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西北群山叠峦间一处凹地，脚下千沟万壑一路向天边延伸，两岸悬峰枯枝高挂，一阵风过，黄沙漫天卷起，只见两道燕影掠过，一会便不见了踪影。



“停停停、都别追了！”阳明停下，撑着旁边的崖壁大喘粗气，孟襄随她停下，自袖间掏出帕子将额头上的细汗拭去。



“几位大哥，都追七八里地了，您看咱商量商量成不，先找个地儿稍作休整，待酒饱饭足了、咱再继续。”





那几个黑衣客想也是追乏了，虽说都是练家子，但那两人轻功并不逊色，再这般僵持下去，谁也捞不着好，几人眼神交流一番，点头应下了，两方一前一后赶着路。



阳明一路踢着脚下的石子，这会突然回头问道：“几位大哥可有成家？家中人口几何？”她也实在无趣，孟襄无话，生来雷打不动的脾性，三人在一起时，任是他和张真如何兴风作浪，孟襄也能十年如一日端着她从看不懂的典籍在一旁岁月静好，张真在时如此，不在就更不必说了，阳明怕其无聊，东家长李家短的碎事道了一路，孟襄偶尔点头，算是回应，便没了下文，可这会阳明话才出口，便被孟襄拉住了胳膊。



“别胡闹。”便是偶尔说话眼睛也从不看人，白瞎了长的那般好看。



阳明努嘴道：“你也不理我，我看几位大哥面善的很，想必比你有趣多了呢。”



两拨人再往前走，来到一处关外，只见城楼上挂着几个大字：雁门关。



“就这儿吧几位大哥，寻个茶楼，好歹吃点东西，我们俩腿脚没你们利索，跑不了。”说罢还不忘堆上笑脸，几个黑衣客并未驳面，只跟了上去。



进了茶楼孟襄顾自找了角落坐下，阳明只好颠颠的跟在后边儿，几位黑衣客紧随其后坐在了门口，那店家一看这阵势，先进来两位细皮嫩肉衣着不凡，再看后进来几位布衣裹身举止粗鄙，是主是奴一看分明，二话不说脱下头上那顶宽檐儿毡帽上前招呼起来。



“二位客官，您看想吃点什么？小店菜色俱全，酒肉管够。”



阳明丝毫不含糊，将那大肉要了十来斤，又叫店家有什么好酒只管招呼上来，自己不吃，却说是体恤部下，一个不落全送去了邻桌。



孟襄盯住她，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若想收买人心，那倒也不必如此，凭这也保不了两条小命，不过阳明自小机灵倒是真的，凭是世间平平无奇在她口中也能生出个花来，人言能把当今圣上唬的“五迷三道”，也非此小狐狸精莫属了。



“你再这般盯住我，我就是你的人了。”阳明丝毫不臊，赤诚盯了回去，“老师教我礼尚往来，我用的可对？”



孟襄听惯了她这些胡话，并不作理会，却说阳明多了几分江湖气，举手投足间哪里还有个公主模样，阳明恼他嫌弃自己，不觉闹起脾气来，这一来二去的，暮色笼起，几个黑衣客虽酒醉饭饱，却还认人，为首的一位走到两人面前，调开桌椅坐了下来。



两方相互里打量了半晌，那黑衣突然客说道：“这顿饭菜，兄弟几个先谢过了，你想醉倒我们几个好逃脱，我们也明白，不过你对我们大漠人知之甚少，往夸张了说，我们自小就是泡在酒水坛子里头长大的，区区十几坛的量，”那人笑道：“顶多拿来暖暖身子。”



阳明撑着下巴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丝毫没有计谋被戳穿的无措与慌乱，孟襄更是淡然，似乎一切早在预料中一般。



那黑衣客继续道：“不过我们替人卖命的，受人之命便要忠人之事，得嘞，北边风沙大得很，还请两位辛苦跟我走这一遭。”



说罢提刀招呼兄弟几个等在了小店门口，几人一收凶态有说有笑起来，且说这漠北风物近人，若换做这么一伙凶煞面目往天都京城内这么一站，任凭市集再多嘈杂繁嚷也能顷刻闭门告市落针可闻，要不说蛮族民风彪悍，见惯了马蹄踏血打杀如常，再大的场面也见怪不怪了。



阳明同孟襄在店内坐定，却看此时阳明仍一派指顾从容之态，桌子扣了半晌嘴里没憋出一个响屁来，孟襄倒是清明，想若真到了命悬刀尖那一刻，说什么也不能见血，他平生最见不得自己沾染脏污，此时却悔恨起来，千不该万不该应允张真来什么西夏查案，更不该带了皇帝老儿心头宝在身边，一个护不周全，掉的便是自己的脑袋，最不该跟着阳明胡闹，一身清誉怕是要在在这荒蛮戈壁毁浊了。