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回忆(5)
作者:独来独往
发布时间:2016-01-26 17:19:41
字数:2461
“你干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他该不是不打算出去了吧。
他没回我的话,只掀目凉凉地看了我一眼,在朦胧的夜色映衬下,那沉静的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像是在说我有多自作多情一样。
我怔了怔,有片刻的晃神。
只见他不知从何处掏出一把小刀,轻轻一旋,蹭亮的刀锋在黑暗里,闪出一片晶莹的亮光,一眼便知那刀,锋刃无比。
他就坐在那,慢条斯理,不急不慢地开始削苹果,起初我还很不适应,要赶他走,这算什么事,大半夜跑到我房间来削苹果,而且还是孤男寡女的。
虽然我知道他对我不会有任何兴趣,但是,如果爸爸再突然开门进来,看到这一幕,他会作何感想?我不想冒这样的风险,更不想被他们误解,从我踏进这个家起,父亲就已经明确地告诉过我,我和苏秦枫是姐弟关系。
那时候我才八岁,却已经懂得父亲话里的意思,并一直铭记于心,直到此刻。
“你赶紧出去吧。”我不安地催促他。
他看也不看我一眼,只专注着手里的动作,浑厚的嗓音里一如既往地阴阳怪气,“苏晚荼,你怕什么?做了什么亏心事么?还是,你怕……”
说到这,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那充满嘲弄的眸子里,带着邪肆的笑意,就像是一个漩涡,异常地勾人,只是一眼,仿佛就能将人卷入其中,活活溺毙。
我被他那一眼,看得脸颊莫名地发烫,本来在这种环境下,神经就绷得很紧,冷不丁地再被他这句玩笑一刺激,房间里的气氛就更加地尴尬了。
我慌乱地将视线从他脸上移开,骂了句,“神经病。”
他冷嗤一声,没再接话,又继续手里的动作。
一时间,房间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只有水果刀发出浅浅地呲呲声,我抱着被子坐在床头,明明是大冬天,我竟浑身冒出了一股热汗,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又糊了一身的汗就更加地心烦意乱了,我看了眼苏秦枫,有些不耐地道,“你还要削多久。”
话音刚落,一个削得光滑圆润的苹果就递到了我的面前,我一惊,他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来。
“我们之间两清了。”苏秦枫收起刀子,拍了拍手说。
两清?什么意思,一个苹果就两清了吗?他也太会打算盘了,我张了张嘴,要把苹果还给他,他却像是知道我接下来要说什么,率先一步说,“我这手艺是从我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手中继承下来的,具有考古意义,我呢,不是个爱慕虚荣的人,那些感谢的话就免了。”
说完,也不等我给出反应,拂袖而去,临走前,还不忘把那串未断的苹果皮扔给我,“给你留个纪念。”
老天,你快把这个满嘴跑火车的自大狂收走吧!
他走得极快,这次,竟不是从门口出去的,而是直接推开房间的窗户,从窗户口爬过去的。
我和他的房间相邻,我们住的是那种很早之前建的员工宿舍,窗户外面都是没有护栏的,两个房间的窗户也只有几米的距离,中间还有一根下水道的管子。
我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这是六楼,只要稍有不慎,就可能跌下去,他不要命了吧。
“苏秦枫,你快下来……”要是他从这里摔下去,我真是死一万次都不够。
他却是对我的话置若罔闻,身体敏捷地一跃,就消失在了我的视线里。
我吓得赶紧从床上跳下来,顾不得穿鞋,连忙趴在窗户上,往下去看,好在,我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我舒了口气。是我太小看他的身手了,像他这种每天爬树掏鸟窝的人,这些翻墙越户的功夫怎么也差不到哪里去。
我没有马上回床上,在窗边站了一会,陡然,耳边传来一声低吼,“苏晚荼,你是在担心我么?”
我被这道不冷不热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跌在了地上,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我差点尖叫出声,幸亏我控制住了。
“你疯了吧,人吓人吓死人的。”我没想到,他竟会又重新跳过来,受惊之余不免有些尴尬。
苏秦枫蹲在窗台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地上狼狈的我,那打量的目光里,全是笑意,我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又吓出一肚子的无名之火,愤愤地从地上爬起来,懒得再理他,直接钻进了被子里,我故意把背对着他,不去看他,赌气地说,“谁会担心你,我是看你有没有被摔死。”
有一会,房间里都没有动静,我以为他走了,正准备回头,就只听到他切了一声,然后又说了句,“最毒妇人心。”
而后,便真的再也没听到他的声音。
等了好久,我才回头往窗户边看了眼,哪里,空荡荡的,早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只有凉凉习风灌进来,吹起窗帘,一摇一摆的。
我到底还是没忍住,再次下床,我嘴上虽是说得恶毒,但心里却不是真心希望他有事,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父母给的,这样的恩情,我这辈子都无以为报,甚至可以说,我的横空插入,无情地将他生活里的一半美好都掠夺了。
他恨我,讨厌我,甚至敌视我,都是情有可原,我无话可说。若是换位思考,我也许还做不到他这么大度,甚至,我不会让那个瓜分我幸福的小孩踏进我家半步。
我重新站到窗边,这次,没有立刻把头伸出去,我怕他再次恶作剧地吓我,踌躇了许久,才缓缓地把头探出去,刚伸出脑袋,就看到他一派悠闲地坐在了他房间的窗户上,葱白的手指间燃着一小簇火焰,忽明忽暗地,像是夹着一根烟,微风一拂,那青色的烟圈吹过来,呛得我忍不住蹙了蹙眉,我愣住,苏秦枫什么时候学会的抽烟?
要是被爸爸知道,他小小年纪抽烟,非要暴打一顿不可。
见我伸出脑袋,他目无表情地看我一眼,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比窗外的空气还要冷冽,他把指间的烟摁灭,往墨色的空中轻轻一弹,烟头呈抛物线状,加速而落。
紧接着,他就跳进了房间。
我站在窗边愣了好一会,都没有晃过神。
苏秦枫什么意思?是不是脑子被风吹坏了?大半夜莫名其妙地跑到我房间来,给我削一苹果,把我捉弄一番,又莫名其妙地翻窗进自己的房间,还一副我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好不好,越想越生气,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以捉摸又别扭的人呢?
肚子又不识相地咕噜咕噜地叫起来,看着手里的苹果,想了想,也顾不得有没有下毒,不吃白不吃,为了这种小人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那才叫愚蠢。
我每一口都咬得很重,一边嚼一边愤恨地想,这苹果就是苏秦枫,我现在把他咬得稀巴烂,吞进肚子里,让他再也嚣张不起来。
其实,那时候,我也不喜欢吃葱花饼,可谓,头可断血可流,尊严不能丢,我再怎么厌恶,这件事是我开的头,我怎么着也要咬牙坚持下去。
而苏秦枫也不肯服软,就这样,初中三年,我和他吃了三年的葱花饼,直到高中,我们不再同校,葱花饼早餐才画上一个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