。




　　“你们聪明的人……是不是都喜欢让心上人做主吗？”




　　“什么？”梁秦愣了一下，有点不理解这个奇怪的问题，首先，他们聪明的人？以一己之力挽救了日渐颓势的家族企业的甘歆自己应该就在这个范畴吧。其次，都喜欢这个描述，明显是有二及二以上的人群表露出这一意愿。




　　甘歆说的人里有一个是贺知远，那至少还有一个人呢？梁秦不着痕迹地沉了沉眼，忽然在想他最近是不是有点疏忽甘歆的交际圈了，他状似不经意实则很在意地提了一句：“还有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