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遇险

作者:一堆棒棒糖 发布时间:2021-06-15 06:38:06 字数:3458
正值年夏,北方疆域合纵连横战火不休,天地浑浑,官道民途,所及之处皆是一幅饿殍横陈黄沙裹尸之景。



西夏。



“这年头,买卖实在难做,榷场一关,咱换不到粮食啊,就候着西风喝吧。”,



“我看不然,老兄你贴耳过来,我透露个门道给你!”



此时丝路重镇卞城内仍是一派华天锦地之象,西夏市集不似天都京城布于城中东南西北角,只在一处坐落,规模可观,市集内人稠物穰,各色异域物产琳琅满目,吆喝叫卖声此起彼伏,偶尔还有一群巡逻兵绝尘而过,城中百姓全然不为百里之外的硝烟峰火所动,市集东北角两处皮毛摊前,两个摊贩用西夏语窃窃交谈,张真佯装挑选货物停在了摊位前,那眼珠转似车轱辘的小贩瞟了他一眼,见他一头乌发齐整并不似西夏人,料也听不懂西夏语,这才继续跟旁边的摊贩暗通曲款起来。



  “我听说啊,李继迁对边境走私可是默许了的!前些时日我撞见市东边的盐商贩子牛五往家里抗麻袋,哎呦那贼眉鼠眼的老东西,我一瞧就知道定是换到好物什了,估摸着啊,是茭白种子!这发国难财个老不死的,我就知他屯那么多不是给自己种的!”

  

“那天都皇帝也是个精明人物,怎会让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把茭白卖到中原去?”

 

 “皇帝老儿也是肉体凡胎,兴许就好这口呢!”



张真正愁黄金走私案无迹可寻,近年边境私贩越发猖狂,江南产茶既盛,民间私贩便暗地里将茶叶输入北境,报酬也是江南数倍,未想官府严为讥禁茶贩不成,且不论先前盐不入异邦的苛令也成一纸空文,以致如今盐茶未果更助长粟易之风。



半月前兵部上书,称自京城通边境途中查获黄金万两,且这运粮之人执文书冒充朝廷命官,何以越禁越发猖獗,也许更大的玄机就暗藏其中。

张真正神思飘忽时,背上一沉却突然多出个人来,“天宝哥!给!”,张真一瞧,是烤熟的半截地瓜。



“下来!”,张真接过,将人一把扯下扔到了旁边,另一旁孟襄紧随其后,盯着手里的地瓜一脸惆怅。



“行了别看了,入乡随俗嘛,仙人不吃饭也是要饿死的。”



“能饿死那就不叫仙人了。”,孟襄将地瓜塞到张真手里,“走吧,先找落脚的地儿。”



三人沿着市集往北,行过两三里路时只见一颗大槐树上挂满了脂色布丝带,一阵风过,在孱弱的日头下带起簌簌碎影,一座古寺巍巍坐落在槐树旁,牌匾上赫然写着法乘寺几个烫金大字,门前若市,祈愿者络绎不绝,除了西夏人偶尔还有几个汉人打扮者出入,神色匆匆却不像是来上香求愿的,自西夏与天朝交恶以来,两国百姓往来已大不如前,往日西夏承蒙天朝皇恩沐泽,两方百姓素来交好,可李继迁狼子野心,不肯屈居西北一隅妄想入主中原,月前连下天朝边境三座城池,触怒了天都皇帝的眉头,加之老皇帝对黄金案始终心存芥蒂,一怒之下下了禁榷令,断了两方买卖之源。



 

张真见这几人行迹鬼祟,步伐稳重脚畔生风,一看便是训练有素,平日善察人观色,心中已有几分清明,十有八九是朝中派来的,三人互通,跟着其中一个进了寺门,正值隆冬时节,北风一路南下砭人肌骨,院中香炉内供着的香火似被疾风打折了腰肢般扭捏的花枝乱颤,再看只觉诡异,三人冷的打颤,已无心观狭个中奥妙,见那人进了佛堂,便匆忙跟上前去,这时炉内几柱青烟又缓缓并作一股飘至半空才散去。



佛门重地,拜佛求签者诸多,张真循矩跪在佛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竹筒,两只眼睛却没闲下。



“得意,我总觉这地方怪异的很,却说不上来到底哪里怪。”





“是佛像。”孟襄同跪在一旁,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竹签,“通常佛堂正殿若非供奉的是本地佛佗否则皆是三佛鼎立,而眼前这佛像并非本地佛佗,也非三佛,而是三佛中的一尊弥勒佛,全然不见另外两尊佛陀的身影,这庙宇修葺的雍容华贵,立佛却如此不考究,想必有问题。”



“南无阿弥陀佛”,两人话间一声低喃自身后传来。



张真毫无防备,连忙拔出短刀,孟襄未来得及制止,那刀已架到了来者脖子上。



张真气节:“你这老僧,还我一魄来!”



老僧道:“小施主说笑,贫僧何时取你一魄?”



张真道:“我这一魄胆小的很,方才被你吓跑了!”



“闻言中原钟灵毓秀之地人才辈出,今日得见小施主这般慧心妙舌,才知不虚。”



看这老和尚,虽然五官老态毕露,眼色却仍难藏锋利,张真有意同他周旋,道:“讲甚么客套,老头我问你,你这佛堂里为何只立了一佛?”



老僧正色:“法乘寺乃前高主所建,迄今已逾百十载,贫僧资质欠佳,尚不能断前人所想,还望小施主见谅”,说罢又要行礼,张真连忙上前制止。



“罢了罢了,我不过随口一问,你这动不动就点头哈腰的什么毛病。”



孟襄无奈摇头,上前追问道:“大师,我见寺中供奉丰盈,不知这些粟谷瓜果何处得来?”



“自然是市集。”



张真立刻反驳:“屁!市集我已去过,所有粮店皆门市紧闭黄沙掩阶,定非一两日之事,城中谷物短缺,你这香案上却是丰盛异常,得意!”



在一旁看戏的孟襄尚未反应过来:“作甚?”



“那词儿怎么说来着,就是、就是心里有鬼那词儿。”



孟襄道:“包藏祸心。”



“对!还自称市集所得,岂非包藏祸心!”



“祸心倒是不敢”,老僧后退两步,眼神泄露出端倪,“只是小施主一身汉人装束在我夏人的国土上招摇过市,老僧有所隐瞒,也在情理。”



孟襄闻言将阳明拉到身后,与张真偏头私语:“小心有伏兵,西北瓦梁。”



张真后退两步,手暗暗摸索上了腰间的短刀,对两人窃窃道:”小心。”



那老僧却也眼神犀利,一抬手,一群黑衣蒙面客自瓦梁后齐齐现身,人各持一把尺长弯刃,眼露凶光,怎么说也有二三十人,张真一看情势不妙,这是上了贼船了。



“老老老、老头你可别乱来啊!本小姐乃、乃是天都公主,你若杀、呸抓了我,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哎哟大姐您可闭嘴吧。”,张真扶额,“你这不是明摆着要人来抓你。”



“是、是吗...”, 阳明揪住孟襄的衣摆,“得意哥...”



“行了行了,别废话,孟得意早把你祖宗十八代问候遍了,他惜命着呢”,张真虚撑着手臂护住身后两人,“待会听我我号令行事。”



“老头我们并非有意冒犯,你何必要赶尽杀绝。”张真话间向后退了几步,“今日留一面日后好相见不是!”



“贫僧乃出家人,断不会伤你们性命,只要你们三人束手就擒,随贫僧去个地方即可.”



“去哪,去你主子的刑架上吗,好细细的把我们三个抽筋剥骨。”



“小施主言重了。”,老僧摆手示意,黑衣听令,一众势如破竹般奔袭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张真大喊:“退后!”,随即抛出两颗弹丸,弹丸着地瞬间升起数丈高的烟雾,将危险暂绝于屏障之外。



“进去搜。”老僧面色阴鸷,扯下身上所着僧服随手丢在一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三人逃出佛寺又行四五里,皆四肢顿挫,张真望着千沟百壑的荒野一声兴叹,西夏荒郊茫茫无依,冒然离府,千里迢迢奔赴西夏查案,回去恐怕难免又要蹲一会匣室,却又想起什么,眼神忽的暗淡下来,不作他想,人言江湖险恶命不由己,果不其然。正暗自消沉时,忽闻一阵疾风从身侧袭来,张真眼疾手快退后半步,摊开手掌竟是一枚三四寸长的袖箭,不等张真反应,又是铺天盖地的箭器犹如雨丝倾落。



“小心!”,这无疑是来索命的了,三人齐退数节,论轻功,孟襄阳明并不在张真之下,三人本师承一脉,幼时同在璧山门下求学,只因张真贪玩,武艺招式本就学的疏浅,又不肯精进,被人称半吊子也是常有的事儿,不过璧山一脉自建派以来存世四百余年,门徒万众广布天下,便是当今圣上也不敢僭越半分,既长者为尊,在江湖上也非浪得虚名,所以张真这般的浪荡子,学个一招半式,也是常人不可比拟的。。



张真向来自信非常,且不说打不打得过,气势是断不能输的,只见这人指顾从容登地而起,平日虽荒废武艺不甚钻研,但投机取巧之事谁还没个擅长的,张真一跃数丈高,



“得意、阳明!七二式!”两人顿时领悟,一跃而起。



这招七二式原是张真偷学来的,在璧山时,三五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常常爬上围墙偷看众师姐打拳练剑,这其中便有张真,再说那墙体数丈甚是难爬,费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去,却是骑虎难下,张真哪肯服输,偷偷潜入藏书阁,将那些旁门左道飞檐走壁的招式偷学了一招半点,这七二式,便是蹬地瞬间能一跃数丈高,因身速极快,会在自身与外界间形成一道天然屏障,不过却无法在半空停留太久,张真将此授予孟襄,阳明岂甘落后,一来二去的,竟也会了。



张真今日哪能料想到这等苟且的招术还能用来保命,一时不知该慨叹自己深谋远虑还是武艺过人,“这长箭射程虽远,走势却不高,你们往...”



电光火石间,一枚飞针疾疾掠过刺穿了他的左肩,骤然间乾坤颠倒,张真眼前一片漆黑。



“张天宝!”



“天宝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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